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惊魂》叶古叶

3、第 3 章

　　糟心的周末终于过去了，一大早到了公司，交接完了上周办好的事。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在公司里我们外勤人员没有固定位置，电脑是几个人共用的。过了一会儿，老板和一个高个男人一起来了，等了一会儿，我拿上要给她的东西，敲了敲她办公室的门。
　　“进来。”老板看来今天心情不错，声音嗲嗲的。
　　他们正坐在茶几那泡着茶。我把东西放在她那巨大的办公桌上，转身出去的时候。听到老板说：“谢谢”。
　　“不，不客气。”我脖子上起了鸡皮疙瘩，赶紧走了出去。
　　到位置上，张正和曾艳凑在那悄悄地说着话。
　　“笑笑，我跟你说我要走了。”曾艳转过身来和我说。
　　“去哪？我今天又得去国税地税，社保医保，没准一天还办不完。”我边收拾东西边说。
　　“我是说我要辞职了，上周我去一家公司面试，被录取了。”
　　“啊？你什么时候请假面试啦？”
　　“小点声，反正我面试上了，呆会去交辞职报告。”
　　曾艳晃了晃手里的A4纸，一脸轻快的笑。
　　“你去哪上班啊？做什么？”我小声问。
　　“去一家贸易公司，还是做财务。”
　　张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真好，不要再这么累死累活了。”
　　我收拾好东西，对她们摆摆手，准备开始东奔西走的一天。
　　“肖笑笑同志。”皇亲国戚在我经过她面前的时候拉长调子叫道。
　　“干嘛？”我不情愿地收回步子。
　　“你不是要去市地税么，帮个忙。这个送到征管科下，”她把一个文件夹给我，“顺便一下，不懂的再打电话问我，thank you。”
　　奶奶的，我心里嘀咕，接过文件夹，我就搞不懂，她也是外勤，干嘛还老支使我。
　　我走到公司楼下，张也跑着出来了。
　　“那个女人又叫你给她跑腿啦？”
　　我把文件夹给她看。
　　“苦命的孩子，谁叫你是新人。”
　　屁，我心里骂道，我比她还早一个月来公司。不就是仗着自己是老板亲戚么。
　　中午的时候，闷热阴沉的天下起了大雨。我跑进一家德克士，里面人很多，我在一个角落找着了一个位置，在一片嗡嗡嗡的喧闹中把文件检查了一遍，还好东西没有淋湿。我开始慢腾腾地吃署条，在公司的□□群里看了看，汇报了一下工作进度，皇亲国戚又在那和老板一唱一喝的，看到那句“董事长您真是英明神武”，我果断隐身闪人了。
　　两局消消乐还没玩完，我表哥陈贤给我打来电话。陈贤是我小舅舅的独子，而小舅舅现在因为肾脏做了手术，在家里休养。前段时间试了一种新药，用了一个疗程，感觉有点效果，想再找医生拿药。我查了查药店的地址，就在省立医院的门口。我把薯条全部扔嘴里，收拾好材料，便去办事了。
　　医院门口总是很拥挤，我在那溜了一圈，总算找到了药店。小小的店面，走进去纵向却很深，里面很干净，弥漫着一股中草药的味道。店里的一位小哥告诉我医生在后面一间办公室里。我把小舅舅的名字告诉了医生，又打电话让陈贤转药费。医生在忙着手上的事的时候，我便走到外面店里来，傍晚时分，人行道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也有穿着病号服的，拎着饭盒的。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有一种优雅娴静的气质，她走到里面办公室。
　　我听到医生和她说：“阿姨，老师没事了吧？”
　　那位中年妇女说：“这会还没醒过来，情况倒是稳定了。东西我拿走了啊，老是来麻烦你。”
　　医生很恭敬地送她出来，嘴里说着：“我呆会下班就过去看老师。”
　　中年妇女在他胳膊上拍了拍，说：“谢谢你，我姑妈能有你们这些学生，真是她的福气。”医生笑笑地说：“其实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老师家现在这样，说真的，我们做学生的能帮忙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中年妇女微微叹了口气，说：“还真是让人操不完的心。这不可可前几天走路不小心把头给撞破了，她怕我姑妈生气，就在我家里呆着。”
