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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③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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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被一道厚厚的不锈钢门拦截在身后,渴望闻到清醒的空气走出包厢却发现外面也好不到哪里去。
服务员端着一盆盆热菜浓汤小步疾行,零星溅洒在地面上的油水,走在上面一个不留神内心就要跟着身体一起飞翔。对面的包厢两个喝醉酒的大叔勾肩搭背说着少儿不宜的话,电流声串着对讲机里饭店经理那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对着谁谁谁又在破口大骂。
糟心。
走廊尽头有间小阳台,陶喜捂着鼻逃离似的大步向前,把门开出一条缝,阴冷的空气贴着缝隙钻进来让她顿时舒服不少,抬手又把门推开了些,借着风想给衣服散点味儿。
陶喜怕冷,能这么勇敢的接受冷风拂面实在是难能可贵。江恬这会儿要是看见她准以为她是喝醉了,提前是她那晕乎乎的脑袋还能认出一二三。
有时候糊涂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每天不是窝在被子里睡大觉就是歪坐着背书,这近乎养老的生活最近却多了一项心理活动——想大爷。她不确定是不是每一个陷入爱情的人都像她一样多愁善感,不过是一场酒后的春梦,内心平息多年的浪潮就被轻易掀起。
这几天看星星月亮的时间近乎前几年的总和。
是因为心里多了一个人吗?就连跳跃在树影间的灯火都比平时可爱了许多。
“你这样很容易感冒。”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连蹦带跳的思绪,身体微微一僵,随着呼吸的起伏很好的掩盖了过去。陶喜没有回头,淡淡答道:“没关系。”
简简单单三个字带着不美好的熟悉感,让她隐约想起当年分手时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就是这句“没关系”。
察觉到言语间的疏离,夏启河没有再说话,黄暖的灯光被他的身体遮挡,默默望着眼前瘦弱的背影,多少年前他就是这样走在她的身后几步远送她回家。她很容易害羞,每次故意凑近她的耳边说话都会被她红着脸推开。
身后的目光黏稠,陶喜反应再迟钝多少能猜到这人在想些什么。每隔几个月,微信就会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好好的陌生人不当,偏偏要占了一个黑名单。当年她的眼光真是有够烂。
害怕下一秒就是套路般的回忆往昔,陶喜决定还是趁早,转身,形式般的笑了一下。谁知这微小的举动莫名其妙地就鼓动起夏启河内心的躁动。
“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夏启河“哦”了一声,一时找不到话,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陶喜没有听他废话的耐心,手向后摸到门把,重重关了上门。
“有些冷,我先回去了。”
“陶喜。”夏启河出声喊住了她,犹豫间瞥见陶喜向前迈步的动作终于把话说了出来,“我要结婚了。”
陶喜一愣,惶然间只觉得可笑。
“那恭喜你啊。”她回身看他,眼里无丝毫祝福,也没有夏启河所期望的东西。
她真的有喜欢过他吗?在分手后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在爱里可以不计较得失,可当一切成为泡沫后人们却只看得见输赢。
他一直以为他才是这场关于爱情战争的胜利者,即便他赢得并不磊落,没想到一句干净利落的“没关系”让他输的一败涂地。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小段已经过去的人生,可这段不值得被称颂的过往偏偏在心里扎了根。
记忆会模糊,但不会随意篡改。他渴望这一切被证明甚至重现,可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始终不愿给他这个机会。
而今天,是他最后的希望。
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可以有很多种,陶喜已经忘了是怎么喜欢上夏启河的。唯一能想起来的,是年少时独有的单纯。
她从没妄想过自己的爱情会跳脱于常人,平凡的生活里能有一个人愿与己同行已经是难能可贵。既然不爱了,再多的纠缠除了让自己难堪,毫无意义。
好好的来,就该好好的走,她认为这是对这份感情的最好收尾。
“阿喜。”夏启河看着陶喜冰冷的神色局促的喊着她的名字。
陶喜收回神智,淡淡的应了一声,“还是叫陶喜吧。”看着夏启河吞吞吐吐的样子她忍不住催促道:“如果没别的事……”
“有!”
“说。”陶喜克制着内心的烦躁挤出一个字。对于讨厌的人她很少能这么有耐心,算是看在曾经有过一段的份上吧。
“我……我对不起你。”
“好的,我知道了。”
这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夏启河有些惊愕,想从她口中听到更多的话,可陶喜却像断了电的娃娃,不声不响只是看着他,就连眼神都是凉的。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陶喜沉默了一会儿,环起手臂侧靠着墙,垂着头反问道:“说吧,你想听什么?”
