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惊魂》叶古叶

5、第 5 章

　　早上我很早就醒了，伸了个懒腰，差点一脚把床上的肖雅踢了。我赶忙翻了个身，不知多少年了，我们没有再睡在一个床上。还小的时候我和爸妈睡一块。到四五岁的时候，我就和肖雅挤一张床了，肖雅那时候不喜欢我，我一挨近她她就不乐意。开始的时候她总是大哭大闹，我妈生气了就把我拎回她床上。后来我们俩就争被子，我踢她一脚，她推我一掌，常常到半夜两个一起打喷嚏。到了后来她不再和我闹了，我反而觉得没趣，再后来她要到镇上去上学，到了周末才回家，家里也盖了新房子，我们兄妹三个每个人都有一个房间，我只能在睡觉前故意从肖雅房里绕一圈到我自己的房间，她那个时候总是静静看书，根本不留意我故意发出一些呯呯的声音。甚至我在周末她回来的傍晚故意放在她床头上的草，被子里的棍子，她只是悄悄丢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找我吵闹。
　　今天就要回市区了，我不知道以后齐哥还会不会再见，想起最近真是挺奇怪的，先是遇见奇怪的丁可可，再是齐哥。肖雅还在安静地睡着，从小她就爱睡懒觉，而我总是早早起床，喜欢在院子里蹦来跳去，或者偷偷溜到菜园里。
　　看得出来肖雅这几天心情都很好，虽然我不愿意仔细看她，但是我承认她现在又像以前一样显得开朗起来，而且莫名其妙的我也感觉到轻松一点。肖雅刚上大四的时候谈恋爱了，爸妈那时候虽然有点反对，但是肖雅一反平时的温顺，在这件事上显得有点倔强。那个人后来出国了，肖雅毕业后找了份工作，他们也没有再见面，至少我知道的他们没有再见面。
　　今年肖雅已经已经24岁了，在农村这个年纪是已经很尴尬的了，村里的人，还有亲戚总是会问，谁家还有女儿过了二十岁还没有找到对象，总是一件容易让人议论的事情。我爸倒是挺开明的，毕竟肖雅有一份挺不错的工作，他常常说对我们说女孩子要自立，要有自己的思想，更要能在经济上独立。我妈是很传统的农村妇女，勤劳也爱唠叨，她没有什么文化，所以对我们兄妹三个的学习总是管得很严，除了肖景和肖雅，只有我是被她拿着棍子在后面赶着才愿去学校的。到后来她对我也放弃了，气狠了就免不了骂几句，但是又不好骂太多，她其实也是很要面子的人，怕别人说她嫌弃我，毕竟我不是她生的。
　　我妈有时候会逼问肖雅那个男生的事，我其实也不是故意偷听的，也许是因为好奇心总使我鬼使神差地贴在门背后。说实话我不喜欢肖雅那个男朋友，戴着一副眼镜，下巴尖尖的，猛一看不错，仔细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齐哥就不一样，不对，我怎么想到了齐哥？也许是我的错觉，肖雅是那样漂亮，几乎可以说是很美的，当然很容易让人喜欢上的。
　　周三的下午，老板在工作群里发了通知，要我们办完事全部回公司开会。我回公司的时候已经下班了，原来只有我们外勤的人开会。我在靠近门边那边坐下，还有两个同事没回来，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挺严肃的，不知道老板要宣布什么事情。
　　我边喝水边看着他们，听到老板突然冲我说道：“肖笑笑，把你刚办好的事给我看下。”
　　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老板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还加了一句，“快点。”我在起身前看了一下周围，奇怪她们都是一副没听到的样子，我还看到隐蔽在窗户边挨着办公桌的张翻了个白眼。我拿了办事用的文件袋递给老板。她把东西拿出来翻着，我只好站在那。
　　“这是哪个企业，看着不熟啊？”
　　我接过来，原来是刚去做了工商变更的企业。
　　“这是许姐给我的，说要去办工商变更，就是在工业路上的一家加工厂。”
　　“工业路？”老板拧着眉头，其实她很瘦削，脸上的肤色显得腊黄，画过的两道眉拧在一起，显得很尖刻。“哦，想起来了，那家，刚接过来的企业。”她终于想起来了，把东西给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突然觉得刚才同事都一副看有好事发生的表情，现在又都一副松懈的样子。
　　莫名其妙，我把东西放回桌上，正要坐下，门却“呯”一声打开了。
　　“累死我了，赶死我了。”原来皇亲国戚回来了，后面跟着新来的那个同事。
　　“好了，好了，快过来坐好，就等你们了。”老板笑咪咪地说着。
　　“您不知道啊，董事长，一接到您的指令，我是拼命赶回来的，你看下我这汗，看看。”皇亲国戚把头歪在老板面前。老板推了她一下，说：“好啦，坐好，开会啦。”
