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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元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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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我要那个糖人。”
“啊,这朵花好看,二叔~”
徐长松肩膀上坐着才四岁的六斤,现在长大了不能再叫小名,便顺着嘴叫大蘅,左手牵着长成个小姑娘的蕙儿,带着他们两个在街上乱逛一通。
今天是正月十五,天还未黑,街道巷子两边已经挂上了各式花灯,只等夜晚银月洒下光辉。
顶不住大蘅和蕙儿姐弟两个的撒娇卖萌攻势,徐长松无奈的说:“糖人就算了,大蘅啊,小心你的牙。”
徐长松给蕙儿买了她看中的珠花,蕙儿高兴的把珠花别在头发上,在一处小摊上给大蘅买了个彩色的小风车给他吹着玩,只求他别再祸害他的头发。
大蘅皱着张包子脸,“二叔,坏。”
蕙儿一本正经的教育他,“弟弟,娘在家准备了好吃的点心,给你买了糖人,点心就没有了。”
大蘅在糖人和娘做的点心中间纠结了半响,妥协了。
四岁孩子的体重不轻了,徐长松有点吃不消,怕有拍花子的,不敢把他放下来,见离徐长柏的铺子不远了,便去那里歇脚。
徐长柏的绸缎铺开在东边的街头,位置好,人流多。
铺里的伙计看见他,“呦,稀客啊,相公怎么来了?”
蕙儿和大蘅叫道:“爹!”
徐长柏坐在柜台后盘账,“松子,不在家帮忙,怎么带这两个小磨人精出来了?”
徐长松举了举右手的袋子,“家里做元宵的糯米粉不够了,我出来买点。”
徐长柏微惊,“半个月前不是才买了二十斤吗?咱家最近没吃糯米饭吧?”
徐长松把袋子放在柜台上,把大蘅抱下来给他,“你问问这小胖子这段时间吃了多少糯米点心,糯米那么不好消化,嫂子也纵着他吃,回头闹了肚子疼又该吃苦药了,到时可别哭鼻子。”
徐长柏掂量了下大蘅的重量,按着他的小肚子,“是压手了,大蘅,你二叔说的是真的吗?”
大蘅不好意思的捂脸,“姐姐也有吃的。”见势不妙把蕙儿拖下水。
蕙儿瞪眼看他,“我只吃了两块,剩下的六块都进你的肚子了。”
徐长柏虎着脸说:“以后点心减半,别见着吃的就往嘴里塞。”
徐长松笑看着父子三人说话,转而看着店铺,尽管处在最好的位置,但是门庭冷落,客人都没有几个,请来的伙计无聊的在整理布匹。
“最近生意没有起色吗?”
徐长柏放下大蘅,让蕙儿带着他去玩,“赚的比在酒楼做账房多,生意少,但做成一单就够几个月用的。”
专做富户生意有利有弊,一方面认识的人层次高了,另一方面顾客要求刁钻千奇百怪,稍有不慎就得罪人,只能小心翼翼的招待。他着实是手忙脚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上手后就容易了。
而富户人家规矩严谨些,但凡是选购布料都是让绸缎铺的人带上册子上门,不会轻易出门,偶尔有几个家境一般的普通人因为好奇会进来看,所以徐长松看到冷清的店铺很奇怪。
徐长松最近找到借口就出门,这次是借着家里用完了出来买东西,并不太愿意回家。
近日徐氏和王翠花到处去寻摸好姑娘,每每有叔婶伯娘上门,徐长松就悄悄的躲在墙角听壁角,生怕被塞了个不知长相不通名字的姑娘当媳妇。
只是她们一边找一边挑剔,幼子媳妇不需要承挑宗祠,王翠花觉得自己要求也不高,且不论相貌,性格要大方,不是搅家精扰乱家庭就成,要有些学识,若是像白氏一样知书达理,和徐长松说的上话就最好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能生养,一年抱俩两年抱三是最好了,带不过来她这个当奶奶的乐意效劳。
王翠花说得起劲,“家里的纺车闲着呢,若是松子的媳妇会用就更好了。”
男人耕田女人织布,向来是最好的搭档,徐氏就是织布的好手,那部纺车就是她的嫁妆,只不过后来眼睛不好使,儿子懂事不让她操劳,每日含饴弄孙,就放下了,每天打些络子卖罢了。
王翠花没有徐氏的心灵手巧,织出来的土布做个罩子还行,至于棉布丝绸就不用考虑了,徐氏看她织过一次就不让她织了,线都打成死结了,只能拆了重做,白白浪费材料。
至于白氏,她学过针线,做荷包香囊都是极好的,只是没学过织布,徐氏手把手教过她几回,可能是没点亮这方面的天赋,织出来的布匹纹理稀疏不同。
徐氏感叹后继无人,纺车就放在杂物房里吃灰了。
徐山笑道他小时候穿的都是徐氏织的布料做的衣服,软实轻密,比市面上卖的强多了。
徐长柏听他们说起这个,对纺车很是感兴趣。
他的绸缎铺看着光鲜体面,实际上,门面小,说是小本生意吧,做的偏偏是富户的生意,进的绸缎布匹都是价格比较高昂,性价比不高的,不适合老百姓用,普通的布料生意反而不好做。在这行里根基浅薄,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绸缎铺有两个伙计干活,徐长柏除了应付一些大家的夫人和管家,平常巡视一番店铺,再算算账,就没有其他事可干,日子悠闲自在。
徐长柏却不是闲着不做事的性格,一听纺车,他就颇有兴趣的去杂物房里翻出来捣弄,纺车是几十年前的老款式,有几个零件都烂了,找人修好后他就弄来一些棉线练手。
徐氏看他做的有点意思,也起了兴致,教徐长柏如何轧花、弹花、整棉絮条、纺线、打线、染线、落线、整花型、整经做纬、织布……
一道道工序下来,徐长柏亲手做出了一匹土布。他虽然是第一次做,但是不缺乏耐心,他慢慢的按照徐氏的教导踏实的做,做出的棉布花纹挺好看的,又厚又密。
土布太过粗糙,徐家人都习惯了穿细棉衣服,穿土布反而磨身,这匹棉布最后是给徐长柏分割成几块,用来给纺车挡灰了。
于是就更加折腾起那部纺车来了。
徐长松领着玩的开心的两姐弟回家。
一进门王翠花没好气的说:“上哪野去了?半天不见人影,不知道都等着糯米下锅呢。”
元宵节没有元宵那能叫节吗?
