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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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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千夏忽觉,自己或许下了一步臭棋。
潇湘河畔,鬼神为之哭泣。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风度翩翩的男人,虽不至杀人如麻,却和越寒一般,皆是内藏锋芒之辈,断非善类。
自古旷世奇才,脑后多生反骨,天纵之资,最是难缠。等伤势稍愈,她还是得早些抽身离开。
似乎察觉到她的念头,翌日清晨,司徒吟月不容她分说,打横将她抱起,翻身上马,笑得恣意张狂。
“你说,是越寒的消息快,还是我的马快?”
烈马狂奔,风卷尘烟。越千夏从未经历如此速度,不由自主地抓紧他,身子不自觉地靠向他怀里。
马速终于缓了,他驾马跃上一道高坡,在坡顶勒缰止步。
眼前——万山如黛,千花怒放,层层叠叠宛若云霞铺地。她怔怔凝望,只觉此生若能栖息于此,不枉来世间一遭。
“美吗?”他声音低沉,宛如陈年老酒,勾人魂魄。
“好美……”她眸光晶亮,仿佛藏着山川星河。她轻声问:“我可以下去看看吗?”
唇边含笑,他一时看得痴了,抱着她飞身而下,落入花海。
花再美,也不及她半分。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的脸。
她笑靥如花,清澈而妩媚,仿佛此刻天地万物都失去了声息。
他终究没忍住,伸手握住她纤细如玉的柔荑,将她拽入怀中,低头吻上她的唇。
天地仿若刹那静止,唯有花香和心跳相闻。
越千夏瞪圆了眼,想推他,却力不从心。她偏头避开,却被他牢牢钳制。
他终于放开她,低语如梦:“我想要了你。”
她心中警铃大作。他不是齐麟,不是可以用温情打发的少年。他危险,桀骜,控制不住——更不打算控制。
司徒吟月额头抵着她,语气温柔:“我比越寒年长一岁,家中无妻无妾。今日之后,我便遣人至天星城提亲。”
他低头再度想吻她,却被她捂住唇。
“司徒公子,就这般放浪吗?!”
他一愣,看她因愤怒而泛红的脸,失笑:“何必动气?跟着我,不好吗?”
他揉着她的发,低声呢喃:“提亲之言非虚。你迟早是我的人。”
她心头一沉。
司徒府在南水势力庞大,若真两家联姻,势必稳固南北格局。越寒……会答应吗?
她情绪黯淡下来,他将她揽坐膝上,轻柔至极。
“我知自己鲁莽,”他低声道,“昨日在分馆前,我看你对齐麟有情,几欲杀之。今日想来,许是那一眼,便已动了心。”
他第一次同女子表白,竟无半点羞涩。
“我对谁有情,你就要杀谁?”她冷冷一笑。
“是。”他答得笃定。
她挑眉一笑,语带讥诮:“那你恐怕失算了,我爱的人是越寒。这具身子,也是他的。”
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他愣了一瞬,旋即周身杀气腾腾,目光森寒如夜,“那就从今日起,忘了他!你若不忘,我便亲手杀了他。”
她本以为他不过一怒之言,未料竟动了真火。
花海为证,他毫不留情地夺了她。她拼命挣扎,无果。
“我恨你……”她虚弱低语。
他苦笑,贴着她耳语:“没关系,过几天你会更恨我。”
“你又想做什么?”她心中突生不安。
他将她抱起,冷笑着:“我要用南水七洲来换你。你说,越寒会如何抉择?”
她心如坠冰窖。
他这一举,非但要她身归南水,更要让越寒亲手斩断最后一缕情丝!
罗浮山在南水以东,青木书院便坐落于此。每年暮离花开之时,便是青木大会之期。
司徒吟月抱着她一路登山,入得分馆,婢女奉来木桶,供女眷洗尘。
她筋骨酸痛,连沐浴的力气都没有。司徒吟月蹲下为她揉肩,眸中尽是温柔。
“我第一次伺候人,夫人可还满意?”
她白眼一翻:“别胡说八道,我尚未过门。”
“迟早的事。”他语气笃定,眼里却藏着深切怜惜。
她扬手掬水泼他:“若非你,我怎会这般疲累!”——这一路他要了她太多次!
他静静望着她,嘴角微翘,眼神不语。
她疑惑:“你又作什么怪?”
他伸手轻抚她脸颊,低声一笑:“你可知,你方才是在向我娇嗔?”
越千夏一怔。
他继续问:“你,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
她怔怔看他,一时间无言。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动心。但她知,他的拥抱能让她心安,他的目光似乎将她整个人圈在世界中央。她开始依赖他。
他把一切都告诉她,甚至包括从前——一个调皮可人的小师妹。
女人的直觉让她不悦,小师妹恐怕倾心于他。
“明日不给我引见你的小师妹吗?”她酸溜溜开口。
他笑着将她搂入怀中,低声道:“明日,越寒也会到。你……可知?”
她大惊,忙不迭推开他。
他的眸光顿时暗沉下来:“我说过,你若忘不了他,我便杀了他。”
“不要!”她惊恐。
他钳住她手腕:“不要他死?还是不要我?”
