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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当年还自惜,往事哪堪忆(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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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就是这样了”李之淮低着头道:“是我害了楚寨三百口的性命,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埋得,有好多人我都不认识,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生辰,甚至想为他们立个碑我都做不到,还有,谧雅,谧雅,我……”
秦醉将手放在李之淮的肩上:“哥,对不起,我当时应该和你一起去的。”
李之淮苦笑道:“你去了又能如何?不带走月华草父亲就会死,带走月华草楚寨就会亡,二者之间,你选哪个?总之是我欠楚寨的,雨蛮要我的命也是理所当然。。”
赵子尘突然开口道:“请问李夫人,夫人是谧雅的妹妹,也是楚寨人对吗?”
一直没有开口,仿佛陷入回忆的花雨蛮恍惚地抬起头对赵子尘说道:“是!”
赵子尘道:“诅咒这种事,不才小女也听过一二,蛇王当年许的是灭族,既然月华草已失,诅咒重启,理应是不死不休才对,敢问李夫人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嫁入李家堡的?”
花雨蛮像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神情恍惚脸色发白,窗外一阵冷风呼啸而过,仿佛要吹散这件小屋一样。楚寨地处南疆,如果不是在花雨蛮所造梦境之中,恐怕永远不会有这般风雪。
李之淮急忙扶住花雨蛮,口气冷硬地对赵子尘道:“赵姑娘,这事内子不想说,你不要再问了。”
“此事事关禁术,小女不得不问,烦请夫人回答,若有冒犯,请夫人见谅。”赵子尘却是坚持要问下去。
“你!”李之淮道。
“够了!”花雨蛮一把打下来李之淮的手。闭上眼睛冷声道:“换皮换命之术,姑娘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何必再问呢?只是没有想到,纵使换了皮,瞒过了密也之蛇,却没有换了味道。”
赵子尘听到这里挑了挑眉,神色并不意外,道:“我想问的正是这帮夫人换皮之人,要知道,换皮是将换皮者和被换皮者的人皮在不上麻药的情况下一整皮张活生生地拔下来,要保证皮不破损和换皮的途中两方都不能死,同时还要施展换命秘术,小女惭愧,纵使是我,怕也是做不到。”
听完赵子尘的描述,李之淮即是吃惊,又是心痛:“换皮,一整张拔下来,雨蛮你……你,痛不痛?”
听到“痛不痛”这三个字花雨蛮冷笑一声,定定地看着李之淮道:“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吗?换皮痛吗?不知道,不算痛吧,想知道痛得是什么吗?”
花雨蛮神色有些癫狂:“我来告诉你好了,这些话我憋了九年了,九年!成亲这一年多来,我每日每夜看着你的脸,睡在你身边我都不能忘记,那天你走了之后,姐姐在井水里下了迷药,迷晕了全寨的人,只有我,只有我跑去玩没有喝水,才逃过一劫,不,这算什么逃过一劫,我不如喝了水,睡过去和他们一起死更好。我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姐姐偷了父亲的钥匙,我偷偷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去了断念台,摘了月华草送给你。你走了,你走了,我们回去,楚寨里面全是蛇,铺天盖地,全是蛇。它们缠在村人身上,光我父亲一个人身上就缠了五条,你知道吗?五条!它们一口一口吞噬着我父亲的血肉,一口又一口。”
花雨蛮说道这里,终于支持不住了,倒在了地上,李之淮伸手想要扶她却最终没有伸出手去:“我忍不住尖叫,然后蛇发现了我,向我游过来。是我姐姐,她替我挡住了蛇,对我喊,‘谧若快跑,快跑’然后她被蛇缠住了,它们缠住了她的喉咙,她再也喊不出来了,可是她还是看着我,像是对我说,快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拼命地跑,直到撞上了道长。”
“道长?”赵子尘道:“就是他帮你换皮换命的对吗?”
花雨蛮点头:“他带着我来到了中原,那段日子,我几乎天天夜不能寐,每天呆在雄黄酒熏的屋子里,可是就是那样它们还是会找来,我经常一睁眼就看到毒蛇趴在我身上,它们盯着我,像是随时要我的命一般,直到我忍不住,去自杀,毒蛇缠身地活着,还不如去死,死了一了百了。可是道长又救下了我,他和我说,仇还没有报,为什么要去死?他问我,要不要换皮,换了皮换了命,毒蛇就不会找我了。他会教我报仇的方法.,就算要死,也要托着仇人一起下地狱!”