　　“人齐了就开始开会了。”老板开口说道，“自从原来的主管走了，我因为忙一直没招到合适的人，外勤这块也松懈了一点。”老板又看了看我们。
　　“董事长，你知道我上班一直是很认真负责的，我不敢说我做得最好，但是肯定要比一些人更好。”皇亲国戚拍了拍自己，大声地说。
　　“我知道你啦，现在你不要讲话，听我说嘛。”老板拍了下她，又说了，“我决定公司外勤这块改一下模式，以前都是每个人固定负责的某个会计手上的事，这样办事的效率反而很低。现在我们外勤进行分组，每个组固定负责一个区的外勤。还有企业有什么特殊事情一定要叫他们反馈给我，不能通知给会计，要由我来决定，特别是涉及收费事项。”
　　大家都没有说话，对我来说怎么改也是跑外勤，改了没准皇亲国戚还不能叫我给她跑腿了。
　　“没有意见的话，等下就分配名单。“
　　“林总，分组了什么时候执行啊？”
　　“明天，你们等下互相交接一下。”
　　“那手上事情办了一半的怎么办？”
　　“一半就一半，东西整好了交接掉。”
　　接下来大家一忙乱。我把手上的材料整理了下，交给同事，又接了一些材料回来。皇亲国戚手上也有几家企业材料给我。我看了看，有两家是明天就要去办的。忙忙乱乱地到了八点半了，我抓起包，看她们有的还在交接，便先回去了。
　　九点半，太阳照在身上已经开始火辣辣的，我一肚子火地在路上走着，奶奶的皇亲国戚，叫我照着营业执照复印件上的地址去找，那家公司早搬家了，还好留的电话倒能打得通。
　　我在一个小弄子半中间一栋旧厂房门卫那问了问，说在右手边有电梯上了五楼去找找。我抬头看了看，厂房顶楼上竖着还能辩认出“机械厂”三个字的铁架子，斑驳人的红色铁锈脱落得也差不多了。
　　这里的办公室光线有点暗，我坐在那等着。房间里有两张办公桌，一台电脑，一台一体机。给我开门的女生坐在那敲着键盘。
　　我拿出自备的水壶，喝了几口水，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看来一个上午就这样耗完了。这时候又一个中年长着啤酒肚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在里面办公室的门上敲了下，便进去了。那个女生倒了杯水进去，又出来坐在电脑前敲着。
　　过了快半小时，里面出来两个男人，一个三十来岁身量高而瘦削，白T恤灰蓝的裤子。另一个穿着花衬衫，二十几岁，长着一对三角眼。
　　“这谁啊”白T恤的男人问了声。
　　“就是外包的财务公司的，她说她们公司刚重新分配，以后是她来拿材料。”坐在电脑那的女的站起来说道。
　　那男的边说话边走出去，没再看我。
　　“这个事你再和里面老顾商量下，不管用什么办法，这个项目一定要拿到。你用点心，别又搞砸了。”
　　三角眼的男的一直“知道，知道”地点头，他回过身来走进去的时候，电脑前的女的拿了一叠单子让他签字。然后她又整了一个袋子交给我，我便起身走下楼去。
　　到了楼下，那个白T恤男的正站在拐角打电话。
　　我加快脚步走了出去，还是听到了一句“我和你说了我会想办法找到的，不是和你说了不要打我这部手机么？”
　　我边等车边想着是不是去直接去另外一家企业，反正上午是干不了什么事了，太阳这么大，中午得找个地方蹭蹭空调才行。
　　第二家企业倒是简单，材料都放在前台文员那里，我只要签了字拿走了就好了。这里离我原来负责的一个公司挺近的，我想着张会不会在那里，因为有个证件原本是昨天要还给他们的。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公司群，又给张发了个信息，过了会她回说她刚从那个公司出来，又发了一条信息说问我在哪。
　　“我在法海路东，离你挺近的。’
　　“那你要不要过来找我，我们一起去吃午饭怎么样？”
　　我发送了个OK的表情就加快了脚步。
　　我们就在那公司附近找了个肯德基，我先喝了大半杯冰可乐，才拿起鸡块慢慢啃。张晓霞边哧溜哧溜地吸着可乐边说“妈的变来变去，害我手上的事一下多得办不完，这边催那边催的。”
　　我把早上跑错地方的事说了，又说：“一个上午我就只拿了两家企业材料，我这周也完不成任务了。对了，昨天老板说我们外勤以前还有主管啊？”
　　张晓霞吞了一口汉堡，说：“也不是专管外勤的，以前有个曾哥，公司的事都是他负责安排的，后来他辞职自己开代理记账公司了。”
　　“自己开公司，还真厉害啊。”
　　“人家有能力又有人脉，哪会一直在这给人打工啊，我们这边辞职的会计我知道的就有两三个都是自己单干了，有的还拉走了公司不少企业。”
　　“那老板知道了的话不是得气死了。”
　　“气肯定气的，人家企业愿意走也没办法，所以后来我们这些外勤才能去企业，你看那些会计不是整天只能呆在办公室里。”
　　我点了点头，又说：“你们以前什么样的啊？”
