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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8 ...


  •   傅老是平南王府的老管事了,前前后后算上李沽,已随侍过五位郡王了。李讌在李高映忙着给成天只知道闷头在房里读书的弟弟管着家事的时候,就去找傅老问问平南郡王府的事情。
      他说:“府里出生的孩子命都不好,特别是郡王爷和长公子。不过长公子是我见过最能睡和最能喝的。是真的能喝,连他祖父未必能喝过他。”
      最能睡李讌是清楚的,从李高映回王府后,每日都是正午才起。
      这最能喝,老管事却是打哪听来的?
      见李讌疑惑,傅老便解释道:“公子没闻到长公子身上的酒气吗?长公子刚回来那日被郡王爷拉着喝了好多酒,最后郡王爷喝趴下了,长公子还没醉。”
      经过老管家这么一提,李讌想起来,他刚到郡王府那天,李高映身上有特别浓厚的药味。从他们在一起后,李高映就不喝酒了。
      从前还是新兵的时候,经常看到李高映会拉着李谟去喝酒。说来也奇怪的很,这两人喝了好几坛子酒,非但两人都没有一点醉意,还叫人闻不到他们身上的酒味。
      现在他们喝酒的地方都没叫人发现过。
      这么想着,李讌忽然察觉到某处不太对。李高映是什么时候身上那么重的药味的?最起码是用药理调理了一定年岁的身子,才会有那么重的味道。
      “傅老,阿映出生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长公子是早产的,所以底子虚,要用药调理。看他现在从了十六年的军,没壮实多少就能猜出大概了。而且......公主那时候差点血崩而亡。”
      可他从没见过李高映喝过药。
      甚至可以说是李高映一闻到药味,跟如临大敌似的,平常杀个重甲士兵都没见他这么慌乱过。
      这时候,他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从身后极远处传来:“阿讌,换身衣服,我们走。”
      李讌转过身看着远处那个熟悉不过的男人,茫然的问道:“去哪儿?”
      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的李高映,边说边回房找取暖的外衣,淡淡道:“进宫。”

      王府外头早已备好了一架马车,像早知道有人要出门一样。马车身的木头是用乌木架起来的,隔了段距离还能闻到散发着的幽幽淡香,除了车帘子采用皇室的面料外,其他同一般官吏的马车没什么区别。也许怕功高震主,连郡王府内也没敢太铺张。整座郡王府简单的像个避暑山庄。
      李高映让李讌先上去,一旁仆人拿来老旧的垫阶,待李讌走上马车才发现车辕上有道很深的划痕,但他没有多做停留,径直弯腰走了进去。李高映随后而上,没有在意过多细节,外面的车夫一甩手里马绳,车里开始摇晃起来。
      这是李讌第一次和李高映坐马车,即便有乌木的幽香也遮掩不了,身旁男子的药味。不过不得不承认,比起闻他身上的酒气要好上很多。
      过了好一段时间,李讌终于还是忍不住闻李高映:“阿映你以前是用酒气压着药味么?”
      “嗯。之前在辽北用香料掩盖的,回王府的时候匆忙忘了拿。娘说我底子虚,要隔三差五喝药,还要用药泡澡。不过这些个习惯,到了军营就被我忘得只记得喝药了。上次去见大夫说好的差不多,可以不用喝药了,倒是给了我药酒。”
      “药酒要多久喝一次,材料需要我去帮你找吗?”
      “不用,喝一次够撑到明年的。”
      谈话间,两人便听得外头的人声越来越多,吆喝声络绎不绝。即便是跟着从商的父亲走过不少市场的李讌,也没见过这么闹热的。
      车夫似乎喊了句什么,两人没听清,就听到外头有个军官,隔着帘子叫李高映:“公子请下车。”
      李高映穿的一件青色长袍,李讌下车把手递给他时,还是感受到了凉意。
      什么快好了,都是骗他的。

