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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固君恩皇后施秘计,迎女儿母亲会情人 ...

  •   李珩估摸着月底抵京,并不敢在奏章表,只递了私信给夫人许氏叫把女儿接回家是正经,如今他回了京,女儿仍待在宫里叫他们说了闲话去,甚么卖老婆的话他不信,只是有些说甚么当个质子牵掣李珩甚么幼女入宫侍上的极难听。
      说这许氏是江南漕运府家的女儿,自当年周家倒台,江南漕运府一直是许家掌着,一历数十年,极为妥当,虽近些年天子不大重视且仅三品,与李氏宗室王公出身的媳妇们相差甚远,但因许家又兼管了各国朝贺货运一事,风头也是一时无两的,这个许氏名唤名悦的,生的是神仙似的样貌,闺中便是名动江南,当年老夫人看中这个儿媳妇多半也是看中了这个人的人品外貌,许夫人却有些实心眼,嫁给了李家,眼里心里便只有李家荣辱丈夫儿女,如今嫁进府中为李珩正配不过十二年,此前李珩已有四房妾室,生下两个儿子了,许氏如今不到三十,褪去青涩,最是风韵可人。
      许氏接了信第二日便妆扮入宫,先是入了凤藻宫拜见皇后。皇后便客套留下吃茶,赏了两块西洋玻璃面的走针怀表,拉了许氏进了寝殿屏退众人只说是说说家常话罢,许氏便知是因为那件事,皇后先是问及此番进宫的缘故,许氏答了是因为李珩想着将女儿接回家去,皇后便沉吟一两刻且问许氏:“珩儿知道那事没有?”许氏急急道:“哪里敢告诉他去,六爷那清高的脾气,这件事上大抵沉不住,况这个事,妾身不同主子娘娘且商量,哪里敢和谁透一点风。”
      皇后见许氏一时汗如雨下便宽慰道:“没有疑你的意思,倘若疑你,这事便定不会让你做了,你且宽心,你需知道的,如今你与我们李家是一荣俱荣的,别的倒不提罢,只是未曾想六年你肚子竟也未有动静,瞧着主子宠你那小闺女的模样,这一胎或是个男的呢,偏生个女孩子。”许氏一提此事便觉得很是羞耻,便红了脸只道:“妾身无福,养不得皇子。”
      这话皇后听了也是心头一棵刺,想了没养住的两个儿子,如今兄弟回来,大计有了付诸东洋大海的意思,大为悲伤,只道:“你此番过去,听听主子的口风,倘若因老六回来要与你分了,也罢了,原有了训儿,也是个保护伞罢,虽不致使李家飞黄腾达,也不会使李家破落了,倘若主子舍不得你,你以后需仔细些往来,仍旧不要与老六知道了,实在不便利了,仍旧与我说。”许氏只好答是的一字。皇后且叫人进来,问李家的姑娘如今哪里呢,一会子人去问了李静训在凤藻宫北一处小轩馆的住处,方回说是主子说今儿无甚要紧事一早儿叫过去,这会子与主子宋内相一干人在上林苑西北角靶子场那里射靶子玩的,许氏方退出来就往上林苑去。
      原来这位皇后原是个传统礼教大家子里极贤良淑德的女子,堪为天下女子典范的,只有一点,将家族权益看的比天也大,早先儿与天子相持相重,相敬如宾,甚是恩爱的,只是没了两胎儿子,眼瞧着天子要开李家的刀,与老母亲商定一计,将美貌艳压一众的弟媳送上御榻,此事一来要瞒着李珩,二来要做的不露痕迹,立誓为李家养下一个皇子,却不成想幽会无数,虽许氏盛宠不衰,却只养下了一个女孩子。
