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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屠城 ...

  •   谭安城对那次圣诞夜游的记忆结束在25日早上7:30。
      他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轻轻锁上房门,躺倒在床上的时候,抬手看了看表,分毫不差,恰好早上7:30。
      之后,没过几分钟,便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沉。

      从那时候起,谭安城开始做一个梦,或者,确切地说,谭安城意识到他在做这样一个梦。
      他并不清楚之前是否做过这个梦。只是因为对那个时间点记得特别清楚,所以至少能说是从那个时候意识到自己在做这样的梦的——
      极昼之城里出现了第三个人,除去自己、程筝之外的,第三个人。

      梦里总是同样的内容,由一个个零碎的片段组成。
      碍于极昼之城的耀眼白光,谭安城总是只能眯着眼睛注视一切,残缺的视角当然不能捕捉完全的世界。幸好,他有一对敏锐的耳朵,多少弥补了些缺憾。
      那些片段都是有声音的,细小而轻柔。
      谭安城干脆闭上眼睛,只用耳朵去感受。
      专注——听——掠过耳畔的是风,来自尽头未知的前方;专注些——听——细小的摩擦声,断断续续;不够,还要再专注些——听——是谁在哪里说话的声音!

      “听清楚了吗,是谁在哪里说话?”
      顾似霰得知了谭安城近来的怪梦之后,合情合理地提问了。
      谭安城摇头,眉头皱了皱,“姑且称她‘鱼小姐’好了。”
      “都没有多确定,就断然称呼人家‘小姐’,怕是不礼貌的吧。指不定位是‘猫先生’呢。”
      “呵,决计不是什么‘猫先生’,必须是‘鱼小姐’,因为,那里是我的极昼之城。”
      见顾似霰点头表示认同,谭安城却又立刻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了。
      他闭上眼,从记忆中把那些梦的片段调出来,一一审阅。

      片段一:房屋的坍塌——带庭院的二层楼房毫无症状地支离破碎。隔着扬起了灰尘,难以看得更清楚。倒是那声平地惊雷一般的巨响贯穿鼓膜,深深刻印在谭安城的脑海。尘埃散去,剩下断砖碎瓦杂乱地堆在眼前,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和令人不悦的不协调感交织扭曲。
      片段二:小轿车的尾气——灯光昏暗的车库里,停着一辆宝蓝色的小轿车,其排气管不住地往外喷射出白色尾气,发动机的嗡鸣声依稀可辨。车库的卷帘门只看了一个小小的缝隙,谭安城是蹲在地上,偏着头朝里张望的。谭安城没想明白,在梦中的自己,为何要蹲在一个车库面前,透过小小的缝隙,艰难地朝里望,不过是一辆冒失车主忘了熄火的轿车。普通?却又好像没那么普通。
      片段三:纸片的纷飞——像是徒手撕扯的,奇形怪状的白色纸片随风从身后的方向飘来。纸片上似乎写着什么,以纤细,略微倾斜的字体。谭安城和梦中的谭安城都想至少抓住一张,通过残缺的细枝末节得出一点点头绪,却总是得不到那些不友好纸片的青睐。或许,谭安城想,分明是抓住了的,只是,漏了去或是被某个看不见的人偷了去。
      片段四:“鱼小姐”挂断刚使用过的公用电话。准确说,谭安城只是看到了那个公用电话亭而已。大体能感觉到有什么人刚才那里离开,没有任何依据的感觉。不是程筝,虽然她还在城里,已经朝别的方向去了。是第三个人——谭安城目前在追赶的人——“鱼小姐”。并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来到城里的,能确定她的存在之际时,她已经走到谭安城行进路线的前方了。于是,谭安城在极昼之城的形单影只的旅途,被动地成为了“追逐”神秘“鱼小姐”的“历险”——目前倒也没遭遇什么“险境”,但谭安城觉得,那是迟早的事情。神秘的背后,总孕育着危险,更何况是在这没有停歇,须得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前进的极昼之城。

