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格》言不乐

37、③⑦

　　一顿饭结束，将近八点。
　　神情如明的来，最后烂醉如泥的走。
　　不尽兴的人喊着第二趴，陶喜扶着神不知处的江恬笑着拒绝了邀请。
　　“我不！我要唱歌！我还要带你飞到天上去呢！”某些人醉了还不老实那就是妥妥的欠打。
　　“喝什么喝，你就那破嗓子还想祸害谁啊，能不能积点德。”陶喜对着她的屁股就是两下。
　　江恬不动了，小嘴一撇神色哀怨：“你欺负我。”
　　哎哟我的娘，世界欠你一个变脸大王奖。
　　陶喜嘴角一抽，敷衍道：“我哪敢欺负你啊，你是我祖宗。”
　　“错！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媳妇儿！”
　　乱七八糟。
　　陶喜索性不搭理她，拖着人走到马路边上准备打车。江恬的四个圈被留在了停车场，陶喜大二考过驾照后就再也没碰过车子，为了两个人的生命安全还是打车保险点。
　　不知是这个点打车的人多还是怎的，一辆辆晃过去陶喜就没看见空车，江恬软趴趴的靠在她身上渐渐有些吃不住，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她扔地上，一辆私家车停在了她们跟前。
　　车窗降下，陶喜疑惑的探头望了望，发现是崔燕。
　　“上车，我载你们一程。”
　　陶喜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应该不顺路。”
　　“没事，光送这货就要耗半城的油，回家我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崔燕面露嫌弃地戳了戳副驾驶位某个已经不省人事的仁兄，陶喜纠结了几秒最后还是上了车。
　　四个人的身上沾满了浑浊的烟油味，混着车载香水有股诡异的味道，陶喜闻着有些不舒服，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
　　“把我放到梧桐路口就行了。”陶喜扫过拐角的路名，说了一个离家最近的街道。
　　“你搬家了？”崔燕随口问了一句，半天没有听到回应，望向后视镜和陶喜的视线碰了个正着，她微微一楞，随即立马解释道，“我以前就住你家小区后边，每次放学就慢你半步，你可能没注意。”
　　陶喜“啊”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没有交谈的欲望，她把目光转向窗外。车外的灯红酒绿，隔着一面隔色的窗失了原有的光彩。阵阵肃风从小缝里穿出，清冷的空气让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某人身上闻到的衣香，融着淡素的冬日香气。
　　身旁的江恬呓语几声歪了歪身子，陶喜抬手拉起下落的外套给她掖了掖。副驾驶上的人睡得格外香甜，甚至打起了呼。
　　陶喜抿了抿嘴，还是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崔燕跟着笑了起来，一点不客气的使劲推了推身边的人，呼噜声被止住。
　　陶喜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开脸，听见崔燕满是纵容的口气道：“没事，你笑吧。他就这样，我都不知道被他的呼噜声吵醒过多少次了。”
　　“你们——”陶喜有些迟疑。
　　“嗯，我们结婚了。就上个月的事。”
　　“恭喜，你们挺般配的。”陶喜毫不吝啬的送上祝福。
　　崔燕很是受用的朝她挤了挤眼，“这都在一起七八年，不般配也得般配，不然怎么对不起广大靠着我们才能相信爱情的苦命单身狗呢？”
　　“七八年了？”陶喜有些惊讶，印象中班里成对的都分的差不多了，这对稀有物种怎么从没听江恬提起过，还是提起过但是她没在意？
　　嗯，这种事情发生的也不算少了......
