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里含癫不藏刀》林兔草

3、第 3 章

　　有一瞬间，夏末以为自己就要像狗血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结结实实把男主角按到在地上，然后顺便嘴对嘴来个初吻了。
　　但是顾知的身手比她快，一个侧身，只有夏末自己，咣当一声摔在地上，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手里那只杯子，甩出去老远，摔成几块。
　　痛痛痛痛痛！
　　夏末忍不住嚎叫了一声。手肘在地上蹭了一下，八成是破皮了。
　　走廊里有几个人忍不住发出嗤笑，顾知皱着眉头说：“没事吧？”
　　“没事！”夏末咬着牙强撑，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顾知衬衫上洒满的感冒冲剂和地上的碎瓷片，低着头说：“我去叫保洁阿姨。”然后落荒而逃。
　　连随手拉一把的好心都没有，资本家就是这样，天然的跟老百姓划出一条界线。
　　夏末恨恨的想着。
　　顾知看着夏末的狼狈的样子，想说什么，还是没开口。他冷冷的看了眼几个站着看笑话的人，那几人立即嘀咕着去找保洁，四散而去。

　　换了一件干净衬衫，顾知坐在总监室里，心不在焉的用笔敲着桌子。
　　去年招聘结束后，当夏末的简历放到顾知的桌子上时，顾知是很不爽的。
　　本来和资历深的一所竞争，就要分外另辟蹊径。所以顾知给二所招聘的要求，都是以名校或者海外高校毕业生为主，作品集要有思想，实习经历最好参与过最前沿的项目。
　　而这个夏末，传统老学校出身，实习就在导师的工作室，做过的项目中规中矩，以实用为主，根本不是二所想要的人才。
　　谁知道这个丫头，完全属于运气好捡漏进来了。在层层筛选中，她成了个漏网之鱼，每一关都稳稳排在最后一位，最终因为有人放弃offer，成功让她入选。
　　签合同的那天，顾知本来是要亲自做最后一次把关，但是偏偏又遇见重要的项目临时增加会议。最终木已成舟，顾知再不满意，也不能当场毁约把人撵出去。
　　也罢，二所的高要求，再加上难免要照顾各种叔叔伯伯的人情，因此招进来的新人大多是家境优渥的少爷小姐，实干经验不足，吃苦耐劳欠缺。总要有人能干累活，空中楼阁也要有个夯实的基础。
　　夏末在顾知眼里，就只是一个夯实的基础。
　　在二所这大半年，夏末一直没有机会参与项目的策划阶段，无论是身为总监的顾知还是其他同事，都看低她一眼，嫌她的思路太老套。然而当项目开始实施的时候，还是得夏末出马，把满天飞的瞎扯和假大空的口号使劲往地上拉，变成可以落实的图纸。
　　同时，夏末还要兼顾平时办公室的早晚开门关灯，小会议的端茶倒水，去人事或者财务递交各种单据的杂活，所以工作比其他人都要辛苦一些。
　　顾知对夏末的印象，也仅限于此。
　　因为夏末深知自己混进来的不容易，平时在办公室都是三缄其口，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上学的时候，她是口快的急性子，而现在强压着脾气，假装好好先生，绝不暴露一丁点情绪。
　　毕竟酬劳对的起这份假装和辛苦，顾知一向对员工分外大方，好马吃好才能跑，大少爷行事，也不喜欢拿克扣员工这件事行使权利体验快感。因此夏末对这份工作还是非常满意的，毕竟是大事务所，将来跳槽出去，简历非常好看；工资高，还得起房贷；虽然累，但是从来不会有莫须有的规矩和无聊的会议，工作节奏快也正能不断提高自己的效率。
　　生气的时候，心里默念三字经就好。
　　“……为了钱为了钱为了钱……”
　　反正每个月白花花的银子到手才是最真的。
　　所以当顾知昨晚在十五楼电梯口看见夏末时，心里可以说松了一口气。
　　夏末看见了多少，并不要紧。因为夏末就是个没性格的小角色，是他顾知实现自己宏图伟业过程中的一枚小棋子。
　　小棋子是不会兴风作浪的，不会张牙舞爪的掺和进他的计划里，也不会做出大嘴巴满公司传消息的举动，再至于倒戈相向，更是天方夜谭。
　　只要给一点甜头，小棋子自然就能乖乖的招致麾下。
　　顾知本来计划，给夏末涨一点工资。
　　一来是甜头，兑现自己说的“我这边的人”，收买收买小棋子的心，想来夏末这样的小狗腿，有钱便能轻松买到好。
　　二来呢，则是带一点隐隐的威慑。钱，也是用来堵嘴的。
　　你不过是一个普通员工，没钱没势没背景，做好本分，装聋作哑自然有钱拿。
　　要是敢小人得志，妄图搞个大新闻，哼哼，不会对你客气。
　　生杀大权，尽在我手。
　　想到这里，顾知轻轻一笑。
　　他本来不喜欢父辈的作风，拿腔捏调，高高在上，仿佛高人一等。所以在装修办公室的时候，就把总监室跟普通员工办公室放在一起，透明的玻璃隔墙，彰显自己想要平等尊重的心态。
　　然而真的工作起来，他发现并没有所谓的平等。
　　公司是老牌公司，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远远比他上学时看的小说要复杂。
　　刚刚毕业回国，父亲就让两兄弟在公司的设计部门做了副手，意在利用高强度的工作压力，让他们尽快适应国内社会规则，迅速成熟起来。
　　顾早的少爷调调，拿的比谁都高，恨不得在公司横着走，顾知想要贯彻亲民风格，却大大吃瘪。资历水准差不多的两个人，一个霸道蛮横说一不二，员工乖乖听话，而另一个和蔼可亲，处处考虑，却得不到员工的配合和尊重。
　　你以为互相尊重和为对方考虑，是为了共同合作的高效。结果对方只当你好欺负而已。
　　给的尊重越多，越显得你应该如此，稍微板一次脸，也没有人当回事。
　　贪心。得寸进尺。
　　人就是这样，喜欢向更有权利的、更高等的人臣服。
　　在工作场里，以心换心，是最愚蠢的事情。
　　当吃过几个硬钉子之后，顾知迅速改变了策略。
　　表面上依然是一张笑脸，手底下的作风却越发生硬起来。
　　清理了一批没用的关系户，整顿了几个懒散的老油条，他的权威总算树立。
　　如今的顾知，已经学会了把自己，和夏末这样的人，清晰的画上一条界限。
　　权利带来的快感，自然也是他越来越喜欢的。
　　他是他，棋子是棋子，为了事业和计划，棋子是随时可以抛弃利用的。
　　反正棋子也不会反抗。
　　不过，今天的事情，让顾知对夏末多了一点看法。
　　似乎她一向的顺从，都是装出来的。
　　但是这点看法，改变不了顾知对夏末的“棋子”定位。也许就是一颗稍微有点小脾气的棋子，依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只是涨工资这件事情，可以做罢了。
　　也许可以另外用点什么甜头，让棋子暂时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干活？顾知想，眼前的这个项目才是大事，他不愿意在棋子身上浪费时间。
　　好了，就这样办！顾知使劲敲了下笔杆，拿起内线电话，开始拨打起来。