      倒也不是必须尽快把所有事情理清。谭安城的性子慢,并不着急从极昼之城寻找出路。并且,他开始想知道自己为何身限于此了。

      转眼便是四月,距高考只剩不到两个月了。
      忙于准备一周后的最后一次市统测,谭安城实在挤不出什么时间分心去“想念”那位“鱼小姐”了。
      那个梦还是反复出现。
      谭安城已经习以为常了。既然凭借那些破碎的片段已经推断不出什么来了,干脆就不管它好了,要是耐不住“寂寞”,“鱼小姐”迟早会再以某种方式向自己传递什么信息的。总觉得,不像自己和程筝,她不是迷迷糊糊就困在城里的人,反而——谭安城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可怕——她是极昼之城的“主人”,主宰和安排了一切的人。

      片段五出现在市统测第一天的晚上。
      准确地说,片段五只是一段留言,即视觉突然消失,在漆黑一片里,谭安城能清楚地听见“鱼小姐”的声音。她说,驱逐所有的黑夜。
      似乎是不满谭安城冷淡散漫对待自己安排的态度,或许也掺杂着对他彻底对极昼之城不理不顾的忧心,“鱼小姐”精心挑选了这样一个时间点提供他新的线索,采取了相当折磨人的提点方式。谭安城推测“鱼小姐”没有直接说出来的话语里,一定有“要知道,我是足以影响你的存在”。
      的确,被她这么一“影响”,半夜梦醒的谭安城再难入睡。次日,他是忍着眼睛的酸胀痛疼完成了剩余的考试科目。

      “我是邀请你来这里睡觉的吗?”顾似霰推了推趴在桌子上的谭安城。谭安城企图利用不被搭话的这段时间,稍微弥补昨晚失去的睡眠。
      “嘘——”谭安城稍稍抬起头,眼睛都没有睁开,“稍微,稍微让我睡一下。”
      “切,真是。”顾似霰叹了口气,抽出椅子,在谭安城身边坐下。
      “喂喂……可别耽误了享受,一生只有一次的十八岁呐……”谭安城重新趴下,勉强用“微弱”的声音和顾似霰交谈,“阿姨费心给你安排的生日会,就在这儿陪我耗着合适吗?”
      “过会儿我们陈觉有惊喜给我,暂且在这儿打发时间罢了。”
      “欸?圣诞节、情人节都不陪的男友的女友能收到什么样的生日惊喜,我可是十足好奇呀。”
      顾似霰没有吭声。
      从她这样的反应,谭安城大概可以推测出她瞪着自己的表情。她嘛,不至于真的生气的。
      “驱逐所有的黑夜。”谭安城喃喃自语。
      “哈?”
      “‘鱼小姐’说,驱逐所有的黑夜……”
      “成就了你所谓极昼之城的,是这么瞎的理由啊……”
      “总觉得她试图传达给我些什么,是追溯过去?是提点现在?还是预告未来?完全不明白。”
      谭安城抬起头来,看着顾似霰,希望得到她的回答。只有这个问题,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顾似霰还来不及回答谭安城的问题,思绪就被舞台上的人吸引去了。
      “给终于步入成人世界的小顾,生日快乐喔。”陈觉在开始演唱之前,简短地致辞。

      “又不是主唱,还要特地这样……真是伤脑筋。”听着体贴男友献上的演唱处女秀,顾似霰就差热泪盈眶了。
      在谭安城看来,顾似霰的“埋怨”分明是满满的幸福和显摆。也罢也罢,谭安城想,顾似霰就是这样别扭性格的典型范例。

      “话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顾似霰在歌曲结束时,并没急着奔向陈觉,反而突然地提问谭安城。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忘了什么?
      我忘了什么!

      谭安城猛地站了起来,提起包就匆忙往外走,“对不起,今天得先走了。”
      顾似霰叫住了他,还是跟刚才一样的腔调,不冷不热地,“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了?”
      谭安城停在“南国”的门口,仔细想顾似霰指的到底是什么……

      “生日快乐。”
      撂下这句话,谭安城这才顺利地离开了“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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