她不答,只柔声说道:“你抱抱我,洗完澡……有些冷。”
他终究舍不得,揽她入怀。
那一夜,他如惩罚般将她揉碎在骨血里,誓要抹去她心头的另一个人。
再见越寒,越千夏心跳如擂。
她曾爱他许多年,如今呢?
越寒目光冷冽,杀气逼人。她不由得后退半步。
一只手忽地捉住她,高大身影将她笼在阴影下。
“学会离家出走了?”语气平静,却藏着风暴前的宁静。
“你不要我,我难道等着喝你喜酒?”她强作镇定。
他手探向她颈后,仿佛只需轻轻一扣,便可索命。
她闭上眼,神情从容。
“你知道我舍不得。”他低低开口。
“司徒吟月欲以南水七洲为聘,将你纳入司徒府。别人家的妹妹何曾得此厚礼?你……可满意?”
“满意。”她声音空洞,“哥哥……你会换吗?”
他缓缓抚摸她脸颊,眼神复杂,终于低声吐出一句震撼心魂的话:
“纵使天下,我也不换!”
修习风灵术,是最没有出息的!
这个时代,人人都这样说。
可西图的战暮从不认同。他不止一次在心底回想:万年前,他们西图也曾出过风灵大神,一战封神,称霸四方。如今千年轮转,他定要再度重振风灵,统一天下!
初遇战暮,越千夏目光微颤,仿佛看到了某个模糊又遥远的影子,像极了那个人……她刚想迈步,却听见心底有个声音低低响起,沉稳而警觉。
她抿唇一笑,转身离去。
她并不知道——多年之后,她那一抹转身一笑,竟会深深印入战暮的心海,挥之不去。
孽缘即是孽缘,欲挡……难挡。
齐麟与司徒芸一同抵达青木书院,远远看见越千夏的身影时,他的眼眶瞬间泛红。
“芸儿说……你会嫁给司徒吟月,是真的吗?”他声音低哑,带着几分不敢确认的颤抖。
“此事,我说了不算。”越千夏声音淡然,在家从父,父死从兄,这个道理他该懂才对。今日的她,实在不欲多言。
齐麟一把拉住她,眼中情绪翻涌,激动喊道:“齐府并不比司徒府差!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会成为东苍之王,你信不信?!”
越千夏轻轻甩开他的手,语气仍旧平静:“我信不信不重要。若你真有那番本事,早已不在意旁人的信与不信。”
她顿了顿,眼神一寸寸冷下去:“司徒吟月不在意,因为他有实力。你呢?他若想,现在便可要了你的命——可你不行。”
齐麟如泄气的皮球,低垂下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才低声对司徒芸道:“你不是一直想嫁我吗?三聘九礼……可够?”
那一夜,越寒喝了不少酒。
烈酒烧喉,却未醉人。他一脚踢开越千夏的门,再猛地关上,翻身上床,将她抱入怀中,狠狠吻住。
“都是我把你惯的,才让你如此小女人心性……”他呢喃不清,酒气混着怒气,“我不会娶齐欣,也不会娶别人,我人是你的,名也是你的——满意了吗?”
越千夏怔住,竟隐隐心疼。
他酒未醉心,却因她醉得一塌糊涂。
“明日,我与司徒吟月有一战。”他的声音沙哑,“你怕吗?”
她郑重抬眸,凝视他双眼,一字一句:“你若死,我便相随。”
他听罢,失笑,眼底温柔深沉如海。
青木之巅,万众齐聚,高手云集。
这场战斗,被誉为盛世之决。
越千夏站在人群中,却是最平静的一个。
她知道,今日终有个了断。
场下,战暮目光灼灼,在她身上流连不去。她回以一笑,却听脑中熟悉冷意传来:
“自重!”
她嗤笑回应:不自重之人,可不是我。
天星剑与黑龙剑,再次碰撞。
这一次,两柄神兵皆倾尽全力,剑意逼人,杀意凛然!
越寒与司徒吟月,两位天骄宿敌,终于迎来了最激烈的一战。
过往无数次对决皆无胜负,唯今日——生死有别。
越千夏站在台下,心跳如擂,忽而,她觉得舍不得。
同是千世奇才,同样执念于她,她的心,在某刻动摇了。
两柄剑终沾血!
决胜刹那,千钧一发之际,她飞身而起,挡在两人之间!
“千夏!!!”
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云霄!
越寒与司徒吟月的必杀技全数落在她身上,血花炸开,剑气四散。
越寒疯了般冲上前,一把抱住她。
血,一直流,怎么都止不住。
他颤着手按住她的伤口,声音嘶哑,“不许睡……你听我说,不许闭眼!你听见没有!”
他知道,天星剑的嗜血有多可怖……她,怕是……无救了。
司徒吟月站在原地,久久未动,面色惨白,眼神呆滞。
他本想让越寒亲手断了情,没想到,是她,用命,为他断情!
高台之上,齐麟跪坐在地,泪如泉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不敢出声,怕扰了她最后的安宁。
——她曾是他们心中的月,如今,却死在了两人的剑下。
而这一战,没有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