　　“以前会计经常自己去企业，工资抽成也会高点。外勤就两三个，大部份就是学校实习生，要不就是像我们这样只会跑腿不会做账的。”
　　我想起了我刚来公司的时候，有时候会站在会计的旁边看他们做账，老板看到了就会拉长脸叫我去做事情。
　　“她昨天还说没空招主管，扯蛋一样，老曾走了都一年多了，要招早就招了，还不是为了省那点钱。就说我们的过节费吧，以前，大家都一样，现在会计一人一百，外勤才五十，还只有中秋节才有。还有降温费，我刚来的时候是7月到9月一个月200，前年开始6月到9月一个月100.今年是7月开始一个月才100.我们这样一天到晚在外边跑的人，车费不报销就不说了，冬天冷夏天热，这也要抠我们的钱。”
　　我咬着鸡块有一会没吱声，我想问她有没有想过换工作，想想也没问出口。
　　“也不知道是谁的把柄抓她手上了，现在又变来变去。”
　　“什么意思啊？”
　　“还不是防人干私活，其实谁不想多赚点钱，哪个地方不一样啊。”
　　我想起昨天老板叫我把东西给她看，心里就觉得恶心又气愤，奶奶的，竟然怀疑我？
　　“昨天她叫我把东西给她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火大!反正我什么也没干，爱看就看好了。”
　　“也不是叫你一个人，那是你晚回来了。在这里呆久了，什么怪事都有。”
　　“你来这么久了，有没有想过换工作啊？”
　　张咬着汉堡，沉默了一下说：“我初中毕业的，以前当过营业员，工资也不高，这里就是周末双休吧，节假日也有，我就想生完孩子再考虑换工作了，现在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混一天就是一天了。”
　　这下我也沉默了，其实我也没想过想做什么，以前就想着离开老家，现在呢，为什么要到城市里来我也搞不懂了，日复一日的奔波已经快让我的大脑神经麻痹了。
　　傍晚办完事出来，我从一个公园穿过去另一个街道坐车，这样回去也可以少转一趟车。公园里倒还没什么人，天气还是闷热的。出了公园门口有个十字路口，我往右边拐过去，这里树木葱郁，两边都是商铺和餐馆。走过一家连锁农家特色餐馆前，我想起那天齐哥说过这个餐馆他也有投资的。路过这几次了，以前也没特别留意这里。我往里看了看，一辆火红色的小车停在餐馆门口边上，这车让我觉得挺不舒服的，我刚要收回目光，却看到丁可可竟然站在火红小车的边上，嘴里咬着一根奶茶的吸管。更让我惊诧的是她竟然穿着一件白色的工作制服，头上裹着一条红色的头巾，这打扮让她显得特别稚气。我犹豫了下要不要装作没看见就这样走掉。她已经看见我了并且走过来了。
　　“齐哥在里边。”
　　“啊，哦，没事，我就路过，我去那边那个行政服务中心办事出来的。”我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说。
　　她没吭声，咬着吸管。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想了想问她：“你暑假就在这打工啊？”
　　她嗯了声，把奶茶杯子顺手扔进了边上一个垃圾桶里，又看着我说：“你真不进去？”
　　我摇了摇头，以为她就要进去了，但她又说：“那我怎么和齐哥说啊？”
　　我“嗨”了声，说：“没事，啥也别说呗，齐哥其实和我不熟。”
　　我刚说完，就看到齐哥和一个白白胖胖的男的走出来，要溜走已经是不可能了，再说了我干嘛要溜啊。没准人家齐哥不一定会怎么搭理我。
　　齐哥笑嘻嘻地看着我点点头，那个胖子走到火红小车那开了车门，又对丁可可说：“你同学？”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回答，丁可可已经“嗯”了声，又说：“齐哥也认识。”
　　那个胖子冲齐哥点了点头，说：“我跟你说的能不能上点心啊，老齐，你还真当甩手掌柜啊？”
　　齐哥还是笑嘻嘻地说着：“我可是只入了点股，咱们章程可是订好的啊。”
　　“行行行，店里你有份没错吧？那这事你还管不管了？唠了半天，你倒是给个态度啊。”
　　齐哥拍了拍后脑勺，说：“我肯定支持你了，不过我也不能得罪他们，毕竟养殖基地目前就这么大，一碗水得端平嘛。”
　　胖子“啧”了声，大概车里不那么热了，他钻了进去，又探出头来说：“说来说去就是不管是吧？”
　　齐哥弯腰俯在车窗那说：“没说不管，其实这事我觉得我们可以双赢，但是具体方案我还没有，找天我们大伙坐下来商量商量，做生意嘛，和气生财。”
　　“双赢？”，胖子用手指敲着方向盘，又“啪”地拍了下说：“这想法不错，不过你得问问那边，我没意见。”
　　齐哥对他挥挥了手，小车慢慢调转头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