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幕之城》俞晞

7、启示书

　　在西里长大的地方，放学路上有两排茂盛的枫树，一到秋天路上就落满了叶子，干干的黄绿色溢在空气里。每次和向稳孝郁回家，都会故意踩在叶子上，听叶子清脆的碎裂声。
　　闵七惠跑在回公寓的路上，脑海里是刚刚和郑意匆忙的辞别，还有刚来那天路过的那个公示墙，而眼里，是恍然的窃喜。
　　“小意，你们去吧，我要回去一趟......”
　　“哎......阿惠....”
　　............
　　打开门，直接冲进卧室，找到那天背的那个黑色背包，不停地翻找。最侧面的空间里，还蜷缩着那张被她随手摘下的合租书，略有褶皱。
　　闵七惠轻轻展开，当时那个不起眼的中文名字此时变得异常清晰，是韩尔，是她刚刚听到的那个名字。
　　她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的确，她在紧张。
　　.................
　　“这是认识他最好的机会了，别错过。”郑意看得出她有多喜欢他。
　　“可是你........”
　　“没什么好可是的，就算你不走，过两天我也要搬去学长那里.....尽力去联系吧，到时候我可不会可怜你。”郑意用指甲敲了敲闵七惠面前的纸。
　　闵七惠皱着眉，眼神一直跟随着郑意的背影。郑意不是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有多冷漠，也不会抛下自己，无非是不想自己成为别人做决定的负担。而她虽没再开口说什么，心里还是存了点愧疚。
　　合租书上留明了合租地址和电话，连韩尔的信息都有一部分，音乐学院华裔留学生。闵七惠是一定会去认识他的，只是现在还依旧惊讶于这份意外的幸运。
　　...........
　　杯子里的咖啡被卷起浅浅的漩涡。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好。”许孝郁看着周边的一切。
　　“有意向来吗”
　　“我说过了，你不要小瞧我，你可以做的我为什么不可以。”
　　向稳停下打字的手，抬起头看了坐在沙发上的许孝郁一眼。“我没想阻止你。”
　　“.......”
　　“如果真的喜欢，我还会帮你，如果不是，我劝你放弃。”
　　“你总是这样，一句话就截断别人的路。”沉默了一瞬，将身体向后靠了靠。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让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左右你的想法。”拿起旁边的文件，重新投入工作。
　　“你...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证明，可以让外公信任的人，不止你一个。”
　　“......的确不止我一个，不需要你证明，比我受董事长重用的大有人在。”向稳突然想到了什么，无奈地笑了笑。
　　“......”
　　许孝郁看了看手机，站起身背上包。“我该走了，再聊下去被我看到你受挫的样子，可怎么办。下次文件我是不会来送的，云韬的工资白拿吗？”
　　向稳略微不满地挑了挑眉毛，跟着站了起来。“不要伤及无辜，我送你。”
　　“不用。”
　　电梯口，向稳站在许孝郁身后，等在二楼的电梯慢慢上升。
　　电梯门开了，走出的是安怀。
　　“安理事？”
　　“向副董，早。”微微颔首。
　　“这是我妹妹孝郁，孝郁，这是安怀安理事。”
　　本来安怀打完招呼就要走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向稳身旁的人，谁知道他就这么介绍了，也只好礼貌地再打声招呼。
　　“你好。”
　　“你好，我还有事，你们忙。”安怀抬脚就要走。
　　“等一下，安理事......”
　　“我自己能走，你们聊。”许孝郁打断向稳，转身走进电梯，按下按键，挥着手了然地看着向稳，一直到门完全关闭。电梯渐渐下降，许孝郁轻笑一声，“话多。”
　　“...有个性...”尴尬地转过身指着电梯。
　　“副董有事吗？”
　　“啊，想问你一下练习生的情况。”
　　“这个...人太多我没办法全部说清楚，而且训练是林部长全程监督，您还是亲自去了解吧。”如果安怀现在真的没事做，可能真的会停下来说清楚，否则也不会忍着对某人清闲姿态的不满点点头就转身往办公室走。
　　跟了上去，“那你现在还有什么没做完的工作，我可以帮你。”
　　“做完工作是我的本分，就不劳烦副董了。”向稳看得出来，烦躁起来的安怀连一个客气的眼神都不屑给他。
　　她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没停顿更没回头。
　　这样让向稳碰一鼻子灰的人她倒是第一个，当然遇到安怀之后，鼻子碰灰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不会生气是真的，不过自己一腔的真诚被人拒绝还退回的滋味却实在让他有些委屈。四周探了一下，发现没有让他尊严受损的视线存在才掏出手机，“云韬，去找昨天跟第八金融代理谈的人要合作事项报告，要详细的，越详细越好，恩。”
　　.............
