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沈烟

5、大年初一

　　5、
　　“这饺子里放了金锞子，你们当心些吃。”
　　秦夫人刚说完话，晏初就咬到了硬物，然后一磕，好像有哪里不对。晏初吐出两颗，一个是金灿灿的金锞子，还有一颗是洁白的门牙。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上边的牙要记得扔到床底。”
　　秦皎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收了笑，认真地叮嘱道。
　　晏初没好意思看这些善意的笑容，往秦尧身后缩。
　　秦尧也够意思，笑着护着她，毕竟就这么一个亲妹妹。
　　他拿了张帕子，细细的将掉落的门牙包好了，塞到荷包里。然后一把将晏初抱了起来，往外走。
　　“走，哥哥陪你去放好它再来。”
　　两人一走，众人也不打岔，倒是继续这个话题了。然后说起二少奶奶怀里的玉娘，竟然提前开始长牙云云。
　　出了屋子的晏初也不好意思再让秦尧抱着，扭扭妮妮地要下来。秦尧也不勉强，放她下来，只还牵着手。
　　小手软软的，可能因为养伤吃的清淡，没什么肉，但是暖暖的。
　　回了唱晚阁，梧桐真的将那荷包往床底下一扔。屋子里灯光好，照的晏初的小脸红扑扑的。秦尧忍不住捏了一下，才又带着她回老夫人的院子。
　　吃一颗金锞子没了一颗牙，晏初是不敢再吃了，安安分分地在一旁坐着。秦皎便过来跟她说话，那边八姑娘和谭小姐也聊的正好。倒只有七姑娘孤零零的一个人，和丫鬟一起剪窗花。
　　另一边，去城外汝阳书院读书的二少爷正高谈阔论，说着书院的见闻。大少爷比三少爷秦尧更沉稳少话，十足的肖父，只有说起策论制艺之事才会开口。几个孩子听得起劲，闹着要去。秦二郎便又说起过半个月就要摆的上元灯会上的灯阵。
　　“听说今年灯会上的灯阵是请上一科的探花沈大人画的阵图。”
　　“为什么不请状元？”
　　“状元都年逾三十了，沈大人才十六，又相貌堂堂，当然要找沈大人！”
　　“我觉得是因为沈大人官职大吧！”
　　“哪里是？是因为沈大人才学出众，能力又佳，乃状元之才。点为探花只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而已！”
　　噗——
　　晏初感觉找到了同道中人。
　　“去，你们胡说什么呢？皇上是想点沈砚为状元的，只不过看他年纪小，想磨砺一番的。”老太爷终于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句。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闹过去。
　　要说以前，熬夜是家常便饭了，但现在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没多久就觉得很是困乏。晏初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外面的烟火也吸引不了她。
　　老夫人看着也不为难几个小辈，包了压岁钱就赶他们去睡觉了。
　　秦尧看着边上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好笑地将她抱到怀里，跟一众长辈告了退。
　　梧桐有些欲言又止，秦尧却不在意，“没事，初初还小，我们亲兄妹无须避嫌的。”
　　梧桐：事实上，你们只是拐着弯的表兄妹。
　　“少爷误会了，我们家小姐最近吃的多，有些沉……”
　　睡得迷迷糊糊的晏初鼻子有些痒，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秦尧：……
　　梧桐：……
　　“不沉，有些轻了。让你家小姐没事多吃点，别瘦的跟七丫头似的，不好看。”
　　走在后面的七小姐：……

