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树的科举生活》吃瓜看戏的松鼠

67、老大难

　　冬去春来，徐长松陷入新一轮的危机中。
　　他，十七岁了！
　　虽然说徐长松很想在乡试过后，再谈亲事，但哪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
　　他哥这个年纪蕙儿都快出生了，徐氏和王翠花怎么可能不着急。
　　首先他要面对的是徐氏等人的连番围攻。
　　紧接着高正给他补了记重锤。
　　家里当年买了的两户下人中有三个姑娘，分别伺候徐氏，王翠花和白氏。买回来时她们的年龄就比徐长松大两岁、四岁的样子，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
　　徐氏和王翠花起先没注意，一是徐家不懂里面的套路，二嘛，年纪大了，总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还好有白氏这个孙媳妇注意到提醒她们。
　　要是徐家真把人家婚事拖着拖着拖成老姑娘，尽管只是下人，她们也会有怨言，所以这两三年内，王翠花和白氏相看了几个老实的小伙子，虽说家庭条件寻常，但夫妻二人勤劳肯干的话，小家也能经营的不错。
　　白氏想着几个姑娘伺候她们多年，不仅放了身契，允许她们带走在家里积累的财物，而且准备了一点嫁妆，不多，就十两银子和六匹鲜亮的棉布，实用，做嫁妆体面。
　　然后三个姑娘就在徐家安心备嫁。
　　至于高正，也快二十岁了，白氏问过路大夫妻后做主把自己的丫鬟许配给他。
　　因为只是下人，所以六礼简化，只走了四礼，给高正省点钱过日子。
　　等家务事安排妥帖了，徐氏和王翠花婆媳空闲下来，目标便集中在徐长松身上。
　　无他，十七岁这个数字触动了她们敏感的神经。
　　典朝的婚姻法规定，十六岁的男子、十四岁的女子必须娶妻或者嫁人!
　　朝廷刚建立时人少地多，国门内一团糟尚未处理清上下条理，国门外各处蛮夷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再掀开一场战争的节奏，朝廷危机感十分严重，迫切需要增加劳动力，种田需要人，战争也需要人，可现在没有怎么办？那就使劲造啊!
　　所以在立法时添上了这神来一笔——在规定的年龄你给我成亲生孩子去。
　　不成亲？抱歉，交钱吧乖啊。
　　但是生孩子需要钱粮啊，富户只占总人口的很小一部分，绝大多数却还是为生计奔波——连自己都养不活了，养什么孩子。
　　孩子多了没钱养，或者送人，或者生下来就扔到子孙桶里淹死。男孩好说，传宗接代必不可少，长大后又是一个劳动力。
　　女孩就没有这种优厚了，通常是直接溺死，用老人的话来讲，就是一赔钱货，长大了只能给便宜了外人。但也有部分人家留着女孩，打算留着长大后给兄弟换聘礼来成亲。
　　朝廷对此给了一些优待，降低赋税以及提供帮扶，只要你生，生一个孩子就给你多少钱这样子。老百姓是信任朝廷的，对朝廷的代言人官府抱有希望。等到有人生了孩子真的拿到钱后，风头马上调转方向，就算是生了女孩也留下来给口饭吃，毕竟有钱拿啊，这样的好处难得啊。
　　至于那些没成亲的青年男女，超过规定年龄没成亲的，前面几年还可以收点罚金让百姓肉疼，但拖延太久的，当地官府会强制性给他们配对。
　　不过剩下的能有什么好条件的人家，只有穷的给不起聘礼的歪瓜裂枣，还不一定是当地的人，女子有可能是送到边疆跟军户成亲。
　　冲着这点百姓就更愿意自己请媒婆相看，毕竟自己找能索要一份彩礼钱，交给官府，肯定不会有补偿的，姑娘不成白养的吗？
　　这时为人父母的百姓就要面对一个两难的选择。男方父母没有钱满足女方要求的聘礼，女方父母没有钱给嫁妆。
　　婚嫁压力相当高。
　　好歹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亲事再不怎样也要赶着在规定年龄前成亲，不想再花一份冤枉钱。
　　发展到后面，国运强盛，劳动力增加，后来朝廷觉得人口足够了，生孩子的许多优待都被减免，成亲方面没管束得像以前那么紧。但有两点根植在骨子里面，早婚早育以及超过年龄要交罚金。
　　所以正常人家习惯了这个年龄成亲，除非疼孩子的留多几年。大多数百姓依旧在十二三岁左右就开始议亲，像他这种十七岁还未定亲的是奇葩中的奇葩。
　　徐长松颇为忧郁，原来他已经是娶不到媳妇的高龄男青年了吗？如果是在前世，他应该还是青葱一把，碧绿碧绿嫩的能掐出水来那种。
　　王翠花斜睨他一眼，“你当自己三十一枝花啊？早几年多少媒婆上门给你说亲，今年连麻雀都没有一只，好姑娘全被挑走了。就你事多，还要考了举人才成亲，你奶心软疼你，答应了，现在好了吧，谁要你一个穷酸秀才。”
　　秀才名头听着唬人，但实际上在议亲上并不受欢迎，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考中举人，读书就是个填不平的窟窿，要砸多少银钱才能填平啊。
　　徐长松掐着手指一算，无论自己几岁成亲，王翠花瞄准的对象都是十二三岁的姑娘，十五岁往后的姑娘已经算是被挑剩的老姑娘，她是绝对不考虑的，除非他二婚。
　　所以他一直纠结着娶萝莉的犯罪感是消除不了的，不如娶回来养几年长开了才好。这么一想就好多了。
　　转念想到，世间对女子真是不公平，男子不管是多少岁，都可以娶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女子年龄大了，就只有嫁做继室或者是绞了头发当尼姑去，远没有男子的幸运。
　　性别的落差相距太大，世人对女子的歧视根深蒂固，想要扭转非常难，徐长松记得前世尽管在各个方面倡导男女平等，但是哪里能祛除得掉呢？官司多着呢。