      说这李静训,模样大似其母,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坯子,天生的柔和文弱,多病缠身,长起来竟每年少说都要添一两个病状,许氏常在天子跟前儿感念是自己造孽深重,故而自女儿多病起便日日念佛,天子也愈发怜爱不提。虽说此女性情是极软和的,却为人爽落可爱,便用小宫女儿太监的话,最是仗义喜欢的一个人,虽年纪尚小,对些奴才下人极是和善,凡她碰着人犯了跌打东西并延误一类的错处,一并揽在自己身上,也是个玩儿的起出手大方的主子,凡与小宫女儿偷偷一处玩时,从不恼的,只叹她们虽年龄与自己相仿伺候人辛苦,玩的赢不赢好不好的一应赏钱,遇着好吃的好玩的也是想着她们,故而阖宫奴才,上至内相宋恩海下至扫地洗瓦的小宫女儿太监,或如宋恩海因知秘闻而不敢轻待了这位主子娘娘内侄女儿,或如六宫大太监大宫女因自个儿主子不敢开罪皇后,或如小太监宫女单纯因爱这主子的和顺疼人,无不顺着疼着爱着这位李姑娘的。
      这边许氏来了靶子场,却见天子命人搬了凳子叫静训站在上头,天子搂过她教她拉弓呢,宋恩海见了许氏满脸堆笑急急过来:“奴婢见过夫人,如今得叫王妃了,来找陛下呢还是来找姑娘呢?”许氏略红了脸:“内相可别拿妾身取笑。”宋恩海笑道哪里敢,这厢动静已是惊动天子,天子便招手叫许氏过来,见怀中女孩惊喜的无可无不可,只想自个儿蹦下凳子,便拢手将她抱下来,这功夫许氏已到跟前儿,跪拜行礼:“奴婢叩见主子。”天子不知来意,只道平身,怀中小女孩子还未待许氏站稳身子就扑进怀里,又娘又母亲的叫,许氏虽久不见女儿这样一叫眼泪直要下来,也只得忍了,笑道:“小东西,还没长进,又失了体统了。”
      天子嗐了一声,因笑道:“不要拘着她,想怎么样怎么样才好呢。”又转而向宋恩海道:“这一大会子朕都累了,何况这小东西昨儿还喊着身上不好受呢,才大好越发折腾不得,你抱着姑娘那边红梅园子那里歇歇去,再折一两只梅花来。”待着宋恩海抱了李静训去,还听着静训尤笑着喊:“最喜欢宋大伴抱着的,哎呦呦,好痒的,哎呦呦,宋大伴别闹我。”一转角没了影迹,天子遂回头,柔和道:“咱们山子后头亭子里说话,风小些。”许氏只答是。
      许氏跟在天子后头走的曲曲折折的也不敢抬头,便到了一处极隐秘的亭子,天子撩袍坐下解了斗篷,许氏忙上去取,天子只顺势拉了她手笑道:“你今儿是怎么了,丢了魂似的,又怎么知道朕在这儿的。”
      许氏任由天子拉了手去,不似往常娇媚可人,亦是不敢抗拒,怯生生道:“奴婢进来先去了娘娘那里,娘娘着人到训儿那里问的,说主子和训儿在这里。”以往许氏与天子会面在天子眼里只偷偷的,从不也不敢经由皇后的,有些纳罕:“娘娘?你到她那里作甚么?是有什么正事进来?”许氏抬头羞羞怯怯的眼里含了泪:“也不是甚么正事,他要回来了,原叫奴婢接了训儿家去的。”天子一愣,反倒有些狼狈,松了许氏的手,冷笑道:“原应该的,应该的。”听得天子话音儿变了,许氏立时跪下,潸然垂泪道:“奴婢大罪过,一女嫁二夫,混账极了,不是甚么好人,罪孽还折在孩子身上,好好的训儿如今一身的症候,非要下了地狱十八层地狱尝个遍不可的,一抹脖子就完了的,主子,奴婢只念着别给主子与他添了骂名,主子英明神武,他又是个清清白白的人,主子,只是奴婢实在,是,是情爱混账了头脑了。”许氏伏在天子脚下,一手扶在天子明黄的靴子上只是哭,久了明黄扎的眼生疼。