　　惊讶的不只是陶喜，就连崔燕都没想到她会是这么反应。
　　“陶喜啊，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崔燕见她满含歉意的目光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不禁苦笑道，“那你还记得蒋成洲吗？”
　　“记得。”这个名字她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被扼杀在别人摇篮里的初恋，想想都悲惨。
　　陶喜对她突然提起这个人有些不解，直到随着崔燕偏移的目光看向一边熟睡的人，一抹尴尬的预感随着不断与脑中模糊记忆重叠的侧脸在眼前展现，陶喜惊了。
　　她居然坐上了差点被自己“撬墙角”的姑娘的车！
　　“江恬之前还和我说以前的事你早就忘了七七八八，可能连我长什么样都不会记得，我本来还不信的。”崔燕又是佩服又是惆怅的叹着气，“还是太年轻。”
　　陶喜窘迫的抿着嘴，除了干笑......也只能干笑了。
　　“身边坐着一个不是同班的人，难道你就没有好奇过我是谁吗？”崔燕怎么都不能理解。
　　“这倒不是。”陶喜绞着脑汁想说个不怎么伤人的理由，可思来想去才发现刚才的一系列举动早就对人家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索性坦然面对，“我对班里的一些同学印象也不是很深。”你，并不是意外。
　　崔燕瞬间明白了。不重要，也就没记着的必要。
　　“好吧。”她有些泄气的耸了耸肩。一直吊在心眼的旧事在别人眼里却是不值一提，任谁都不会觉得好过，“我纠结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把你骗上我的车，没想到，唉，我这病得治。”
　　“骗？”陶喜呆呆从这句话里挑出最好奇的字眼。
　　崔燕沉吟了一会儿，又向她确认了一遍：“以前那事你真的忘了？”
　　陶喜以为她是指自己想撬她墙角的事，连忙道：“对不起，我当时真的真的不知道他有女朋友，我发誓！”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件。”崔燕有些艰难的措词，“我想问的就是、就事情发生之后，别人对你的看法什么的，你真的不在意了吗？”
　　陶喜愣了愣，轻轻嗯了一声。崔燕似乎仍有些怀疑，她见状立马瞪大此刻无比真诚的眼睛，郑重说道：“真的。”
　　崔燕“哦”了一声，有些摸不透自己的心情，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觉得亏欠了更多。
　　“其实今天，我是为了见你才跟着他一起来的。”她忐忑的看了身边的人一眼，似乎想找些勇气。
　　陶喜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怎么说呢，可能是我太爱小题大做了吧，因为这破毛病他不知道说了我多少回，我知道他是对的，可有些事如果我不说出来，这道坎能绊我一辈子。”
　　“其实我在你认识我之前就知道你，你也知道当时你和周言的事，嗯，学校里的流言蜚语是真不少。那时候我对同性恋还没有太多的了解，周言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大概是出于好奇吧，反正传的最凶的时候我一到下课就会跟着朋友站在教室走廊闲聊，顺便看看周言会不会跑去你们班找你，唉，真是闲着蛋疼。”
　　说到这，她小心翼翼的看了陶喜一眼。陶喜察觉后，对她笑了笑。
　　崔燕抿了抿唇，接下来的话说得异常艰难。
　　“你和蒋成洲表白的那天，乔珍珍约我逛书店。她当时有点奇怪，有意无意的总提起同性之间的事，我是个很没有主见的人，往往人云亦云，听到她说什么，嗯，恶心，我就想她说得没错。然后我就撞见你了……我真的没有想过事情会闹得那么大，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找你道歉的，但是......”
　　她说到这便停住了，陶喜却能明白她想说的。
　　十七八岁的时候，人们往往把自尊心看得比天还高。有些事情既然结局已定，又何必为了微小的懊悔去讨别人的闲聊评说。都会过去的。一定会过去的。等到某一天，或许还能做个朋友。
　　用安慰缓解愧疚，永远比坦诚面对简单许多。
　　身后传来细小的声音，崔燕以为陶喜哭了，慌里慌张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心都差点飞出来。
　　“你这是哭还是笑啊？”
　　陶喜捂着肚子“哎哟”了两声，“不好意思，笑点有点奇怪。”
　　“你确定只是‘有点’？”
　　崔燕觉得有点累——心累！
　　陶喜拍了拍胸脯好不容易缓过来气，歉然道：“不好意思。”
　　“别，经不住。”崔燕无奈的摇了摇头，想着想着自个儿也笑了出来，“这明明是我的主场，你好歹也给个面子啊。”
