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20、第二十章

　　第二日，天气不是太好，是个阴天。今天本该是，苏馥曦与陈公子约好了见面的时间，但是却因为一件事而打乱了。
　　这一天，苏馥曦生病了，高烧。这一场病来的毫无征兆，且来势汹汹，让寻春和觅雪等一竿子的人都乱了阵脚……
　　那天早上，寻春和觅雪还是像往常一样，在门外静候小姐醒来，然后叫她们进去。
　　然而，等了好久，一直都没有等到小姐醒来。她们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只到是小姐最近事情太多，有些累了，睡过了头。正好想着，这会儿也不是太晚，于是犹豫了一下，就没有叫小姐。
　　可是很快地，已经过了起床的时间，小姐还是没有起来。于是，寻春和觅雪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们犹豫了一下，再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见屋内传来小姐的声音。于是便不再等了，在门外敲了敲房门，轻轻唤道：“小姐，该起了。”
　　屋内依旧安静如初，没有人回话。她们两个人，自幼便在小姐的身边侍奉，知道小姐是很少像今日一般睡的这样沉的。
　　但是很快的，寻春她们想到小姐，一直都不太好的身子。再加上如今是冬天，小姐的身子是更加的弱了。难道说是……
　　寻春和觅雪都想到了这个可能，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担忧。于是，她们考虑了一会，便再也不得其他什么礼仪了。
　　站在门外说了一句：“小姐，我们进来了。”两人就推门进去了。
　　“小姐？”走进外屋里，她们脚步微顿了一下，又试探性的唤了一声。结果，回应她们的是屋外传来的鸟鸣声。
　　一定是出事了。寻春和觅雪心里这般想着。
　　很快，心中的感觉就被印证了。她们当即快步走进里屋，转过弯，一进到里间，便看见窗帘依旧关着，没有被打开。透过窗帘，依稀的能够看见一个人影。
　　小姐还躺在床上。觅雪快步地走上前去，掀开窗帘。
　　只一眼，觅雪便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自家的小姐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色，而嘴唇却是苍白无色的。
　　而且，此时的苏馥曦，显然是很不舒适的的。额头上，密密麻麻地浮现了细小的汗珠，眉间微微蹙起，嘴唇有些干枯。
　　觅雪见状，感觉小姐是生病了。于是，便伸出手去，试了试苏馥曦额头的温度。
　　然后下一瞬间，觅雪就“呀”的一声，猛地收回手。她一时间有些怔怔地，定定地看着自家的小姐，咬了咬嘴唇，似是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小姐怎么了？”寻春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于是出声问道。但是，却久久等不到回应，于是也走了过来。
　　寻春走近，掀开窗帘，先是看见了怔忪在一边的觅雪，然后转头，就看见了小姐的样子。她吓了一跳，这般样子，看上去，很严重啊。
　　“小姐生病了！我我我……我要去找大公子。不行，我应该去叫大夫。”于是寻春也有些慌乱了，她急急地说着这些话，转过身便要走出去。
　　觅雪看见寻春着急的眼眶都红了，知道她是担心小姐的病情，怕她太过着急，会出什么乱子。于是，快速地阻拦住了寻春。
　　“寻春，你冷静下来。小姐是发烧了，你先伺候小姐。”觅雪很快就收敛好了表情，此时显得格外镇静。她看着寻春，嘱咐道，“小姐的病情看上去很严重，我先去找大夫，再去知会公子一声。”
　　说完这些，觅雪便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寻春愣了一会，然后也冷静下来，她走到房门外，对门外的一个侍女说：“你去打盆冷水来，再拿块毛巾，要快。”
　　没有人注意到，门外的一棵树上，树枝小幅度的动了动，但是很快就归于平静。
　　看着侍女走去了，寻春回到屋内。她站在苏馥曦的床边，怔怔的看着床上的人，然后缓缓地坐在了床边的脚踏处。
　　寻春默默地趴着，看来小姐这次，病得很严重。寻春眼中闪过一次担忧，她是想起了小姐上一次发烧的时候。
　　小姐从小身子就不好，这几年难得的养好了身子。虽然不如之前一样，常年缠绵病榻，但是到了冬日还会有些难受。
　　而且寻春发现，这几年虽然发病的时候了，但是小姐每次一发病，就是大病，情势凶险，最后治好了，却总能够去了半条命，一定要休养一段时日才能够好。
　　上一次生病也是这样。
　　苏馥曦上一次生病，寻春记得是今年春天，那一次是感冒。感冒很严重，小姐一直咳嗽，咳得很厉害。
　　小姐一直咳一直咳，就像是要把肺可出来一般，让人听着很担心。
　　最开始的时候，是咳嗽到干呕，到后来，咳嗽的厉害了，就开始吐血。那些天，小姐是吃什么吐什么。等病好了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
　　不过……寻春想到这里，突然就笑了。那次生病，虽然大多数的时间，是痛苦的，但是，却也是有那么几件，有趣的事。
　　她记得，每次小姐生病了，荣公子每日来西苏府的次数会一下子多了起来。
　　荣公子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陪陪小姐。有时候，是给小姐讲些笑话；有时候，是说他在外看见的奇怪的好玩的事情……
　　但是大多数时候，他更喜欢逗弄小姐。然后，荣公子便会看着小姐一变病怏怏的样子，对着 他瞪眼生气。到那时，荣公子就会笑，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笑得很开心。
　　那一次也不例外，荣公子也是常来的。然后，正好看见了觅雪在给小姐喂药，也吵闹着要给小姐喂药。
