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21、第二十一章

　　东苏府上，卓君磐居住的君兰阁里。
　　此时，卓君磐正坐在书桌后面。在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本书，眼睛久久地盯在书页上，但是却久久没有翻页。
　　很显然，此时的卓君磐，思绪是难得的神游出去了。
　　卓君磐又想到昨天，他得到的那个消息：西苏府上的小姐，今日请陈公子过府喝茶，苏子荣也会过去。
　　与陈公子喝茶？卓君磐知道，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至于苏家真正的想法，明眼人都是知道的。
　　卓君磐心思微微一动，想到那个清雅的女孩。那个在生气时会孩子气地鼓起腮帮子的女孩， 那个说话温软的有趣的女孩。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女孩，独一无二，像是一道彩色的光芒，闯进了他的生命。
　　她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了吗？于是，卓君磐的心中就像是被投下一颗小石子的湖面一样，浮现了一阵阵的涟漪，涟漪渐渐扩大，久久不散。
　　卓君磐想，他也许是时候，应该去西苏府上登门造访一下了。然后，又掩饰一样地辩解道，毕竟西苏府只与东苏府有相隔一墙，还是拜访一下比较好。
　　但是很快，卓君磐又想到，他并没有提前递帖子。若是今日贸然拜访，会不会不太好。
　　要不，跟着苏子荣一起去吧。卓君磐想到这个，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卓君磐就这样在心中纠结着，眼睛看着书本，却是许久都没有看进一个字……
　　“殿下。”房间的门被轻轻扣了两下，外面有声音传来，是他的侍卫陈然。
　　卓君磐的思绪被声音拉回，他定了定神，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出声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陈然推开门，快步地走了进来。然后眼睛的余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卓君磐书桌上的书本。
　　只看了一眼，陈然的眼角就是微微一抽。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在他离开的时候，殿下的 书也是这一页吧。
　　然而，他离开了将近半个时辰，现在回来了，那书本却还是这一页……半个时辰啊，殿下从小做事就不会有一丝的走神的，更别提是这么久的了。心中这般想着，陈然的眼神有些怔忪，于是也就微微有些愣神了。
　　“扣扣”的几声，在屋中响起。是书桌被敲响的声音。陈然猛地回过了神。
　　卓君磐自是看见了陈然的神情，当即就催促似的敲了几下桌子，将他心中的想法打断，示意他有时就快些说。
　　陈然咳了两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顿了顿，沉声说道：“属下在西苏府按的暗卫，刚刚传来消息说，西苏府上的小姐生病了，应该是发烧，此时的情况似乎不太好……似乎是一直都在昏迷着。”
　　“生病了？发烧这般严重么，怎么就昏迷了呢，”卓君磐皱了皱眉头，打断了陈然的话，“可是真的？”
　　陈然默默地接过话，从被打断的那里继续说：“西苏府上的那个小姐，从小身子就不是很好。像今日这样的情况，也有过几次。”
　　然后，陈然顿了顿，有些疑迟地说：“还有刚刚属下听说，荣公子也得到了消息，当即就去了西苏府了。此时，应该已经到了。”
　　卓君磐微微皱眉，当即也不管刚刚他纠结的那些礼仪什么的，一边朝着屋外走去，一边问着陈然道：“外公和外祖母此时在哪里？”
　　“此时快到早饭时间了，苏老爷和苏老夫人应该是在大厅。”陈然加步赶在卓君磐身后，沉声回答。
　　“嗯，”卓君磐点了点头，前进的脚步一转，朝着大厅的方向走去，“苏子荣应该没有和外公他们说过这件事。我先去和外公外祖母说一下，免得他们不见我们担心。”

　　尽管外面的人已经闹翻了天，而此时的西苏府上，在苏馥曦的馥安居里，依旧很安静。
　　苏子荣安安静静地坐在苏馥曦的床沿，除了时而帮她将额头上的毛巾拿下，过一下冷水。其他时候，都是默默的握着苏馥曦的手。
　　苏子荣就这样看着她，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眉眼，还有她的神情，一动不动，他感觉这些他都百看不厌。
　　寻春在一边站了一会，见荣公子没有什么事载吩咐，便转身退出了房间。只要有荣公子在这里，这些事她都不需要担心。
　　今天的馥安居里不光屋子里很安静，就连院子里都很安静。
　　小姐待人向来带人宽容，而馥安居里的侍女，都是些与小姐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小姐知道她们性子里还有些顽皮，便也不拘着她们。
　　平日里，只要小姐不在休息，也会准许她们在院子玩耍，或者休息。所以，一般这时候的庭院里，小女孩们清脆的笑声，还有江南小姑娘们轻轻地吴侬软语。