　　念头在脑海里出现过一定的频次，就会慢慢影响手脚，就像合租启事上的地址一样，就算闵七惠有犹豫，此刻也还是出现在那个地址这里。这里离学院和那天的水吧都很近，虽然是中心区，却意外的并不算繁华，甚至有大片暗绿色的绿植在路边和墙上。很显然这是栋私人公寓，以地中海的地域风格立在街景里，理所当然的好看。闵七惠皱着眉头扫了一圈周围，总有种奇怪的感受。她在来之前，想过就这么直接来谈真的好吗，会不会已经被人租掉了，还有韩尔，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暂停脑海里所有的猜想，走到门旁按下门铃，一声又一声，可是始终没人来开门，她抬头确认了一下地址门牌，是这里没错。门依然没开。
　　她低下头摸了摸食指的指甲，面无表情地把合租书放进包里，整理好转身要离开，突然被身后的身影吓到，脚碰到了石阶身体向后倒去，而手臂却被一道力量拽住并拉了回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心脏又像那天一样的跳了起来。
　　“是你。”韩尔轻轻收回了手。
　　他一身轻装，额头上有些细汗，看样子是刚刚跑完步回来。“对，是我，你还记得我啊。”她淡定得有点不自然。
　　“恩，笔记本还没有谢你，是来找我的吗？”
　　“对，哦不对……”重新拿出合租启事，展示在他面前。“我...在找地方住，在找这个地址。”她说谎话比刚刚见到韩尔还要紧张，可是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隐瞒起来。
　　韩尔愣了半天，拿起那张单薄又褶皱的纸，表情里让人看不出心思。
　　闵七惠盯着他，可他半天都没反应，正当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终于开口。
　　“是我发的启事，我们进去谈吧。”说完把纸递给她就上前打开门。“请进。”
　　房子里的东西很少，显得很冷清，而且干净得让人不舒服。这一点倒是很像向稳。
　　“能等我五分钟吗？”
　　“啊？好...”
　　“你随意。”
　　“好。”看着走上楼去的韩尔，疑惑地坐在了沙发上。
　　很快，韩尔从楼上走了下来，肩上搭了一条毛巾，头发还湿漉漉的。
　　“我不喝咖啡，所以家里没有，给你果汁可以吗？”在厨房里向坐在客厅的闵七惠问。
　　“不用的，白水就好。”
　　把杯子放在闵七惠面前，坐了下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韩尔。”
　　“闵七惠。”
　　点点头，“对了...房东走之前留了一份合同，让我转交，你先看一下。”
　　“说实话，我都忘记我有发过这个了，因为一直都没人打电话过来。”
　　闵七惠手一顿，这当然是因为当时她没有把信息用笔记下来，而是直接把纸粗鲁地撕了下来。“..是吗？”
　　韩尔当然也不会知道这些，但是如果当时他没有忘记注明他要找的是男室友，估计这唯一一个应招也不会有了。只是从那天在水吧见过郑其烈，以及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女生，一切都不一样了。
　　“还有，你不介意我是男生，倒是让我有点惊讶。”
　　“这个，我还好的。”闵七惠只能尴尬地笑，她总不能实话实说其实她介意，因为是他才不介意的吧。
　　韩尔低了低头，把杯子轻轻放下。
　　合同很简单，就只表明了租住简章和租金，连赔偿条例都没有。闵七惠粗略地看了一下，就从包里拿出了笔，打算往上签字。
　　“等一下，干嘛？”韩尔一把拦住她。
　　“签字啊。”
　　“你...”韩尔一脸的无奈，“房子还没看呢。”
　　“需要...吗？”
　　“跟我来。”韩尔带她上楼看了她的房间，只是他还不知道，无论房间怎样，都影响不了闵七惠，她住定了。
　　“书房还要麻烦你让给我，我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没关系我不用书房。”
　　“楼下是客厅厨房，你可以随便用。”
　　“好。”
　　“大致就这样了，如果有其他问题可以提出来，我可以帮你转达房东，你自己联系也可以。”
　　“不用了，没什么问题，都很好。”
　　回到客厅，闵七惠就把自己的名字完整地签在了合同上，这个决定既让她觉得草率又让她有安全感。
　　走出房子时，手里握着韩尔给她的钥匙，他说她随时可以搬进来，搬的时候记得找他帮忙。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就因为和非常喜欢的人说了很多话，他头发上的水滴滴到了她的手上.....
　　闵七惠走后很长时间，韩尔依然坐在客厅里，时而看着合同上的那个名字。一切都太突然了，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接近郑其烈，闵七惠就出现了，韩尔陷在沙发上，那天在水吧，他们坐在一起的场景还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