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格》言不乐

59、⑤⑨

　　陶喜赶在放学前到了幼儿园，门口已经被家长挤得水泄不通，隔着一条马路，她在人群的缝隙里看见了四列长长的队伍。
　　老师还在做着放学前教育，一些孩子看见自己的爸爸妈妈时已经激动的不行，互相吵吵闹闹着说今天又是谁来接自己了，渐渐盖过老师柔和的声音，被点名批评后转而低着头和同学窃窃私语。
　　门口的家长往两边散开，空出中间的位置，陶喜坐在正对面的公交车站台的长椅上一眼就看见了走在第一个的陶乐。似乎是习惯了总是最后一个被接走，他没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四处张望，出了校门后便自觉地走到一旁的花坛边。
　　花坛里的花朵艳的可人，而他胸口的小红花却显得灰扑扑的，圆圆的小脸上极力的掩饰着沮丧，挥着小肉手和朋友道别。
　　陶喜默默地看着对面，直到人散去了一半才起身往对面走去。
　　她没有喊陶乐的名字，慢慢蹲到他的身后，看着他无趣的拨着小草。陶乐没发现身后的陶喜，只是奇怪太阳公公怎么突然不见了，他今天没有带伞，妈妈要赶紧来接他才好。
　　秦楚送完一个孩子的妈妈，回头突然看见陶乐身后蹲着一个以前从没见过的人，不由得生起了警惕性，虽说附近还没有出现过丢失孩子的事件，但这种事情在别的地方却是层出不穷，她不得不提防。
　　秦楚先叫了一声陶乐，然后道：“你好，请问你是？”
　　陶喜闻声起身刚想做自我介绍，大腿被猛地抱住，着实吓了她一大跳。低头只见陶乐正瞪大着眼睛看她，满眼写满了惊喜。
　　秦楚见陶乐似乎是认识陶喜，好奇道：“乐乐，这个阿姨是谁呀？”
　　阿姨……这词错倒是没错，可听着吧，心里总归是不太舒服的。
　　“这是我的姐姐！姐姐！”未等陶喜开口，陶乐就已经喊了出来，清亮的声音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陶喜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朝秦楚道：“你好，我叫陶喜。”
　　秦楚的笑容瞬间有些僵，她道：“哦，你好，我是陶乐的班主任，我叫秦楚。”说起这个姐姐陶乐倒是有经常提起，可与自己想象的差距也太大了点，记忆中何丽娟的年纪似乎……算了，别人的家事自己还是少打听。
　　“今天乐乐的妈妈怎么没来？”
　　“家里有点事走不开，就喊我过来了。”陶喜道，“是有什么事吗？”
　　这时已经向小伙伴炫耀完自己姐姐的陶乐轻轻拉了拉陶喜的裤子，眨巴着眼睛里满是想被表扬的渴望，他紧张的小声道：“姐姐，我今天拿到小红花了。”说着还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把胸前的小红花亮给她看。
　　陶喜笑着道：“嗯，真棒！”
　　陶乐的眼睛瞬间更亮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秦楚道，“就是想夸一夸乐乐在学校的表现，这已经你这礼拜第六次拿到小红花了对不对？”
　　“嗯！姐姐，我是最多的！”
　　陶喜捏了捏他骄傲的小脸蛋，瞧这得意劲。
　　和秦楚聊了一会儿后，陶喜便带着陶乐走了，刚过拐角，陶乐有些奇怪道：“姐姐，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陶喜把他牵在步行道里侧，面无表情道：“没走错，我要把你拐了。”察觉到手心里的小手蜷缩了一下，她低头去瞧，只见陶乐一副无辜的模样，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想把他往死里揉的冲动，“拐到我家去。”
　　“可是姐姐家也不走这边。”陶乐道。
　　陶喜奇怪地看着他，道：“有吗？”先不说走不走错，关键是小子怎么会知道她住哪？
　　“嗯！”陶乐用力的点着头，他不光知道，还能把地址背出来呢！
　　“都市桃源29幢B座1603！我们应该做9路车，坐两站，下车就是大门口，姐姐你走错了！”陶乐今天的兴奋度早已高于往常，先是好久没见的姐姐来接自己放学就够让他激动的了，拿到了小红花还受到了表扬，而现在又帮上了大忙，姐姐一定更喜欢他了！
　　他在心里这么想着，可怎么也不见陶喜的夸奖，仰头去望，却发现陶喜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心里一紧，是不是自己又说错话了。
　　“姐姐？”
　　陶喜回过神来，“嗯”了一声，目光瞥向陶乐因为紧张而紧攥衣角的手，勾着嘴角，道：“嗯，是我说错了，我要把你拐到我租的屋子里去，你怕不怕？”
　　“不怕不怕！”陶乐红扑扑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那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
　　“嗯？不是说不怕？还没去呢就想着走了？”
　　“不是不是！”陶乐急急地挥着小手道，“我，我只是想知道可以呆多久。”
　　“那你想呆多久？”
　　陶乐皱着眉有些苦恼，最后竖起一根短短的食指，小心翼翼道：“一个小时。”
　　陶喜抿着唇没说话，陶乐立马改口道：“十分钟！”
　　“十分钟啊……那岂不是我刚切好水果你就要走了？我可吃不了那么多。”
　　“那就十五分钟好了！我可以吃的！我吃的可快可多了！”陶乐殷切的看着她，恨不得当场来个吃水果大赛让陶喜瞧瞧他有多厉害。
　　陶喜被他这幅模样逗得不行，心里却是一阵发苦，如果平时自己能对他多一点关注，他也不至于这么拘谨，还时时看着她的脸色行事。
　　“姐姐好不好嘛，就十五分钟。”陶乐见陶喜又不答话，委屈的鼓着嘴。
　　“不好。”
　　两个字一出口，陶乐的眼泪就有点兜不住了，陶喜连忙蹲下身去瞧他。
　　“哎哟，怎么哭了？我话来没说完呢。”陶喜哭笑不得道，带孩子这种事真不是能随随便便干的，“你今晚就住我那儿了，你妈妈明天来接你。哎哟不哭了不哭了。”陶喜翻了半天口袋没找到餐巾纸，只好伸着袖子给他抹泪。
　　“你骗人，你刚才，刚才，还说不，不好呢。”陶乐一抽一抽的说着，陶喜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能打出个惊天大嗝来。
　　“骗你是小狗。”
　　“真的？”陶乐泪水汪汪地看着她，还有些不相信。
　　“哦，你不信拉倒。”陶喜装作很沮丧道。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好好地哄孩子莫名其妙就被她带着往让孩子哄她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信的信的！”
　　陶喜憋着笑，道：“那你不准哭了，不然我不带你吃好吃的了。”
　　一听见好吃，陶乐脸瞬间就变了，阳光的跟个小太阳似的，关键陶喜总觉得特眼熟——不就跟江恬听见打游戏的时候一个模样么！
　　“姐姐我们吃什么！”
　　“吃鱼。”瞧瞧这起劲样。
　　“我不喜欢吃有刺的鱼。”
　　“嗯，不带刺。” 还挺挑。
　　“姐姐，前两天妈妈给我买了樱桃，好吃的！”
　　“芒果和荔枝吃吗？”养不起养不起。
　　“吃的，我都吃的！”
　　“嗯，好。”不吃就把你丢出去。