　　许是有“大年初一要早起”的说法，天还没亮，晏初就被叫醒了，说是要去城外的云隐寺上香。
　　晏初艰难地爬出被窝，好在屋子里烧着炭盆，还算暖和。
　　因是过年，梧桐给她穿了一件红色的袄子，绣着几枝腊梅花。下边是深蓝色的裙，因绣了花，看着并不死气，反而是给红色添了几分稳重。
　　去秦夫人那，然后带着七小姐一起去老夫人那请安，要磕头拜年。
　　老夫人留了早饭，清淡是清淡，但品种挺多，很是丰盛。晏初吃了半碗桂花小圆子，有些撑了，坐立不安的。
　　秦尧以为她是觉得无趣，拿了个精巧的九连环来哄她。
　　老夫人见了直乐，“瞧他们兄妹俩处的多好。”
　　“是啊，到底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秦夫人也是欢喜。
　　太子妃是秦尧的亲姐姐，不过两人年纪也相差了挺多，并没有太多交集，长房也就还有个庶出的七小姐，又不是同一个母亲，哪来什么兄妹情意。此时得了个娇娇软软的小妹妹，可不是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
　　众人说着好听的喜庆话，晏初脸皮厚，脸都没红一下，现场只有梧桐修炼不足十分尴尬。
　　马车在而门外等着了。
　　女眷和孩子坐车，男子骑马跟着。出发的时候日头刚刚从东边升起，红扑扑的。晏初趴在窗子上往外看，乌漆漆的眼睛闪闪发亮。
　　“外面灰尘大，快回去好好坐着。”
　　秦尧骑马过来，捏了捏她的小脸。
　　晏初吐了吐舌头，乖乖坐回去了，放下了窗帘子。
　　心底却暗自在想这秦尧该不会是妹控吧？联想起昨天抱她回去睡觉的行为，这简直就是忠犬哥哥啊！
　　秦夫人很满意，七姑娘却不大开心。
　　“初初要不要睡一会？”
　　“不要啦，吃撑了啦，睡觉的话一会儿会不舒服的。”晏初皱了皱鼻子。
　　“那就说说话，”秦夫人笑着捏了捏她的小手，觉得有些凉，把自己用着的小手炉递过去，“明天你大姐姐要回府，然后一起去温泉山庄玩好不好？”
　　“大姐姐？那清宁也来吗？”
　　清宁是太子的长女，也就刚五岁。不过体质不怎么好，总是生病，并不怎么进宫玩。晏初上一次见她，还是小清宁三岁生辰的时候。
　　“清宁身子不好，吹不得风。”秦夫人摇了摇头，“不过皇长孙要来的。”
　　晏初记得，好像叫姜逢澈，比她还大一岁。
　　也就是这家伙洗三的时候，帝后二人谈了谈心觉得彼此之间还有情意不应该就这么相敬如宾，皇帝喝了两杯小酒就开始装醉，哄着皇后给他生个女儿。于是才有了小晏初。
　　“那他也去吗？”姜逢澈应该是记得她的样子……的吧？
　　“去的，太子也去。不过他们初三就要回了，只待一天。”
　　“那我们要住多久啊？”
　　“住到初八吧。初八店铺开张，回府的时候正好去珍宝阁看看，有没有新出的首饰。”
　　晏初点了点头，认真地想了想。
　　“嘶——”
　　似乎是到城门口了，马车停顿了一下，七小姐正在绣手帕子，不小心扎到了手指。
　　“在车上莫要绣了，不急这一时。”秦夫人皱了皱眉，但还是唤了丫鬟进来，拿了个干净帕子止了血。
　　“对不起，母亲。”七小姐怯怯地道歉。
　　“仔细些，以后在马车上莫要绣东西。晚上也莫要绣了，对眼睛不好。”秦夫人的语气严肃了些，“你是秦府的小姐，又不是锦绣坊的绣娘。”
　　七小姐低着头，不语。
　　最害怕空气忽然安静……
　　晏初忽然瑟缩了一下，扯了个笑脸，“母亲，我渴了。”
　　秦夫人亲自倒了杯茶，正好温温的不好，才端给她，“慢些喝，小心呛着。”
　　好像更尴尬了……
　　但是也没办法，七姑娘的生母本来是个二等丫鬟，谁知趁着给喝醉了的秦老爷送醒酒汤的时候行勾引之事，如此得来的女儿，谁能喜欢？偏偏这丫头心性也不怎么样，唯唯诺诺的不大气，上不得台面，秦夫人提点了几次也没用，就干脆无视了。
　　出了城，没多久就到了云隐寺。
　　云隐寺建在山上，马车只能到山脚下。一众人只好亲自爬山，也是为了显示对佛家的诚意。
　　不过山脚下也有禅房，还有个玉佛殿，为了让实在不方便的香客尽一份心意的。像秦老夫人这种，还有有孕的妇人，身体不便的人，就在玉佛殿拜一拜，然后留在禅房抄几段经文，等上山进香的家人。
　　晏初迈着小短腿走了没几步，突然就身子腾空被抱了起来，一看果然是秦尧这个妹控。不，都快成妹奴了吧这。
　　秦尧性子好，一路还给她指点着看了几处风景。一路说说笑笑的，梧桐却十分忐忑。
　　秦老太爷还健朗，几个大步走到旁边，不客气地又想敲她毛栗子，触到绫缎，转了方向，狠狠地敲了秦尧一个毛栗子。
　　“你这丫头也忒懒！上元节过后我让你天天写大字！”
　　秦尧莫名其妙替晏初挨了一记，也不委屈，反而笑嘻嘻地替她解释，“是孙儿见妹妹年纪小，怕她跌着，才要抱着她的，不是妹妹躲懒。”
　　晏初顺着杆子往上爬，委屈巴巴地撇了撇嘴，“就是嘛，是三哥哥非要抱我的嘛……”
　　不知道的，还以为秦老爷子那一记毛栗子落在了她头上。
　　“你就惯着这丫头吧！”秦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
　　山不算高，赶在午膳前到了云隐寺。
　　这么半天下来也都累了，素斋也吃的十分欢喜。吃完了，几个小辈就在边上散步消食。
　　秦二少爷最喜欢说话，晏初出来的时候正看见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道，“南边那座山上就是汝阳书院。”
　　三老爷就是在汝阳书院任教的。
　　晏初顺着指尖看去，隐隐约约的，隔着云雾，看得不大真切。
　　“走了初初，我们去上香了。”
　　秦夫人捏了捏她的小手，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