      天子极心疼的拉她起来于旁边石凳上坐了,瞧见梨花带雨越发的叫人爱之不得,拉她入怀温声宽慰道:“怎怪的你呢?你喜欢朕,朕也喜欢你么!怎么又把训儿的病怪罪到自个儿身上,朕不是说过一定寻遍名医尽举国物力治好咱们的训儿,傻丫头,别死不死的,你死了,且不怜惜朕,训儿怎么办。至于李珩回来,实话与你说,李珩是个有大才干的人,朕要重用他,但冷眼瞧着李珩是个打仗的料,在朝政上的确不大通,故而进不得中枢,但让他学着些,任个尚书,过后有事情仍旧让他打仗去,郡王亲王,任他什么爵位殊荣,朕给他这个脸面。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但叫你安心,朕不会因为一点私情动了人才。”
      天子偏了头在她额头上一记吻:“好丫头,他回来了,朕与你见不得这么平凡了,仍旧有时候来看看朕,朕想你的,如今训儿,你自领回去就是了,时时叫进来,阖宫上下没有不爱她的,前儿宋恩海还和朕说起来,几个太监宫女为了争着伺候咱们训儿都打起来了,你且不要这么多心,仔细保养身子,仔细训儿的身子,这是最要紧的,旁的你自也不必管。”
      许氏用帕子拭去眼泪唯恐弄脏了那象征天子威严的龙袍,许氏动情道:“主子这样待奴婢,奴婢便是当牛做马的也甘愿了,只是奴婢要求主子一件事。”
      天子此一时心里想过无数个事情,连李珩的也想过了,倘或李珩要叫许氏来探口风或求个一官半职,虽肯定不是向他求,只向他皇后姐姐求,如今许氏和自己相好便直接向自己求了也未可知,这般这个人就用不得了,便问:“什么事体让你来求朕?”
      许氏离了天子怀抱,羞怯道:“将训儿接回去,她自个儿恐怕也不高兴呢,她与奴婢说了在宫里是最高兴的,能与主子一同她也高兴的,待会子,奴婢求主子安慰安慰训儿,奴婢说话她脾性上来了有时不大听,主子说话她必听的。”
      天子听了此话甚是受用,虽很是不舍得,心情竟大好,笑道:“到底是朕的骨肉么!朕只劝她就是了,只你以后多叫训儿入宫来,借来探望皇后或太后都好,朕想她的。”
      许氏道静训不愿意家去是真真的,倒不是真的与天子骨肉难舍,因家里老太太知道这孙女儿不是自己的又恨不是个皇子,一向并不待见静训,叔伯姑婶兄弟姊妹,她因在宫里日长并不相熟,家里奴才主子的也并不如在宫里这样一味宠她,故而大不自在,若不是因母亲还在家中,她断不肯家去的。
      二人遂回了靶子场,却见那女孩子和宋恩海手里皆抱了梅花正在那里等着,女孩子姣好的小模样配上这梅花越发娇俏可爱叫人爱不释手。二人行了礼,静训便道:“主子和母亲哪里去了,叫训儿好等!”