　　那时候，小姐本好的差不多了，却在荣公子给她喂药的时候，吐了。荣公子喂两口，她吐一口。
　　小姐吐得荣公子满身都是，荣公子嘴上也不停歇地嫌弃着小姐，但是却很有耐心地把药喂完了。
　　然后，在小姐气虚低弱地嘲笑声中，荣公子回去换衣服了。寻春和觅雪都看出来了，小姐大概是故意的，荣公子一定也知道的吧。
　　寻春以为，荣公子是再也不干这种事了，结果下一顿吃药之前，他又来了……
　　于是那一次，直到小姐病好，小姐的药都是荣公子喂的。
　　就像是商量好了的一样，荣公子每日准时来。而小姐每日吃药，准确的喝两口吐一口……
　　事后，寻春和小姐说过这件事，问小姐是不是故意的。她听见小姐笑着说：“嗯，我就是故意的。”
　　她看着小姐，脸上笑容得意，眼光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她想，小姐自己也许都不知道，那时候的她，脸色浮出的那一抹调皮温软，就像是在和情郎闹别扭的小姑娘一样。
　　寻春什么都没说，这是小姐和荣公子之间的事情，而她只是个侍女，这些事不是她该多嘴的。于是，她只能够低下眼睛，沉默着。
　　“扣扣”的几声从外间传来，将寻春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回过神，是有人在敲门。
　　“是谁？”寻春将头转向外间，压低了声音问道。
　　“寻春姐，是我。我将冷水和毛巾拿来了。”门外传来一阵声音，也学着寻春一样压低了声音，生怕吵到了床上的人。
　　寻春让她将东西送了进来。接着，她站了起来，接过东西，然后将那小丫头打发了出去。
　　等小丫头出去了，她将毛巾用水沾湿，真准备捞起来的时候，又听见门外有叩门声传来。
　　寻春疑惑，少爷不在府上，应该要过会儿才回来，觅雪也应该没有这么快就回来啊，这会儿是谁？
　　寻春正准备出声询问，但是很快，寻春便看见一袭红色的身影从外间转了进来。
　　是荣公子啊。寻春心中这样想着，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荣公子。”寻春站起身，朝着苏子荣行了一礼。
　　苏子荣点了点头，快速地将屋内巡视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到床边，看了一眼苏馥曦，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苏子荣想到应该是昨日白天，曦儿在窗边吹风吹久了，这才会病了的吧。他看到苏馥曦难受的脸色，心猛地揪了起来，皱眉道：“发烧？这般严重？怎么会昏迷不醒呢？”
　　“按理说发烧不该是这样的。可是小姐昏迷这样着，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啊。”寻春皱了皱眉，显然也很疑惑，有些担忧地和苏子荣说道，“不过，奴婢看着，小姐虽然昏迷着，但是除了发烧，我们没看出有什么其他的异样。”
　　苏子荣没有回复寻春的话，便伸出手从放在一边的水盆里，将毛巾捞了出来。用力地挤干净水分，将毛巾放在了苏馥曦是额头上。
　　这一系列动作，苏子荣做的很熟练。寻春知道，这都是因为，在之前小姐生病的时候，荣公子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只不过，每一次荣公子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是挑小姐在休息的时候，所以小姐也一直都不知道。
　　苏子荣将毛巾敷在了苏馥曦的额头上之后，仔细地看着他的脸色。看见她皱着的眉头，因为凉凉的毛巾而平缓了些，于是便微微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苏子荣这才有空转头看向寻春。他轻声问道：“去叫大夫了吗?有没有派人去和苏涵卿说？”
　　寻春一一回答了苏子荣的问题。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苏子荣又将视线转移到了苏馥曦的脸色。脸色淡淡，眼中神色幽深，久久无言。
　　“真丑。”苏子荣轻轻抚了抚苏馥曦的脸颊，皱着眉头，似是嫌弃一般的说道，“比平时还要丑。”
　　沉睡中的苏馥曦似是听见了，抿了抿唇表达了自己心中的不满。苏子荣见状，微微一笑，伸手将毛巾拿下，再过了一遍冷水。
　　然后，轻轻地将毛巾放到苏馥曦的额头上，温和地笑道：“你要是气的话，就赶紧好起来吧。要不然，你是打不到我的。”
　　“一株梅花，也值得你在窗边坐这么久，生病了也是活该。”过了一会儿，苏子荣又说话了，语气中有些责备和无奈，“曦儿，你快点儿好起来，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很多红梅。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苏馥曦还在沉睡中，自然没有回答。苏子荣也没等苏馥曦回答，等了一会儿，有些无赖地笑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我了，你可不能反悔啊。”
　　寻春见着苏子荣虽然说的话很气人，但是脸上的担忧，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动作轻柔，语气温和，其中的情意，昭然若揭。
　　寻春微微叹气，荣公子也就这种时候，才会这般大胆地，将这些心思表现出来了。
　　然后，寻春看见荣公子伸出手，将小姐的一只手握在掌心。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一件无价之宝一样。
　　“曦儿……曦儿”苏子荣就这样手上握着苏馥曦的手，久久地凝视着她。低低地呢喃着细语，像是在和爱人低诉着情话一般，语气温和缱绻，含着一汪溺人的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