      军官好似与李高映是旧时,两人谈了好一阵子,才来了位公公领他们进去。这刚到大殿外头,李讌看到了他弟弟——李谟。
      本来平南郡王长公子入宫,好歹还能有个圣上见见外甥的由头,带着李讌就很奇怪,如今还有他胞弟,直接叫他摸不着头脑了。
      李谟在辽北的事情刚交接完,就接到旨意要他进宫,这武将进宫是不得穿军装的。辽北离京都实在太远,加上他实在没有几件像样的便服,只得马不停蹄的赶到京都,随意找了个铺子买了几件衣服换上。
      到了宫里却被侍卫拦下,说是要他等平南郡王长公子到了才能进去。
      天知道这回李高映是不是良心发现了,这头刚听侍卫跟他说完,后脚李高映就带着他哥来了。
      但说到,是什么事情,他们三个却没人知道。
      实际连李高映自己都疑惑,圣上怎么见他还要带上他们兄弟。
      “来了。”
      高坐在鎏金龙座上的皇帝,还在看折子,余光看到三人进来行礼,就叫宫人们都退下了。自己则从中拿了本折子,慢慢起身从台阶上走下来,开门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又漫不经心的合上,转手经过李高映时,把那折子就这么扔他怀里。
      皇帝没见过李高映,李高映没见过皇帝。
      按道理讲,头一次见面是很难像皇帝这样搞得他们熟络了许久似的。
      李高映自顾自的翻开折子看了起来,皇帝这么看着,突然开口道:“看懂了吗?”
      那是本参户部尚书的折子,但说着说着,结尾转到了平南郡王身上。
      平南郡王是开国功臣,分封的爵位,世袭。传到李沽那都不知道多少了,也是开国功臣里少有的还没撤掉的爵位,归功于每位郡王的恪尽职守与英年早逝。当然的,肯定有多疑的皇帝会担心功高震主,这点上,先帝有所料想,本想着让李沽的长子去驻守边疆,李高映天赋在那边,当个将军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坏就坏在他是个纯血。因为皇帝与傀异族的巫女生的儿子如果是个纯血,那么顺位就是他。后来生的儿子少了,到李高映前,都是女儿。不过,李沽倒没怕过长宁生出个纯血的儿子,随便他们怎么说,儿子是自己的,自己想给他什么给什么。
      “陛下说的是折子内容,还是南诏蠢蠢欲动?”
      这回答是皇帝没有想到的,大笑一声,从李高映手里拿回了折子。这时从后殿走出个人来,那人看着约莫刚二十出头,穿是皇室改的武夫便装。
      “见过三皇子殿下。”
      “多年前与表兄有过一面之缘,便想着什么时候表兄回京好再叙旧,不想是今日。”
      “你带着他去南院叙旧,朕有话要和他们说。”
      “是,儿臣告退。”
      李高映虽是疑惑,却也只得跟在三皇子的身后离开。

      “你们知道多少关于皇......你们父亲的事情?”
      皇帝叫惯了的皇叔终究还是没有叫出口,不过单就这样,已经让李谟察觉了些什么。
      “陛下的意思是,爹是先帝的手足?”
      一个接一个回答都是反问他的,皇帝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难道聪明人都喜欢反问别人吗?
      怎么说也是坐高位十多年的,这点子心思别人还是看不出的。
      一身黄色滚龙袍的皇帝清了清嗓子,道:“对,不过后来犯了事被贬为庶民了。”
      闻言,兄弟二人心头一惊。
      皇室的人要被除名贬为庶民前,都是要受昀棍的。这昀棍,还没听说谁能活着撑过去。李卿九双腿好得很,没病没痛的,真受了昀棍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
      “你就不奇怪吗?哪有小孩平白摔一下,就落病根的。”
      “.......”
      从李谟略显尴尬的神色皇帝可以知道,聪明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既然皇帝要跟他们谈话,也放低了身价,他们也没有必要端着。
      李讌还是不信:“爹从没有腿疾。”
      “有,只是有你们的时候,他的腿疾好了,传到你弟弟身上。”
      兄弟俩一时间被皇帝唬得一愣一愣的,但李谟还是很冷静的推断着:“不会是......昀棍打好的吧?”
      皇帝心想:“就这么几句话,就猜对了,我到底为什么要召见他们。”
      李讌则心想:“合着阿映一家子都这么不正经吗?”

      宫里老人都知道当今圣上的脾气,虽然是个明君,但这想着一出是一出的毛病,直叫他的老师天天烧香跟先帝请罪。
      “朕打算待南诏的事解决,就给他封个爵位......至于你们。”
      “草民以为不妥。”
      自从李高映回王府,跟着他的军队也一起被调回京后,到现在都没给他们安排差事,明面上挂着军衔,实际与平民无异。成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对闻着血味长大的他们来说,这种日子从前只有梦里见过,没想到还成真了。
      一众将士们,在皇帝安排的庭院里暂时驻脚,每日辰时还是会起来训练,仿佛军纪刻在了他们骨子里,任凭多少个宫女引诱都无动于衷,活脱脱一木头。
      “哦?”
      “长公子有功绩在前,陛下封赏是情理中事,可如今方才回王府,难免显得草率。”
      “那你答应做朕的丞相,朕就不急着给他爵位的事。”
      李谟不得不承认,跟了李高映这么多年,被他坑的次数不少,每回换着法来。有时候他发现了,可李高映又留着后招等着他。
      坑人这方面,绝对是祖传的。
      自己只能感叹,真就是一天生的劳碌命。
      “草民遵旨。”
      “他会让你立军功的。”
      这话不用皇帝亲口告诉他,李讌也知道李高映会这么做。