　　徐长松在县衙外来回踱步，做好心理准备才走进去。
　　——从今年开始，徐长松就要开始给自己缴罚金了。想到比自己年纪大还没成亲的同窗曾一鸣等人，霎时间就平衡了。
　　进去就看到几个小吏嗑瓜子闲聊。
　　有人叫他，“徐相公，你怎么有空到这来了？”
　　徐长松有些羞赧：“……交钱。”
　　几个小吏奇道：“年春的时候收人头税时怎么不一块交。”天知道漏了什么税没收，百姓见到他们跟见鬼差不多，见面不绕路就是好的，要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少交税，回家都能烧柱高香了。
　　当然是徐山拉不下脸了，徐长松咳嗽一声。
　　有徐长柏在前面做对比，他这个反面教材让徐山很是恼怒，立业是好的，可成家尚在立业前呢，有个媳妇替你打理家务多好啊，而且老两口等着抱孙子呢。恨不能揍徐长松一顿，让他清醒清醒。
　　徐长松说出要交的钱项，几个小吏面面相觑，复又看向他，看他的眼神让他有点发毛。
　　一人拍拍衣服上的瓜子壳，笑道：“这边来，我给你开条子。”
　　他往内部走，从里间的桌上拿出一张白条刷刷的划了几道，“一共二两银子。别怪兄弟不提醒你，成亲是小事，赶紧结了吧，明年得收三两，后年加一两，大后年又得再加一两。”
　　徐长松脸颊抽搐，竟是要逐年加价的吗？可惜县衙不是讲价的地儿。
　　“多谢大哥教我。”徐长松往他手里塞了二十个铜钱。
　　小吏掂量了下，笑容满面的把条子交给他，“徐相公不愧是读书人，果然知礼。把条子拿着，去钱庄后面的巷子左拐交给里面坐着的先生就是。”
　　“好，改日请大哥喝酒。”
　　小吏低声道：“徐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跟我说说，我保证不说出去。”这么晚都不成亲必有猫腻。
　　“额……”徐长松无语，苦笑道：“哪有什么不能说的，在府城读书多下了些功夫耽误了时间罢了。”
　　小吏眼睛滴溜溜的转，“那我给你介绍一个，我姨妈的媳妇的堂弟的叔父有个女儿，长得跟天仙似的，多少人上门求娶……”
　　徐长松打断他，“我还得去交钱，回头见啊。”
　　落荒而逃。
　　“嘁。”小吏抛了下铜钱接住，沉甸甸的。
　　另一人大声道：“兄弟发财了，请我们哥几个喝碗酒啊。”
　　“行行行，老李头那的白酒，你去打半壶回来。”
　　“半壶哪够啊，怎么也得一壶。”
　　“呸，滚蛋，想喝自己掏腰包。”
　　“哈哈哈，他老婆管的严，全身上下都不知道有没有两个钱，还是别为难他了。”
　　“刚才的徐相公才是有远见的，没娶老婆日子过得多逍遥快活。”
　　徐长松走出一段路，看那张条子，波浪线条一堆，都不成字的模样，简直就是鬼画符一张，字上盖着个小印，能认得出来吗？
　　按照小吏说的，走了几回才确定地方，敲门进去，只有一个蓄着修剪成三角形的胡须的和蔼老头。
　　交钱后被扯着说了一通，最后才说明话里的意思，“小老儿的表弟的邻居的闺女，十三岁，女红极好，最是活泼开朗的……徐相公有没有兴趣？”
　　徐长松木着脸，看来他在婚姻市场上还是吃香的。
　　委婉的拒绝老头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