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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宰相府之夜(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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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多俊俏。”一个平民模样的男人附和道。
“奴工,这女奴卖多少钱?”中年男人问。
“五十金币!”奴工干脆利索地回答。
“你们的奴隶怎么越来越贵了?我看顶多二十金币。”中年男人还价道。
奴工上前一把拍落中年男人的手,鄙夷道:“哼,二十金币的朝左边看,买不起的东西别乱碰!”
曲离忧苦笑,心想自己现在跟集市上的鸡鸭鹅,甚至大白菜,也没什么区别。
正自怜自艾中,原本拥挤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并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几个发髻高绾,身着紧身窄袖裙袍的女子傲然而至。为首的女子脸颊微凹,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凶相。
奴工毕恭毕敬地迎上前去,满脸欢笑地说:“纽兰姑姑,您又来挑选奴隶了。小的早已准备好了这些品相上等的奴隶,就等姑姑来选。”那姑姑只是嗯了一声,并不多做理睬。
曲离忧心想:这奴工原来明明是谁价高卖谁,现在却说成是特意为她准备,看来这个纽兰姑姑来头不小。她悄悄抬眼,看到纽兰上衣左侧绣着一个六角星,中间那块填成了黑色。
她猛地倒吸一口气,她是丞相府的人!
那纽兰姑姑慢条斯理地观察着台上的奴隶,走过前两个孩子面前时,她摇摇头,叹息道:“这个太瘦了……这个不够白……”
原来她要挑选白胖的!曲离忧青灰色的眸子精光一闪,脑子快速地转动着:自己白是没问题的,可是经过近段时间的颠沛流离,脸上的肉明显没以前多了。
她突然想起了圆滚滚偷来果子的模样,嗯,就这么办。
她将自己的腮颊用气鼓起来,静候纽兰姑姑到来。
纽兰慢慢地走到她面前,她赶紧抬起头,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眼神温润,显得非常讨喜。
纽兰注视了一会,蹙起眉头,从她身旁走过,又看下一个孩子。曲离忧有些失落,她已经在无声地极力讨好她了,但是看纽兰姑姑的神情,貌似不是很中意她。
看完一圈,纽兰又回到了起始的位置。
奴工讨好地问道:“纽兰姑姑,您看上哪几个了?我给您绑好送过去。”听到奴工的问话,曲离忧无比紧张,瞬间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
决定命运的时刻就要到了,只等着纽兰说出最终的答案。
纽兰用手指了指曲离忧左边那个男孩,又指了指前排两个女孩,没有指她,细声细气地说:“那三个孩子不错,细皮嫩肉的。但是——太瘦了,我不要。其他的都给我送到府里来吧。”
什么?自己居然被选中了!曲离忧喜不自胜。此时,别说奴工把她绑过去了,就是让她光脚丫子跑几公里去宰相府都愿意。
时值深秋,宰相府的空气里已经浸润了寒意,道路两边种满了金黄色的菊花,地面上落满了被风吹落的树叶和花瓣,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编制精美的地毯。
曲离忧和贩奴市场的其他孩子,跟在纽兰姑姑的身后。这些孩子的身后,又跟着几个壮实的家丁。她一路兴奋地东张西望。
纽兰姑姑将这些孩子引致一个偏僻的厢房门口,打开房门的锁,回头说道:“以后你们就住这里。记住,你们是宰相府买来的奴隶,要守奴隶的本分,从今以后,别把自己当人看。”
原来还对纽兰姑姑抱有几分感激之情,听她这么一说,曲离忧心底又对她生出厌恶之情:纽兰毕竟还是纽兰。但是转念一想,她说的话算个什么东西?等找到妈妈,就和妈妈一起逃出宰相府,之后的日子岂不逍遥自在?
曲离忧走近厢房,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感到震惊:厢房的地板上已经坐着几十个孩子,再加上他们新进的一批,总共有四十几个人,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没有床,没有家具,连个草席也没有,厢房后面有一个小门,连着一个茅房。
这些孩子看上去衣衫褴褛单薄,神情畏缩,甚是可怜。
待曲离忧等人皆进入厢房,几个壮实的家丁便将厢房的门锁了起来。锁声一落,曲离忧的心也跟着落下,这样被关在房间里,又如何出去找妈妈?
