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点》雕虫阿满

4、新的开始

　　第二天是工作日，她跟负责的作家约了上午讨论，所以原本希美是想谢绝由美妈妈留宿的好意，搭新干线回去。但是架不住由美给她科普了一系列年轻女孩晚归受害的案例，软磨硬泡下她只好妥协了。

　　她穿着纱绫的睡衣从浴室走出来，纱绫正坐在沙发上涂指甲，这个沙发是个老古董，她们的少女时代最喜欢头对头躺在沙发上分享一本娱乐杂志。

　　自纱绫上大学以后这个房间很少有人住，但是由美会经常来打扫擦灰，所以还是向从前一样整洁，而且没有丝毫的变动。

　　她走到地毯上就地坐下，随意拿了本桌上的杂志看，纱绫突然说：“7月刊上面有你们副总编的专访不知道你看了没有？”

　　希美把那本挑出来，副总编吉田先生不仅是专访对象，还是当期的封面人物，皮相好能让一个出版社的副总编登上风马牛不相及的女性向杂志封面。

　　她翻到专访快速浏览了一遍，“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人，甚至于我觉得要不是年龄不够大资历尚浅这个理由，他已经当上总编了。”

　　“是吗？”纱绫姿势一变，一副兴致勃勃要听下去的样子，“他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他之前接手的都成为了年度畅销作家，获奖无数，比如你肯定听说过的伊藤良介。而且听说那些作家当初自荐时呈交的作品被其他编辑退回去了，但是吉田先生看过以后就决定要做他们的责编。”

　　“是吗，真是又厉害又善于识人啊...那他结婚了吗？”

　　“没有...”她瞬间参透了她的心思，无奈的说：“吉田先生跟我是工作上的关系，何况他不是我的直属上司，有事我也不会跳过我上司去找他的。”

　　“你就是因为有这种想法才单身到现在，你把工作和感情分的太开啦，你总是抱着谈工作的心态跟男□□往，这当然不行了。”

　　“...那我要怎么做？”
　　“比如你跟他在电梯或者茶水间碰面了，你们可以试着聊聊天气，爱看的电影或小说，亲测有效...在相互了解的过程中，你对他的感情由欣赏变成喜欢...”

　　......

　　深夜，希美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最近两个月无故的焦虑一直萦绕着她，她没睡过一个好觉。纱绫睡得很熟，她静静地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照在墙面上，在一声声遥远的车鸣声中不断变幻形状，像她的梦一样光怪陆离。

　　她下床去厨房找水喝，刚摸到茶杯把手，就听见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刚结束一个噩梦让她神经高度紧张起来。她站在原地不动，努力从模糊的轮廓中辨认对方。

　　“是我。”哦，是结弦的声音。他在黑夜中顺利摸到开关，整个厨房在桔灯的笼罩中有种难以言明的特殊意味。

　　他穿着宽松的深灰色家居服，就站在她面前两臂远的地方。在桔光照射下他眼睛下方淡淡的青色很显眼，显然最近也没睡一个好觉。
　　她习惯看他笑，但是这次戴着金牌回来，他却总是不笑。

　　“你也来喝水？”

　　“不，”他摇摇头，“我没睡着，听见外面的声音，想那肯定是你。”夜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凉飕飕的。

　　她有点尴尬，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合适的对话开端。她一哂：“你黑眼圈很重了，回去睡觉吧，我下次声音小点。”说罢下意识地靠近一步，手掌贴在他背后准备推他回房间。

　　他却还是站在她面前不动，尽管他从来不给人摆脸色，她也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姐姐是不是又给你介绍男朋友了？”

　　“算是吧。”

　　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低垂着，疲倦染上了他的整张脸。各种专访和综艺节目让他疲于应付，他几乎要抽不出时间跟她说这样一会儿话。

　　他默了一会儿说道：“上次你说我不过是混淆了感情之间的差别，我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把你当作姐姐过，我对你从来都只有一个想法。

　　你那天说的话我都不信，我在努力了，你也试试看，好吗？你要是不想结婚，那就不结婚，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难道连恋爱都不愿意考虑我吗？”

　　她听见19岁的他说出“结婚”，发怔很久没有接话。

　　他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走了。

　　—

　　家宴过后几周她都没有和羽生家联系，NHK在筹备给结弦做纪录片，每天跟着他往返冰场。纱绫那传来了好消息——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现在正沉浸在即将做母亲的喜悦和新奇中，热衷于采购各种母婴用品。

　　希美目前负责的作家中村先生三十出头，在近两年来小有成就，连着两本推理小说跻身年度畅销作品行列，使他成为了推理小说界的新生代表作家，媒体关注的焦点人物，小说迷对他的下一部作品期望甚高。

　　随着成就造成的压力越来越明显，这种压力理所当然地被部分转架给了身为责编的她。

　　毋庸置疑他是个在写作上天赋异禀的非凡人物，灵感乍现时就像开了闸的水渠一发不可收拾，能冒出很多天才的想法，但特殊时期水渠也会被封锁。也许跟媒体的追击猛打有关，总之他最近不幸到了身为作家最难熬的必经阶段——瓶颈期，整日趴在书桌前埋头改稿。

　　他对小说的要求非常苛刻且力求完美，稍有不满意就一遍一遍地重新来过直到满意为止，一个下午的时间地板上被揉成球的手稿就多到无从下脚。

　　不过中村先生不是一般人，他不会表现的焦躁情绪化，尽管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速度放慢了很多，但还是保持速度不变，他相信度过难关后速度能比以前更快。

　　希美从地上随便捡起一个纸团，小心翼翼地打开抹平整，他字体潦草但却很好认，大面积的改动让她想起了托老的手笔。她慢慢读起来，从中领会他的思路和推理过程。

　　她一直是他的忠实读者，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有幸成为他的责编。她抬头盯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阵，仿佛从他身上看见了和某人很相似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中村先生推开靠背椅站起来，把占地的稿纸踢到墙角，站在白板面前写关系网络和推理方案，他总觉得逻辑上有点不对劲，下意识地揉了揉凌乱的自来卷，嘴里念叨：“不明白...”

　　有点奇怪的是他的责编这次没有像以往一样走过来听他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