　　而鸟群，也都不怕人。有时候，见人多了，也会跑出来四处飞着，合着小姑娘的声音鸣叫着，声音清扬婉转，倒也欢闹。
　　寻春觉得，那时候的馥安居里，虽然没有花开，但是却四处都像是春天花开之时一样，充斥着活力。
　　而今天，院子里的大家都知道自己的主子病了，心中难免有些担忧，便也乖乖地没有再吵闹，干完活就回了屋子，怕打扰了主子。
　　此时的院子，独剩了鸟儿时不时地啼叫，却显得这院子更加地安静。
　　寻春站在房门外，守着房门。站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累了，于是便坐了下来，靠着房门。
　　寻春看着天空，天空好美。她虽然现在是孤儿，但是，寻春记得她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孤儿的。
　　那是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时候的她，父母都还在，有家，有亲戚，还有朋友……
　　寻春看着天空，和她家乡的那一片天空，好像啊。
　　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有些累了，也有些，想家了……
　　就在寻春走神的时候，她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很多人正在朝这里走来，寻春 快速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皱了的衣服。刚刚站好，便看见几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头的，是大少爷，后面有个人，寻春见过几次，他背着一个小箱子，就是每次为小姐治病的大夫。走在最后的人，就是刚刚出去找大夫的觅雪了。
　　寻春低眸，行了一礼：“少爷。”
　　苏涵卿看着她一眼，点了点头：“苏子荣来了？”
　　这时一直都没有反应的老大夫突然地抬头，轻轻嗅了嗅鼻子。
　　然后眼睛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寻春的身上。哑着的嗓子，缓缓地问道：“这位姑娘，你是不是用中药做了香囊？”
　　此话一落，站在门前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寻春，和她腰间的那个香囊。特别是苏涵卿，听到老大夫的话之后，眼神一瞬间就凌厉了起来。他冷冷地看着寻春，说道：“我什么时候准许馥安居的人带香囊的？把你的香囊给大夫看看。”
　　苏涵卿的语气，似乎凝着冷冷的冰块。仅仅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寻春就感觉自己的身上有些发凉，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杀死。
　　寻春对上了苏涵卿凌厉的眼神，眼神有些畏缩地移开。
　　她解开腰上的香囊，双手颤抖着，将香囊递给了老大夫，有些慌乱解释道：“奴婢是问过大夫的，这些药都是对小姐无害的。这……这香囊，也是奴婢得了小姐的批准才带的。”
　　大夫拿过香囊，仔细闻了闻，有些犹豫地抬头问寻春：“你香囊的这些药里，是不是加了赤狐草？”
　　寻春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显然是还没回过神。在老大夫问过之后，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点头道：“是的，奴婢……奴婢是听说这药止咳，想着小姐咳嗽，感觉闻着挺好的，就加了。”
　　老大夫微微点头，将香囊还给了寻春。然后，对着苏涵卿说道：“苏公子，您且放心，这些药里没什么对馥曦小姐不好的。”
　　苏涵卿听罢，也不再怀疑，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说道：“开门吧。”
　　寻春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将们推开了，侧身站在了门边。
　　等苏涵卿和大夫都进去了，才和觅雪一起，抬脚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苏子荣依旧保持着刚刚寻春出去时候的姿势。听见有人进来了，只是抬眼扫了一圈。
　　然后眼睛在苏涵卿身后的那个人身上定住，他记得这个人，是给曦儿看病的大夫。
　　于是，苏子荣这才轻轻地将苏馥曦的手放下，站了起来。然后，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大夫，其中的催促之意不言而喻。
　　大夫看见苏子荣眼中的催促，也没有多话，只是草草地行过一礼。就快步走到床边，开始为苏馥曦看病。
　　那大夫先是看了看苏馥曦的脸色，然后掀了掀她的眼皮，似是有些疑惑一般地皱了皱眉头。 然后，有伸出手为苏馥曦把脉，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大夫的这一番动作，让站在一旁的苏子荣一干人，看的很是担忧。