她心下焦虑,眉头紧锁,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墙边,就地坐了下来。
这样的情景让她觉得不合常理,青弥国也有奴隶,既然是奴隶,就应该让他们服侍主子,这样将她们关起来,又有何益处?
这时,坐在她旁边的小女孩用手指戳了戳她,曲离忧一看,小女孩不过五六岁大,红扑扑的脸蛋上有几条开裂的口子,眼睛细细小小的,模样不算好看。
小女孩说:“姐姐,你也是被她们买来的吗?”曲离忧点点头,问:“你也是吗?”小女孩说:“是啊!”回话间竟不见忧愁。
曲离忧又问:“你来这里多久了?”
“不记得了,但是挺久了。”
“是被坏人骗了卖掉的吗?”
“不是,是我妈妈把我卖掉了。”小女孩说。
曲离忧心里像被针刺了一样疼痛,“是……被妈妈卖了啊?她……也许有难处吧……”
“妈妈说多我一个,家里就要多一个人吃饭,为了让弟弟多吃一点,就把我卖掉了。”女孩没心没肺地说着,曲离忧听着却一阵心酸。
女孩又说:“在这里挺好的,每天不用干活,也不用挨打,还有饭吃。”说着咯咯笑着,天真地让人心疼。
“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由衷地赞美道。
“好看又没用,不也被卖来这里了。”虽然这么说,但是听到别人赞美自己,她心里还是很高兴。
就这样,曲离忧和小女孩坐在墙根聊天,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叫小果,家住在达兹城郊外的一个村庄里,家里还有两个弟弟。
中午时分,厢房的门被打开,一个壮丁将一篮煮熟的土豆放在门口,孩子们一拥而上,去抢篮子里的土豆。
“嗖!”的一声响,只见壮丁的软鞭狠狠地抽在一个男孩身上,吼道:“一人两个,你不知道规矩吗?”
原来男孩抢了四个土豆,他不肯将另两个土豆放回去。
壮丁又抽了他一鞭子,殷红的鲜血从男孩的背上、脸上渗出来。但男孩依然只顾狼吞虎咽地吃着,全然不去顾及身上的疼痛。
壮丁见男孩不听自己的使唤,气性大作,举起鞭子正欲再抽,曲离忧忙上前抓住他扬鞭的手,求道:“大哥哥,我把我的土豆给他吃,请你不要再打他了。”
她把自己的两个土豆给男孩吃,壮丁就不用再去补充新土豆,不会被上头说办事不利。加上她的哀求之声又细软动听,软酥酥的,壮丁终于放下手臂。
他哼了一声,拎走已经空了的篮子,重新锁上了门。
孩子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小果将手里的一个土豆塞到曲离忧手中,轻声说:“忧姐姐,我和你一人一个。”
她摸摸小果的头,“你在长身体,你吃吧!”
小果暖暖一笑,“忧姐姐也在长身体呢。”
一股触及心尖的感动霎时涌了上来。
曲离忧见男孩十岁左右模样,五官长得不错,就是面黄肌瘦。他仍是自顾自地吃着,对旁人不加理会。她听小果说,这里一人一天只有两个土豆吃,心想男孩也确实可怜。
这样的日子接连几天过去。
这天夜里,孩子们都睡了,曲离忧看着怀里熟睡的小果,脸蛋圆嘟嘟的,竟也觉得十分可爱。
但是她心底的焦虑之感却有增无减:如果一直被困在这里,又如何找到妈妈?必须想个办法出去。对了,妈妈教她的歌曲《莺歌悠然》,只有她和妈妈知道,如果每天在屋子里唱歌,说不定就传到妈妈耳朵里了。
嗯,怎么早没想到呢?
正想着,门外传来动静。
一会儿,门缝里透进来一束橙黄的灯光,曲离忧凝神听着门外人的对话,只听一个女子说道:“这次就选门口那两个吧。”正是那纽兰姑姑。
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走进来,一手一个携裹着门口两个小孩,出去了。而后,门又被轻轻地关上。
这么晚了,他们要带那两个孩子去哪?曲离忧感到好奇。她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借着屋子上方小窗户里洒进来的淡淡月光,她站起来细数屋里孩子的数量。
果不其然,刚被关进这个屋子的时候,一共有四十二人,现下还剩下三十四个,算下来今天正好是她被关进来的第五天,也就是说,之前每天晚上会有两个孩子失踪。
这些孩子都去哪里了?为什么都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