　　“严重吗？她人现在在哪？”
　　“在上面病房守着哪，头上肿了个大包。这孩子最近老不对劲，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得回去了。谢谢你啊，小柳。”
　　我一听说肿了个大包，心里就猛跳了下，也许只是巧合，可可这个名字，有可能也是男生，男孩子嘛，整天蹦蹦跳跳，没准就撞哪了。哪有人头上被人砸了还对家里人说是走路撞的。我又想了想，这个女人一看就像知识分子，她姑妈是老师。那天的那个女生黑黑的皮肤，短得竖起来的头发，一副倔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好好学生的样子。她们之间不像是一家人。
　　我拿好药和发票，还有用来报销用的盖了公章的发票复印件，走到公交站点，经过医院门口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往里看了两眼。
　　我正庆幸赶上了一辆不太拥挤的车，坐着眯眼养神。皇亲国戚的电话却打来了。
　　“肖笑笑，我的事情没办好你怎么不早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听就也火了。
　　“我是下午才去的地税，人家一上班我就去了。”
　　“那你干嘛不给我电话？”
　　“我打了，你自己看下通讯记录，是你没接好不好。”
　　“那你可以再打呀，气死我了，让我怎么和企业交待？”
　　“我也给你发信息了，也在工作群里发信息了，我在那等，人家税务的说让我回去弄好了再去。那我还能怎么样，我自己手上也一堆事啊。”
　　“肖笑笑，同事之间是要讲究配合的，你不能只顾你自己，知道吗？understand”
　　他奶奶的，去你的配合吧，我怎么就只顾自己了，真是好心没好报，我气得挂了电话。
　　我挂了皇亲国戚的电话的直接后果就是，早上一踏进公司的大门，就听她在那扯着嗓子叫着：“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没责任心，特别是那种又没本事脾气又大的。办个事情吧，老是搞得不三不四，没一样能办好的。你们说说，这样的人多了，这个社会不是要完蛋了。”
　　我一声不吭地走到位置上，曾艳她们朝我做了个鬼脸。公司的会计许燕说道：“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管好自己就好了嘛。”
　　“我们的社会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想法才变得这么冷漠，我这人就忍不住，看不惯的我就一定说出来。”
　　“话说多了容易得罪人，闲事还是少管点好。”
　　“哟，一大早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啊。”刚走进公司的老伍乐呵呵地说道。
　　皇亲国戚在那哼哼了两声，过了一会儿，又站起来走到会计那边说：“看我这个漂亮么？昨天下午办完事路过一个商场在搞活动，我满去看看，怎么样，漂亮吧？”
　　我心里禁不住鄙夷地问候了声她的娘。他妈的这死女人就顾着逛商场，电话都没看。

　　周六下了场暴雨，雨后树上的叶子显得特别清新，几个孩子在楼下的路边玩水，偶尔发出一两声尖叫。我泡了两碗香辣牛肉面，边玩游戏边啃火腿肠。肖雅说明天去爬山，虽然我不喜欢她做什么事都要拉上我，但是我还是没拒绝，反正周末也没啥事。
　　风景区门口到了周末总是特别热闹，路边都是各种摊位，我站在大门外的门柱边上，这门柱上刻着一副对联，上面的字我猜带蒙也没读全。我百无聊赖地踢着柱子，肖雅他们终于来了，里面果然跟着赵义。
　　一路上人挤挤挨挨的，还夹着一队特别醒目的旅游团。我跟着肖雅他们从一条小路走上山去，这边的路虽然难走一点，但是风景会好上很多。因为下过雨，山石中的水暴涨，哗哗地流着，几个人拿着草席铺在大石头上躺着，有个老头用胸脯使劲地撞着一棵树的树杆。刚开始见到这样子，我还觉得挺惊讶，心想这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那树跟人有仇啊。见多人也不奇怪了，我还见过有的老头在公交车上撞扶手杆的。