      皇帝话是这么说,但却是个明白人,现在不是给李高映分封的时间,那样只会更乱。倒不如先把丞相的位子给定了,也好叫卧床不起的苏老侯爷安心。皇帝跟苏侯爷的感情很深,他不想老人家临了见不到儿子面,还要记挂着朝堂的琐事。
      叶祁回藏剑山庄的路上,还在惦记着李谟去京都的事情。
      听人说朝堂最近局势不太好,加上原本掌权的平南郡王已然告老,前丞相一病不起,皇帝身边没什么人能用了。
      所以才急着叫李高映回王府。
      这下倒好,叫皇帝发现李谟的能耐,反将自己的亲外甥忘在九霄云外了。
      那头刚从宫里出来的李谟,翻身上马准备回客栈,却被哥哥叫住。李沽在离郡王府不远的地方,有个小院子,说是给李高映备的。但现在李高映在王府里忙得跟个权臣似的,他也没搬去那住的意思,空着总是不好的,李讌就想着要不给弟弟暂时栖身。反正那翻新的丞相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完,这边有个天上掉下来更好的住处干嘛不住。
      于是李谟就搬进去了。
      那小院子的主人一直都是李高映,所以他要给谁住还是他自己住,都不用过问李沽的意见。
      真是个从来没有人住的小院子,什么都备了,也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没办法,只好去郡王府蹭饭了。李谟是算无遗策又怎么样,蹭饭这件事,他算没半条命都算不出。

      “母妃曾说,表兄刚出世宫里请过高僧,为表兄算命。”
      三皇子燕王李栎,皇帝嫡次子,母家是镇国大将军萧左,这么明显的政治联姻,也不知道皇帝是做给谁看。十五时,被皇帝发觉他身有纯血,便被调去驻守边疆了。得亏的他小时候跟他祖父学过一点功夫,不然差点死在外头。
      “除业寺?”
      “表兄知道。”
      闻言,李高映陷入了冥思没有回答。
      南院是给还没有分封属地的皇子们住的,当然也有赖着不走的,比如四皇子李怀越就是。皇帝拗不过,又舍不得叫人打他赶走,只好让他继续住着。
      南院从外面看,同旁边连着给皇子上课的书房是一样的。
      走到里面才发现进去就是一个落地不大的池子,走近还能看到里面有不少游动的小鱼。方便年幼的皇子们下了课玩耍。
      此番情景,却叫李高映想到高僧的话。
      “是个天生的贵人,没有命享。不过到了三十一切都好了。”
      李高映心想:“三十吗?也不久了。”
      燕王与李高映差不多的身世,他不敢打包票,看得透李高映。
      明面上的洒脱随性,放浪。落到他眼里,都化作拂过深潭的清风。
      “啊,时间不早了,我送表兄回去吧。”
      “不劳烦殿下。只是,殿下提除业寺一事,并非随口一提吧?”
      “南诏的事,自有父皇安排。那个位子,我从来没有想过,有表兄在我身边帮忙是好事,别的在父皇没有下诏书前,我都不会想。”

      李讌在宫外等了许久,从军多年养成的习惯,偶尔几顿没吃也不觉得饿,只是一个人呆站着实在无聊得很。
      “阿讌,走吧。”
      他很少见到李高映沉着脸的样子。
      很可怕。
      坐在回郡王府的马车上,李讌握紧了李高映的双手,他身上的药味不知为何散去了许多。余光也没看到他腰间有挂香囊。
      “底子不好还穿那么少,我给你暖暖手。回去让傅老给你找暖炉烤烤。”
      身旁静得像座山一样的男人终于动了动,略微侧过身,方便他哈气暖手。
      “你身上的药味散了许多。”
      “大约是药酒的药效发作了吧。”
      “阿映不适合刚刚那样子。”
      李高映只觉得好笑,问道:“什么样子?”
      “像教书老先生。”

      2019.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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