徐长松讪笑,拿着糯米去后院的小石磨磨粉。姐弟两个早就跑走让他一个人承担火力了。
往石磨上的凹槽倒出一些糯米,认命的当驴子拿着木棒推磨转圈。为了快一点吃上元宵,他转的速度加快,等石磨上的一圈布满白花花的粉末状的糯米粉,他用一把刷子把糯米粉顺着沟槽扫下来,积了大半桶。
如果不是为了赶时间,这糯米应该泡一夜,混着水一起打成米浆,再用棉布包着挂几个时辰沥干水分的,这时用手一搓,都是细腻的糯米粉,比干磨的口感要好吃的多。
徐长松把盛着糯米粉的木桶提进灶房,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王翠花一向认为君子远庖厨,怎么能让读书人做饭呢?
在徐长松回来前,王翠花就带着白氏剥花生,手指一捏,花生壳裂开一条缝,轻轻松松就掰成两半,里面的花生仁裹着一层红衣胖胖的非常可爱,倒进笸箩里,花生壳扔到脚边的竹筐。
王翠花做习惯了,一只手同时剥五六个花生都可以,一握一松,花生就蹦了出来,白氏就比较慢了,一手一个。花生仁的红外衣有点微苦容易粘牙,剥好的花生仁还得搓掉,两只手合掌来回揉搓,晒的干透的花生红衣很脆,一搓就碎了。
再拿起笸箩到门口来回抛洒,红衣很轻,随着动作一下子就飞了,只剩下花生仁。
大蘅觉着好玩跑过来抓,满身都是拍不掉的红衣,就这样还嘻嘻的傻笑。
“大柏媳妇,快把这傻小子带走,那花生皮黏在衣服上不好洗。”
白氏哭笑不得的把他抱到椅子上坐着,给他塞了一块糖吃去。
自己拿起芝麻洗了两三遍,水不再浑浊后收起控干,然后捅开灶火,拿起大勺炒芝麻,同时要不停的翻炒,使芝麻不黏锅。炒芝麻是有诀窍的,炒得久了就焦了,有股苦味,炒得不够火候香味就出不来。等到炒干芝麻的水分,发出噼里啪啦跳动的声音,就可以把灶里的柴火拿出来,这时锅里还有余热,借着余热再把芝麻翻炒均匀。
炒好的芝麻香味扑鼻,惹得大蘅伸着脖子去看,“娘,娘,你在做什么呀?”
“我在炒芝麻,晚上就有的吃了啊。”白氏用铁铲铲芝麻到臼子里,再慢慢地杵成细末。
看着大蘅眼巴巴的模样,白氏蘸了一指头喂给他吃,大蘅舔舔芝麻粉,鼓着嘴巴说:“不好吃。”
王翠花拿着笸箩进来笑道:“要滚着白糖才好吃呢,甜滋滋的。”
大蘅眼睛亮了,“甜的?”
“当然,奶什么时候骗过你。”王翠花朝白氏的方向说,“他小孩家的都爱吃甜,去年怕他不消化只喂过一个,现在怕是忘了这味了,多包点芝麻馅的。”
“柏哥也爱吃芝麻馅的,父子两的口味倒是一样的。”
婆媳两个边说笑边做活,把芝麻和花生都捣成粉末状,舀出白糖分别拌上,一刻钟就得了。
等徐长松送来磨好的糯米粉,王翠花捻了捻,满意的点头。
王翠花在盆里倒了些糯米粉,加水用筷子朝同一个方向搅拌,直至搅成凝实的面团,盆里的糯米粉都黏住了,才停下手。
揪一小块面用手捏成皮,放入拌好的各种馅,捏上面皮合掌搓成一个圆球就可以放在笸箩里了。
做好的元宵圆溜溜的一颗,大蘅拣出几个弹着玩。
王翠花轻轻打他的手,“不许拿这个玩,这些是要吃进肚子里的。蕙儿!蕙儿!把你弟弟抱出去耍。”
“诶。”
蕙儿跑进来把大蘅带走,“弟弟,铁柱他们在跳房子,我们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