　　我们在一个亭子里休息，肖雅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衫，站在一颗梨树旁边，显得特别亭亭玉立。亭子左边有一条路，一排石头横过溪水，路两边都是藤蔓植物，开满了黄色紫色的小花。赵义笑嘻嘻地凑过来，我想起上次吃饭他说的话，便拉过他向亭子左边小路指了指。看他屁巅屁巅地跳着走过那排石头，过了一会从藤蔓那跑出来。我憋着笑，赵义用手点了点我，说：“好哇，你竟然捉弄我。”
　　老刘凑过来说：“你刚才跑那边干嘛，你不知道那边有一个墓地么？”
　　其他几个人都笑起来。
　　肖雅也笑着看着我，我装作没看到，调过头去。捉弄人那是我的拿手好戏。
　　快到山顶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叽里咕碌地响了起来。山顶上有几家卖小吃的排挡，空地上排的桌子都坐满了。我很少在这里吃东西，其实和平常吃的小吃也没什么两样，只是他们都在招牌上写着“山泉水”。
　　老刘因为也经常来爬山，便说再往里走几百米，有一个庙，去那里吃素菜。于是我们又继续往里走。
　　路边也有一个小饭馆，门口用一块大牌子写着土鸡土鸭，门口还搭着一个棚子，坐着几个人在那喝茶。
　　转过一个弯，终于看见了一片菜地，一个小庙隐在红红的矮围墙中。我们从菜地中间的小路走进去，里面也有十几个人在那。院子里摆着桌子，老式的条凳，我们刚走进去坐下，一个人在老刘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嘿，齐哥，巧啊。”
　　齐哥其实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个头很高，头发剪得很短，五官很端正，所以他即使此刻笑起来有点坏坏的，让人也觉得很赏心悦目。
　　他那帮朋友也有认识老刘的，都来打招呼，后来干脆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都围成一圈坐着。我低头只顾吃东西，因为肚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而且我也不习惯这种场面。大半的人都不熟悉，说的话我也不感兴趣。
　　一大碗米粉刚吃完，一个装满米粉的大勺子就横在我面前，差点贴我鼻子上，我愣了一下，齐哥微微一笑，不知道怎么，这一笑让我觉得有点熟悉。我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偷偷看了一眼肖雅，她刚才也是愣了一下，但是马上就微笑起来，把一盘脆萝卜往我面前推了推。萝卜是腌制的，辣辣的很爽口，很像我老家的做法。
　　他们说着呆会去山上的梅园一带走走，还有茶山。齐哥说其实这边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有几处古人的题词的石头，还有什么修仙洞，景点都是后来开发的。
　　说实话修仙洞我倒是听说过，就是从来没去过，因为没有找到去那的路。来这的很多人都是爬到山顶上，周围的梅花林，桃花林，茶山走走，而且茶山还是只在山脚那走一圈，茶山上其实是不能走里面去的。
　　我们同来的一个老乡问道：“那个修仙洞到底在哪啊，我怎么从来没找到？”
　　“也不难找，就在这个庙过去，五十米远，有一棵松树，从那走下坡去。”
　　“嘿，其实哪有什么好看的，今天我也是好奇，跟着齐哥去的，路不好走，我还摔了一跤。”
　　齐哥他们那几个人都哈哈笑起来。