　　另一头，夏末哭兮兮的洗手间擦洗胳膊。倒还好，蹭破的不多，红了一大片而已。水龙头的水冰凉，偶尔溅几滴在她脸上。也许是早上喝的药开始起效，头不晕了，也许是终于冷静了一点……夏末总算感觉脑子清醒过来。
　　这两天当真是奉天承运，谢主隆恩啊！
　　夏末越想越心烦，索性发挥鸵鸟精神，告诉自己，也许压根就没什么呢？
　　发现大顾总顾早在办公室里大战良河建设的李总，往大了说是道德败坏甲方勾结乙方，往小了说，单身男女你情我愿干柴烈火嘛，现如今都性解放了，难道还要抓去游街浸猪笼？
　　至于早上顶撞了小顾总顾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感冒腿软，泼了杯冲剂，顾知宽宏大量，也不会拉着夏末的领子要她赔衣服。昨晚上的什么你的人我的人，既然他顾知装作没什么，夏末自然也继续装聋作哑。
　　毕竟任务当前，明天的汇报才是重头戏。不管一所使了什么手段，只要一天没有签约，二所也一天都不会放松。
　　夏末急忙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回到工位上，开始工作。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顾知也在总监室里，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忙碌。
　　“夏末，这一部分也快好了，你可以对接了。”李千千此时也一改早上懒散的样子，认真又严肃。
　　“没问题。”夏末立即打起精神。项目很快就能完成第一稿了，等会把出好的全部方案交给这次负责的组长，再由顾知做最后一次审核，就可以等待明天的会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夏末赶在中午下班之前，把方案呈交给组长方双月。越早审核，就能越早修改，也就不用再加班了。
　　现在夏末想到加班，就不只是觉得累了，心里一阵恶寒。
　　好容易挨到快下班，方案改动不大，基本上已经定型。组长估计需要再准备一遍明天的汇报稿，其他人就可以按时下班了。
　　早点回去，趁着徐海今天没有夜班，下午好好吃一顿，一解心中憋屈之气。
　　“夏末，进来一下。”包都拿在手里了，总监室的门突然打开，顾知扔下这句话，便进屋坐下。
　　又搞什么花样？夏末没好气的想，但是此刻脑袋清醒的她，早没有了上午的强硬脾气，乖乖的三步并两步，走进总监室。
　　顾知坐在转椅上，一只手拿着方案，一只手捏着笔在桌子上轻轻敲着。
　　“明天的方案，就由你做汇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