　　最后，还是苏子荣忍不住了，他低声问到：“曦儿怎么了？真的只是发烧吗？怎么会一直都昏迷不醒。”
　　“嘶，这就奇了怪了。”老大夫嘀咕了一句，然后抬头看了看苏子荣，安慰地说，“荣公子，你莫着急。苏小姐这病，就是普通的发烧。只是看着奇怪，但是没什么生命危险。”
　　说罢，复又转身对苏涵卿说：“苏公子，我开个药方，先让人去熬着。其他的事，我们过会儿再说。”
　　“可以，老大夫请跟我来。”苏涵卿也听见了老大夫回答苏子荣的话，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妹妹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就放心了下来，将老大夫请到外间去写药方了。
　　苏子荣依旧站在哪里没有动，显然是不打算跟着出去。
　　见状，觅雪和寻春对视一眼，默默地转身，也跟着苏涵卿和老大夫出去了。
　　有荣公子在这里，就没她们什么事了，还不如趁此时去将小姐的药熬好了。两人心中默默的想着。
　　苏子荣站了一会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脸色微微轻松了些，片刻之后，才抬起脚，走到床边，缓缓地在床沿处坐下。
　　他再次将苏馥曦的手握住了，然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苏馥曦。
　　外间偶尔传来几声人语，是苏涵卿在询问老大夫的声音。应该是，有关于苏馥曦的病情的事。
　　而内间却十分安静，只有苏馥曦缓缓的呼吸声，和苏子荣的呼吸声，轻轻地在空气中交缠。
　　苏子荣就这样看着苏馥曦，良久，他的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然后，他握着苏馥曦，用头轻轻地抵着，将脸浅浅的埋在两个人的手中。
　　“呵呵，曦儿、曦儿……”低哑地声音从手中传出，低低地，闷闷地，却充斥着满满的喜悦，“你没事就好……”
　　过了一会儿，外间的门被打开，苏涵卿将老大夫送了出去，房间里又再次归于平静。
　　一阵不急不缓地脚步声传来，苏子荣抬头看去，是苏涵卿进来了。于是，他动也没动一下，只是出声询问道：“曦儿的病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涵卿看着苏子荣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些揶揄，没有回答苏子荣的问话，而是说道：“你先把曦儿放开吧。再怎么说，曦儿也还是待嫁闺中的女儿家，可能被你坏了清誉。”
　　“我就不信，你会不知道……”苏子荣看了苏涵卿一眼，眼神有些冷然。
　　“知道什么？知道你喜欢曦儿？”苏涵卿丝毫没有胆怯，他眉头一挑，反问苏子荣。
　　然后转身在一张凳子上坐下，看着苏子荣继续道：“我知道了又如何？可是曦儿不知道啊。你喜欢曦儿这么多年，都没敢说出来，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胆小。难道，这还怪我了？”
　　苏子荣听罢，有些哑然。他也很想说出来啊，但是他更怕苏馥曦知道后，会疏远他。然后，他们会连见一面，都变得很难。
　　苏子荣心中有些郁气，有些气短地说：“那你怎么还给她安排说亲？”
　　当然是为了刺激刺激你。苏涵卿心中说道，但是却没说出来。只是用手撑着头，淡然地看着苏馥曦：“因为她，也答应了。”
　　闻此，苏子荣的心就像是被人揪了一下一样。他低下头，仅仅地握着苏馥曦的手，看着她，喃喃道：“她是我的……”像是一个护着自己的东西的孩子一样，语气执拗、认真。
　　苏涵卿见状，也不再刺激苏子荣。转开了话题，开始说起苏馥曦的情况：“老大夫说曦儿的病，只是普通的发烧。其他的，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异常。”
　　“那她为什么会昏迷？”苏子荣皱了皱眉，感觉有些奇怪。
　　苏涵卿也有些不解，摇了摇头说：“老大夫也看不出来，只说许是馥曦从小体质较弱的原因……老大夫说她很快就会醒来，让我们别担心。”
　　苏子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屋中又恢复了安静。
　　这时，房门被静静敲了两下，有人在外面轻轻唤了一句：“少爷。”
　　苏涵卿听出来，是苏格的声音，他回答道：“进来。”
　　话音刚落，苏格就走了进来，干脆利落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管家让我来告知您一下，外头有人来访。”
　　苏涵卿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陈公子那里他已经派人去说过了，应该不回来了。
　　而且，他刚刚也知会了管家，见天闭门谢客。让管家将那些闻风前来拜访的人，统统挡回去。
　　这会儿却突然派人过来，恐怕是个不简单的人啊。余光瞥见旁边的那一袭红衣的身影，他突然想起来一个人，顿时眉心一跳。
　　苏涵卿感觉自己有些头疼，他皱眉问道：“是何人？”
　　“对方自称姓卓，是荣公子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