这副不看人的屌模样是从大爷那学来的,反正她是觉得超帅。
夏启河一愣:“我……”
“再道一句恭喜?”
“不是……”夏启河想要辩解却不知如何开口,他从没见过陶喜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是因为他才会变成这样吗?那是不是说明,她对他还有感觉。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夏启河的心里顿生出一丝窃喜。
“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陶喜讥讽的扯了扯嘴角,“你到底是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还是要具体到,和你分手后我过得好不好?”
内心的想法被一语戳破,夏启河满脸写着难堪。
陶喜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挠了挠下巴,突然冒出一句:“有烟吗?”
夏启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香烟。”陶喜一字一句放缓语速重复了一遍,“有吗?”
“有。”夏启河有些迟疑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正想着要不要把打火机一起递给她,陶喜就直接伸手拿了过去。
在夏启河震惊的目光下,她熟练的点起一根烟,吸进肺里的那一瞬难受极了,强忍着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几番吞吐,烟已下了半根。眼前的烟雾茫茫想块蒙尘的黑板擦,糊开记忆中那张青涩的脸。
陶喜几步走到垃圾箱前把香烟捻灭,偏头看向想试图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的夏启河。
“如果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那就不要勉强自己,我的时间不是用来听你废话的,你的身份也不适合和我叙旧。关于那句对不起,我接受,也希望你的新娘不会有听到这句话的一天。”说到这里陶喜顿了顿,把视线转向窗外,缓缓吐了口气。
“如果命不好......就当是还债吧。”
手接着自来水一把一把往嘴里灌,脸被浸湿,嘴里的烟味也没消去几分。
陶喜吧咂着嘴抽了张纸抹了抹嘴角,团成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她忍不住又叹了声气。
什么叫装逼一时爽?
一时。真他妈的短暂。
看着镜子被烟熏红的眼睛,左右照了照,除了长胖几斤似乎一点没变。
刚分手的那段日子,说不辛苦估计连鬼都不信,日日沉迷苦情套路电影,终究没能学出个颓废样。
烟过喉呛出眼泪被甩手丢进地下沟,学校门口二块钱一瓶的老北京二锅头轻抿过一口便被扔在宿舍某个角度直到毕业才得以重见天日,蓄长为嫁的头发在理发师的怂恿下浪成大妈,含怨剪到齐耳倒是意外冲淡不少失落......
或许她天生只有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的份。
年少的萎靡给人生添了几分苦楚,这大概是老天爷对她早恋的惩罚。值或不值,都凭心情而定。
在外面晃荡了一会儿陶喜回了包厢。
吵吵闹闹间已经晕了一大半,陶喜闪身躲过走不稳路往她身边倒的人,听见有人调侃男生是想借着酒劲占她便宜也只是一笑而过。
江恬一瞧见她,立马抱着板凳当摇椅,一晃一晃还直冲她傻笑:“哇!快看!我家美阿喜回来!还不快叫嫂子!”
没等陶喜反应过来,就见十几个男生稍息立正站好,不知是谁带的头,连连鞠躬像条浪:“嫂子好!”
陶喜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愣在原地走也不是退也不是,摆着手让他们赶紧起来。门口的服务员听见动静好奇的探头张望,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是什么□□组织聚头。
陶喜失笑走上前扶住江恬搁在椅背直往旁边倒的头,“你今晚是铁了心想往我床上钻是吧?”
江恬嗔怒着拍凳而起:“什么话!我不和我媳妇儿睡难不成还出去找小蜜嘛!我哪来的钱!我穷死了都!”一提到钱她就像个没娘的孩子不招疼,抱住陶喜大嚎,“阿喜你要养我,我也要当暴发户,你分我......唔!”
陶喜眼疾手快地拦住她的嘴,一醉就不把门。
江恬激烈抗议,陶喜已经有些扛不住,身后的男生还瞎起哄,开始一个个开始做起了自我介绍,这个扯那个拉生怕落人之后讨不到大哥的亲信。
“他们刚才都干嘛了?”陶喜无奈问向身边的女生。
“刚才这帮人过来想和江恬喝酒没成功,全被她忽悠成小弟了,现在这群人是来认脸的。”女生也是乐得不行,跟着打趣道,“嫂子好,我是崔燕。”
陶喜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