“拖着仇人下地狱,嗯,是他的风格,然后呢?你们去换皮了吗?九年前,你不过十二岁吧,你就为了自己,生生拔了一个十二岁女孩的人皮?”赵子尘问道,满脸不置可否。
花雨蛮神色冷淡道:“我不只生生看着她被扒了皮,还看着她换了我的皮之后,被毒蛇活生生咬死,看着她痛到在地上打滚,听着她的惨叫,看着她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就和我姐姐死的时候一模一样。”说完冷笑一声,挑衅地看着赵子尘:“不然呢?换了赵姑娘你,你会怎么做?”
赵子尘认真地想一想:“我大概会和你一样吧!我的命挺值钱的,还不想死!”
花雨蛮:“.…..”
李之淮:“.…..”
秦醉:“……”
花雨蛮道:“所以就是这般了,那姑娘虽然是个乞儿,所幸皮像很是不错,比我原来的好多了。让我变成了江城名妓。”花雨蛮自嘲地笑笑,看着李之淮道:“后来你们就都知道了,呵,吴城上元斗花宴,飞身折花赠花魁。李堡主真是风流倜傥,举世无双。可笑啊,可笑,我自以为瞒天过海,自以为你真的爱上了我,让堂堂李家堡的堡主八抬大轿娶一个妓女为妻。却没想到居然一早就被你发现了!呵呵,之淮啊,你为什么娶我?因为愧疚吗?所以要照顾曾经被你害死的情人的妹妹?”
“我……”李之淮响起吴城那夜红衣飞花的女子,一笑倾城。想起洞房花烛夜盖头下妍丽的容颜,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又想起河畔浣衣的女子,娇俏灵动,倾盆大雨之下,带给他一丝温暖的油纸伞。“我记得那夜在吴城,我问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为你取来。”
“是。”花雨蛮缓缓地闭上眼睛:“我说,我要你娶我。然后你就真的娶了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十里红妆。教坊里的姐妹们都说我命极好,史上从没有哪个青楼女子,有我这样的运气。可是她们不知道,我是要去杀你的,就像现在这样,带着你和我一起,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李之淮笑笑,清俊的脸上写满了无奈:“我知道你心里恨极了我,想要我死,这九年来我日日夜夜都受尽了煎熬,我也该死。可是我死了李家堡怎么办呢?鸿鸣刀怎么办呢?自古只有李家人的血才能在妖刀异动时血祭刀魄,平息刀怨。我原本想着,等日子久了,我们有了孩子,等我们孩子大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我就把我的命交给你,你想要我怎么死都可以,就算将我丢进万蛇窟,被万千毒蛇咬死我也绝无怨言。没想到,没想到,雨蛮你在知道怀孕了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动用秘术向我报仇,要和我一起魂飞魄散。”
听了李之淮的话,花雨蛮手缓缓地摸上小腹:“父母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这样不详的孩子,留着他做什么?不如和我们一起死,黄泉路上,还能一家团圆。”
赵子尘淡淡道:“魂飞魄散便是化为齑粉,哪有什么黄泉路。”
花雨蛮听完眉目平静,现在她大仇得报,这九年的怨恨又一吐为快,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轻快,她淡淡笑道:“化为齑粉,也挺好的。”
赵子尘听罢冷笑一声:“李夫人,你是不是以为大仇得报可以安息了?只怕你想错了,你的仇人根本没有死,你不止不恨他,你还对他感恩戴德,甚至为他盗了鸿鸣刀!”
李之淮和秦醉听完皆大吃一惊,李之淮一把抓住花雨蛮道:“什么?雨蛮你盗走了鸿鸣刀?”
秦醉道对赵子尘道:“赵姑娘你知道刀丢了,还知道谁盗走了鸿鸣刀?”
赵子尘点头道:“从看到李堡主和夫人身中秘术开始,我就大致猜到了。”
花雨蛮一把冲过来拉住赵子尘:“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我仇人没死,我还为他盗走了鸿鸣刀?你说道长,是我仇人?怎么可能,你不要血口喷人!”
秦醉一把拉开花雨蛮,挡在赵子尘身前:“嫂子,你先冷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