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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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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
在夕阳的斜照中背诵古诗词,是青囡喜欢做的事之一。通常这个时候,越小山会倚坐在窗前的藤椅上,边听边做些针线活。有时候她也纳闷,别的男孩子都得要骂着逼着才肯学诗,偏偏青囡就不用,还为此很得学堂里先生的喜爱。越小山其实不愿小孩子一早就理会诗里那么多的悲秋伤月,不过她因自己在诗词上的功夫有限,向来颇以为憾,见到青囡肯如此用功,对于她也不免是一种安慰。
越小山正想得出神,突然觉得头发像被扯了一下,不禁“唉呦”了一声,抬头看去,青囡已忙忙的抚着她的头,“妈妈,我不小心压住你的头发了,疼么?”越小山微笑了,放下手里的活计,搂住他问,“青囡,背书累了么?去洗洗手,准备吃晚饭吧。”青囡答应了一声,便跑出了房间。
越小山低头看看了地,果见一根白了大半的头发落在藤椅的扶手下边。“这孩子心思这么细,还是要少读些诗好啊……”她这般想着便转目看向窗外,只见落日的最末一道余晖慢慢的逝去。
到了晚间就寝前,越小山照往常一般坐在青囡的床头,低声哼着教堂唱诗班里常练习的曲子哄孩子入睡。她其实并不信教,可是却也喜欢那种音乐带来的安和祥宁,看着青囡侧着身子睡着,听着他轻轻的呼吸声,心里是一片淡淡的喜乐。
越小山估摸孩子已经入睡,便要起身离开。青囡却拽住了她的左手,悄声说,“妈妈,一个邻班的同学嘲笑依兰长得像树林里的小妖,可我觉得她很好看……”他睁眼看着越小山,停顿了片刻后犹豫的问道,“那我呢,我像不像小妖?”
依兰是英国牧师扬的幼女,扬和他的太太远赴重洋来到这里,一直致力传教,一家人的生活不免有些清贫。他们支付不了国际学校的资费,只能把孩子送到越小山办的大同学堂里读书。
桔黄的灯光下,青囡的脸上有些忧虑,长而微卷的睫毛不时颤动着。越小山微笑着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说“无论眼睛和皮肤是什么颜色,每个孩子都是顶漂亮的。青囡是妈妈的宝贝,怎么会像小妖呢?睡吧睡吧。”
越小山又呆坐了半日,确定青囡已十分熟睡,才蹑手蹑脚的从房间里走到楼下后院里。仲春的夜里还有些凉意,一弯弦月如钩清冷的挂着,更衬出四下的静谧,只听到草虫在脚边切切私语。她兀自站着,半晌不觉睡意,任由那乌发碧眸间的回忆在脑海中翻腾着,却不知自己茫茫然的究竟是要挽留着什么。
猛然的,越小山想起来,再有十日就是青囡七岁的生日,而新民七年已经过去了两月有余。七年前的自己在为重建自己的母校体仁学堂四处奔走。至于后来再把学堂的名字改名为大同,也算是自己对于民生安养的一点点痴心奢望。不过想到青囡方才问的问题,越小山不禁苦笑,就连自己学堂里的孩子们都有着这般的轻视偏见,何来大同一说。
夜风沁凉,越小山忍不住又回想到众和三十年在体仁初见碧郎的那个春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