　　陶喜扒着脸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可惜功力不太够，崔燕立马喊停，这鬼脸扮的还不如楼下整天只会呵呵呵的小丫头来得吓人。不过被她这么一搞，刚才的紧张拘谨瞬间一扫而空。
　　过了一会儿，她见陶喜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才开口道：“说说呗，到底是哪句话就莫名其妙戳中您的笑点了？”
　　哟，这都“您”了。
　　陶喜整了整被江恬拉歪的衣服，不答反问：“你平常是不是都做不了亏心事啊？”
　　“……”
　　这命运的后颈皮被掐得猝不及防……
　　陶喜一瞧她那样就是猜中了，笑着揶揄道：“小姑娘心理素质不行啊。”
　　“什么小姑娘，姐姐比你大一岁呢。”
　　“哦，那就大姑娘。”
　　“我都嫁人了，还姑娘？”
　　“诶咦～重要吗？”
　　“喊谁阿姨呢？”
　　陶喜认输，她不说了还不行嘛。
　　“不过说认真的啊，真的很认真，你不会是为了让我安心才故意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的吧？”
　　陶喜有些无语。
　　“我在你心里心眼就这么小？”
　　“我和你又不熟。”
　　这理由……陶喜居然无法反驳。
　　“行吧，我就只重复这一遍啊，最后一遍了！你要不要录个音什么的？”看见崔燕甩过来想掐死她的眼神，陶喜很识相的把话题转回正轨，“这事吧，如果我说一点都不介意你肯定不会信，可事实上这件事对我的影响真的比你想象中的小多了。可能是我无所谓惯了吧，有时间拼命维系同学之间淡薄的友谊还不如多补补觉。你总觉得对不起我，可我从来被这么想过，男朋友被人表白这种事换做是我也会生气，是不是在外面勾搭了妹子，有没有和别人撩骚，不在一个班级再加上比他大一届，再多余的担心也是情有可原。”
　　“嗯，我那时候比较冲动，容易胡思乱想……”
　　陶喜打断了她的话，不认同的摇了摇头：“即使换做现在你也会这样，年龄上的增长并不完全意味着思想上的蜕变，况且胡思乱想这种事吧，是个女生都逃不过的。不过，我觉得这倒不是重点……”陶喜拖了老长一个音，听得崔燕差点咽不过气，“你这没事瞎操心自己坑自己的毛病是不是得改改，以后要是生了娃，要是不小心说了一句重话，你不还得天天愁着会不会给孩子造成心理阴影啊？”
　　崔燕气得要吐血：“不劳您费心！”
　　陶喜朝着后视镜嘶哑咧嘴了一番，崔燕突然朝后扔了一个东西过来，抓在手上分量不小，她差点以为是颗炸弹转身就要往窗外扔——崔燕大概会掐死她。
　　“你把手机给我干嘛？”
　　“加好友，密码六个零。”
　　陶喜没急着打开，一脸难以置信：“你不会是怕我对蒋成洲旧情复燃吧？”
　　崔燕朝她翻了个白眼，“陶喜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见陶喜要反驳，立马又接上，“不是谈恋爱就是搞暧昧！”一副别想骗我的表情，陶喜只好乖乖坦白。
　　“差不多吧，这跟加你好友有关系？”
　　“没关系，就是觉得你今天话特别多。”
　　“……话多和谈恋爱又有什么关系？”
　　“话多没关系，反常态就很有关系了。”崔燕忍不住感慨道，“你以前多高冷啊，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
　　“我和你说过话？”
　　“没。”
　　“那是谁跟你说的！”她就算话再少，也没惜字如金到这种地步吧。
　　崔燕无辜的把嘴往旁边努了努。
　　果然，男人的话谁信谁智障。
　　“不管了，爱谁谁，赶紧加好友。”女生的脾气有时候来得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要不是因为这个大猪蹄子我早和你做成朋友了。”
　　“这么迫切？”
　　“可不是？”
　　“你不会是暗恋我吧！”陶喜做惊讶状紧揪着自己的衣领，好像下一秒崔燕就要扑上来似的。
　　崔燕强忍着揍人的冲动挤出一句话：“看在你长得比较顺我眼的份上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陶喜嘿嘿笑了两声，老实的扫着二维码。添加成功后，把手机放回前座的储物盒里。蒋成洲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突然弹了一下，吓得她差点骂娘。
　　崔燕像是早就习惯了，粗鲁的把歪出座椅的脑袋推了回去，朝着他胸口猛给了两下。粗声粗气的一句“老实点”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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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爷不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