　　吃了饭去茶山的时候，我看他们慢悠悠地走着，便蹲在路边装做系鞋带，走到那棵松树那，果然有一条很隐蔽的小路，被乱草盖住，很难看出来。我顺着那条路走下去，后面越来越不好走，路上有突起的石头，冷不丁就让人踉跄一下。我不时地抓住路旁的小树枝或者藤条什么的，才不至于摔倒。走了一会儿，除了眼前的树啊草啊啥都没有看到，这修仙洞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我正在泄气，不想再走了，隐隐地好像听到有人说话声，还有笑声。我又仔细听了听，没错，不是我的幻觉。我便加快了脚步，正在我因为踩中一块滑溜溜的石头，眼看就要顺着山坡滚冬瓜的时候，一棵树横着的枝杆挡了我一下，我抓着那树枝，慢慢地往路边斜靠住。
　　他娘的，找什么修仙洞。
　　更让我冒火的是，等我有力气站起来继续往下走了十几米的时候，看到两个大学生样子的一男一女，正在那牵着手拍照。而他们脚下竟是一条铺了石头的小小人行道！
　　我在身上拍着，那对恋人往前走了，我便也跟在后面，修仙洞找不着就算了，我可不想再从来的路上再爬上去了。走了一会儿，他们往路边一个地方走进去。
　　原来是一个求签的地方，他们很虔诚地跪在那，我便也装模作样地走进去，这是一个山洞口一样的地方，里面黑糊糊的，右边有一个小水坑，边上还放了一个塑料的勺子。我舀了点水洗手，看了看长满青苔的石壁，然后赫然看到“修仙洞”三个字。
　　要不是怕冒犯了神仙，我真的忍不住想骂娘。原来就在这里，我又仔细地看了看四周，这里边什么都没有，左边是一块突起的石块，显得很平整。再里面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也许神仙就是在那块大石头上打坐修行的。
　　我走出来，那对恋人还在那闭眼拿着一个签筒在那摇着。我刚走出去，手机便响了。
　　“你在哪啊？”肖雅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哭腔。我撇撇嘴，心里不知道怎么觉得挺得意的。
　　“什么事啊，我在修仙洞呢。”我不耐烦地说着。
　　“你快回来，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了，我以为……”
　　“烦死了，我还能丢了啊，真是想多了。”
　　“等会，我让一个人和你说。”
　　我拿着手机，正莫名其妙的，那边传来一个男声。
　　“嘿，我和你说，小妹妹，你往那条石子路一直走，大概有五六百米，你右手边有一个岔道，你往那边直直地走上来。我们就在这边路口等你。”
　　我正想说话，肖雅又在那说了：“听清了吗，顺那石子路走，有五六百米……”
　　“知道啦。右手边的岔道。”我不耐烦地说着，就按了电话。
　　我从岔道上边走边想，那个齐哥是不是故意整人，这条岔道分明好走得很，他偏要带着人去走什么差点摔死人的小山路。真是良心大大的坏了！
　　果然肖雅正在那张望，有时候我真的挺看不惯她这样，自从那年我差点在河里淹死了，只要她没找着我，总是要这副样子。我一直觉得那也是我当时太顽皮，如果我不是想去抓那些鱼，我也不会踩到河里石头上的苔藓。
　　我有点难为情站在他们那些人面前，赵义笑嘻嘻地说：“怎么样，修仙洞有神仙不？”
　　我白了他一眼。他乐呵呵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好奇心杀死猫啊。”
　　大家继续往前走，原来这条岔道走出来竟然是茶山走道。齐哥凑到我面前说：“那个是你姐姐？”
　　“干嘛？”我瞪了他一眼。
　　他呵呵地笑了，说：“你们是表姐妹吧？”
　　“错，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啊？哈哈，开玩笑，开玩笑的。你姐很关心你嘛。”
　　要你管。我心里想着，还不是你害的。八格牙路，死拉死拉的。
　　齐哥还在那笑着，说：“怎么样，你往山洞里看，有没有看到亮光，好像有个神仙在打坐？”
　　妈的，还说。我斜了他一眼，说：“没有。”
　　“别生气，别生气，这样吧，晚上我们大家一起去吃饭怎么样？特别不错的海鲜。”
　　“我海鲜过敏。”
　　“啊？没事，还有其他菜。”
　　我用怀疑地眼光看着他，他乐了，说：“我觉得你特别像一个人。”
　　“像你妹啊？”
　　“哈哈，你真逗。是邻居家的亲戚，和你差不多大，改天带你认识一下。真的没骗你。”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