      天子见这孩子面容叫梅花映的粉红,眉目清秀,越看越爱,偏觉得像自己,便一把将静训抱起来,梅花簌簌的落了满身,竟极好看,引得静训也咯咯咯的笑起来,许氏忙上来接了梅花,天子瞧着孩子笑起来可爱的小模样越发觉得不舍,仍笑道:“小东西,只有一件要与你说,你母亲此番来要接你家去的。”
      静训只是以为与往常一般回家住两日,也只笑道:“好嘛,这次回去住几日呢?”天子道:“怕是要住久了,大抵是不能再回宫里来住的。”静训一听哪里肯依,只搂紧了天子的脖颈,一时大哭道:“我不嘛不嘛,主子最疼我的,我不要嘛,家里不好,主子疼我又陪我读书陪我玩,娘娘也疼我,我不要家去。”
      天子听她果真如此不愿回家,心下越发疼爱她,只拍着她的背哄她:“乖,训儿最乖的,你且不哭了,不哭了,朕同你说,你父亲回来了,他同朕一样疼你的,倘或实在想朕或是不开心了,和你母亲说,来宫里住两日,朕一样疼你的,可好?”静训止了哭只撅着嘴儿啜泣道:“训儿还是舍不得主子,训儿如今便实在想主子,是否可不必家去了?”天子见这般模样,心下竟生欢喜,原想着大家都道她是他的侄儿甚至说是质子一类,只当她会欢欢喜喜的回去,却见她这般依赖自己,便如亲生父女,很是欣慰,笑着刮了她的鼻子:“你越发淘气不讲理了,朕也舍不得你的,听话,还有一点,回去好好读书,待你什么时候进宫来,朕要考你的,你且和你母亲去了,朕瞧着天色仍早,叫一众皇子来练练把式。”
      静训便从天子怀中下来,与许氏拜了,三步一回头的依依不舍的走了,这厢宋恩海便奉承道:“到底是主子的龙种,这样出挑不说,也这样粘着主子。”天子被这一句话高兴的无可无不可,只笑着指着宋恩海:“偏你嘴上抹蜜,将一众皇子叫来,朕这会子还高兴些到底射些靶子散散精神气儿才好,朕也考量考量他们的功课。”
      这厢静训回了轩馆收拾行李,一众小太监宫女儿听闻了信儿说这小主子要走了便不回来了,手上无甚要紧伙计的都偷偷赶过来,静训只将一些赏下来的荷包钏儿簪子珠子的赏给了一众太监宫女,大家千恩万谢的哭作一团,怕是再遇不得这样疼人的主子了。
      好容易收拾了东西,娘俩个在车上往家去,静训靠在许氏肩膀上,许氏极宠爱的抚着女儿的头发,瞧着女儿哭的肿的和桃儿似的眼睛,忽而问:“训儿,可想你父亲么?”静训道:“也想也不想,到底训儿打小没父亲疼,故而想得很,但早早的忘了父亲长什么样子,说话什么声音,对训儿怎样,竟想也想不清楚。”许氏轻叹了一声:“你要想你父亲,记住了?要很想你父亲。瞧你今天哭的这个样子,伤了神,明儿再不好受起来。”静训抱着母亲的胳膊撅着嘴儿委屈道:“我就不想回去嘛,老太太那样厌弃我,姊妹一众,老太太都疼,偏不爱我,人家都说老太太最疼孙女儿的,偏我例外,兄弟姊妹我又不和他们一处长大,还不如和几位少主子相处的好。”
      许氏只宽慰道:“这喜欢不喜欢的,原是缘分,你只因为在主子和主子娘娘的庇护下,人都疼你,叫人爱惯了的,你才多大,小孩子们相处原是容易的,你对他们好,他们还有对你不好的?等你父亲回来就好了,你父亲疼你,那老太太自不会再厌恶你的。”静训抬头,一双眼睛干净通透,叫许氏有些不敢直视:“母亲,倘若父亲不疼我呢,你也说了,喜欢不喜欢的,是缘分,倘若父亲不喜欢我呢。”许氏一愣,她的女儿,是天之骄子,是流淌着皇室血脉的人,原已经受了大委屈,她绝不会让女儿再受一点点委屈,况且,虽此事不能与李珩知道,但也由不得他疼不疼,他一定也必须要疼静训,不然于他也是个麻烦,许氏仍婉婉笑道:“父亲怎么会不疼你呢,特特儿的捎了家信叫母亲去接你的,何况先时你父亲在家时,也最疼你的。”静训哦了一声,母女二人自回家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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