　　兴奋了一下午的陶乐没到九点就睡了，陶喜如释重负般瘫倒在沙发上，总算空出点时间能和沈易打个情骂个俏，可这人怎么跟消失了一样半天也不见回信息的。
　　陶喜琢磨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打电话了，这个点就睡对大爷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任性是真任性，潇洒也是真潇洒。
　　洗过澡后陶喜来到书房，铺好床褥，坐在沙发上颠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少了一个人的原因，总觉得这张沙发床比之前看到的大多了。
　　边摸着湿漉漉的头发，边打着哈欠，瞧瞧，这就是吹风机坏了懒得去买的后果。
　　拖着身子挪到床边，今晚的风挺舒服。陶喜闭着眼把脸伸到窗外，默数十秒，摸摸头——剃个葫芦瓢——还是算了。
　　掐着发枯的发尾，正思量着什么时候去剪个头发，眼睛漫无目的的向下扫射，突然视线里出现里一辆车让她眼睛一亮，二话不说蹦跶到客厅拿起手机就往回冲。
　　沈易下车之后才发现自己把手机忘在了车里，转身去拿，这时屏幕正好亮起，不过是瞥到了来电显示，嘴角就不自主的扬了起来。
　　“晚上好。”
　　“好。”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开车回来？”
　　沈易一愣，随即朝四周望了望，似有所感，抬头望去，看见陶喜向他挥了挥手。
　　他轻笑一声，道：“在外面睡不踏实。”
　　“哦？”
　　“想你了。”
　　“嗯~”陶喜满意的点了点头。
　　“怎么在书房？”沈易为了让她能看清自己，走到一旁路灯下的长椅上坐着，仰靠着座椅，一双长腿随意地向前曲直，即便隔着老远的距离也能让陶喜看得面红耳赤，其中骄傲的成分居多。
　　“我弟弟来了，我把房间让给他了。”
　　“弟弟？”这还是沈易第一次听说，陶喜不爱和他说家里的事，他也从没主动问过。
　　电话那头的陶喜淡淡地“嗯”了一声，“同父异母。诶，我怎么感觉你对我的事一点也不好奇啊？都没问过我。”
　　“我好像也没见你问过我？”
　　“那是因为你有一个好妹妹。”一逮着她就要跟她爆料的好妹妹。
　　沈易无话可说，只想把沈程程吊起来打一顿。
　　“那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该去问问你弟弟，这样也公平些？”
　　陶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看在你和我这么熟的份上，我建议你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唯一能从我弟那打听到的，大概只有他的姐姐全世界最漂亮这个众人皆知的事实了。”
　　“听你这说话的口气，有点膨胀啊。”
　　“不敢不敢，大爷跟前，我一个就一张脸还说得过去的小喽啰哪敢造次。”
　　“嗯，知道就好。”沈易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直接躺倒在长椅上，“你弟弟要住几天？”
　　“大概两三天吧，他外婆生病住院了，我爸出差，他妈妈两头照顾不过来，所以我就帮着看一看。”一提起这事陶喜就根化了一半的冰棍似的趴在窗沿上，有气无力道：“太折腾人了，怎么带个孩子这么累啊，你当初是怎么把程程拖到大的。”
　　“这个简单，吊起来打一顿总会老实的。”沈易轻飘飘的一句话噎得陶喜半死，“你弟弟很皮？”
　　“不皮，挺乖的。”
　　“哦，那这法子用不了了。”
　　“……”用的了她也不敢用好吗！
　　“怕把人弄丢？”
　　“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新闻看多了还是怎么的，反正觉得怪可怕的。要不你帮我一起带带？”
　　“行，正好这几天我空着。”
　　陶喜连连“嗯”了好几声，突然道：“那你会打他吗？”
　　“……你觉得我会打你吗？
　　陶喜沉默了几秒，道：“我觉得你现在挺想打我的。”
　　“的确，出门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