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幕之城》俞晞

8、不绝情，不向稳

　　向家，早上。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安逸地享受着早餐。向敏正也反常地，并没有跟向稳谈起公司的事。向瑾仔细地为每个人的杯子里添满牛奶。
　　“谢谢妈妈。”许孝郁有些提不起精神地接过杯子。
　　“小稳啊，今天早一点下班吧，难得都在，我和姜妈给你们煲鱼汤。”
　　“好的阿姨，我尽量早点回来。”
　　......
　　“孝郁的学业，还有几个月就结了吧。”向敏正突然放下报纸，看向低着头吃饭的许孝郁。“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许孝郁手一僵，“我...还没想好。”
　　“学校那边最近不是会有留学申请的项目吗？没有想去的地方？”
　　“爸，时间还早，您先让她自己考虑考虑。”
　　“也好.....你跟七惠丫头一样，你想去哪里外公都给你办好。”
　　“谢谢外公。”许孝郁小咬了一口面包，扫了一眼对面的向稳，没再说话。
　　向稳吃完就去了公司，向瑾依旧在收拾花园，向敏正在书房。
　　许孝郁回到房间，坐在床边回想刚才的事，默默地从包里拿出一张申请书。
　　一周前老师找到她，给了她这份项目申请书。
　　“这是学校的项目，申请留学的学生不需要参加全国考试，直接由学校跟国外合作校方联系，考虑到学生的家庭背景，所以问一下孝郁同学的意愿。”
　　她接过纸来，一点都不意外，学校就是通过这个项目来获得资助，提高就学。不过以向家的背景，就是不填学校的申请，留学也根本不是问题。这张纸无非只是给向氏一个投资教育的机会。
　　以前她过得恣意，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现在也不得不想了。
　　她看了看纸上的那些享有盛誉的名校，无论她从哪一所毕业归来，将来留在向氏至少能名正言顺。
　　不过她犹豫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从一角把纸揉进手掌里，有什么东西阻碍了她。
　　............
　　韩尔给闵七惠打电话，说店里有点忙，没办法帮她搬行李。她的行李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叫搬家公司不太必要，要是一个人搬，还真有点累，幸好有郑意，还替她叫来了郑其烈。
　　“呼...我说阿惠，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一个箱子，就住了几个月，怎么变这么多了。”郑意用手呼扇着脸上的汗。
　　闵七惠一件件摆放着。“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带来了，是我们住在一起几个月的回忆啊，这个玩偶，是你帮我抓到的，还有这个，奶奶送的料理盒，我可舍不得扔。”
　　郑意瞪大了眼睛，拿起一个盒子。“这个你也带啊，这可是石头的，你...把我当廉价劳动力吗？”
　　“哪有嘛，要不你留下来，我用厨房做饭给你吃啊？”
　　“我才不要，在没有摸清这里住着的那位是神是鬼之前，我得离这房子远一点。”
　　“他是人好吗？还是个很好的人...”
　　郑意看着面前低头浅笑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放在哪里。”郑其烈扛着最后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这里这里。”
　　“阿烈，累不累，没闪到腰吧…恩？”郑意急切地给刚卸下箱子的郑其烈扇着风，还揉了揉郑其烈的腰。
　　“没有，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闪到。”郑其烈圈着郑意，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
　　“咳咳...有活人在呢。”这样的场景闵七惠早已经见怪不怪。“今天辛苦学长了，要不你们留下来吃饭？”
　　“以后不用叫学长，叫名字，我大不了多少。”
　　“这么快就拿这当家了，一副女主人的口气。”碰了一下郑其烈，“是吧。”
　　“我哪有...我好心留你，你居然取笑我！”
　　“别笑她了，再笑她就没自信了。”郑其烈暗补一刀。
　　“你们！”
　　“好好好，不笑你了，时间差不多了你收拾一下吧，我们还有事，不陪你了。”
　　“周末会有什么事。”
　　“你说呢，你抛弃了我，我不得找个像样的地方住啊。”
　　“...你也要搬出去吗？”
　　“恩，我去看看阿烈那里，好了，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享受你和新室友的生活吧，我们走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闵七惠目送完他们离开，看着客厅里大大小小的箱子，激动地深呼吸。整洁的环境还和那天一样，她除了期待还是期待。
　　她刚想把东西搬到楼上，肚子就叫了起来，做了那么多事，果然耗体力。她走进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做的东西吃，刚要打开冰箱，就收到了一个电话。
　　是韩尔。
　　“搬完了吗？”
　　“恩，都搬完了，还没收拾。”
　　“吃饭了吗？”
　　“还没...”
　　“我最近没进厨房，家里应该没有什么能做的，我昨天放在冰箱里一份西点，你可以吃那个，如果不想吃，订外卖的号码本也在冰箱里，想吃什么就打电话。”
　　这么长的话倒是让闵七惠很意外，她打开冰箱，看到了满柜的饮用水中的唯一的一份西点。
　　“我看到了，就吃这个吧。”
　　“恩，我还有事，我们晚上见...”
　　“好...”嘟嘟嘟...尾音还未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的...”
　　正午阳光正好，她一人吃完西点就开始收拾她的东西。为了不妨碍客厅里原本的整洁，她把大多数的东西都放在了她的房间，一些平常不会用的放进了杂物间，她平常的东西依旧很少，除了必要的，少得不像个女生，就像没住进这栋房子。
　　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作为一份见面礼，她开始打扫起来。边打扫，边欣赏着房子的边边角角。看着每一个地方，都好像能看见韩尔在房子里的生活。
　　厨房桌子上有几个大小杯子，他一定是在这里喝水。
　　跑步机上隐隐约约有个脚印，他应该在这里跑过步，那天见他就是他刚跑完步回来。
　　阳台的桌椅上有本书，是朴俊的散文，某天他就躺在这里晒着阳光看这本书。
　　..............
　　自签约那天起，虽然无论是向氏还是X.zone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但向稳心里总是觉得像塞了棉花一样，而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所以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目。
　　助理云韬把文件放下，看了看伏在桌上掐着额头缓解头痛的向稳。“副董...”
　　“来了，”向稳抬起头，“名单呢？”
　　云韬指了指桌子，拿起旁边的杯子去添了添水，又把被子放回原处，“我不明白，您自己工作就够多了，为什么还要处理安理事那边的事，您是不相信安理事吗？”
　　向稳停下来看了看他，“我相信她，她有她的决断，我只是让她的决断变得顺利些...”看着依然皱着眉的助理，有些无奈，“南区的项目风险太大，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
　　“是，不过...安理事..看起来并不太领您的情，未免太...”云韬说得小心翼翼，却也被打断。
　　“我不需要她领情，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给她，你想多了，”站起身不经意地说着，顺便捞起外套，“走吧，新人们的情况需要去看一下。”
　　........
　　X区成立不久，除了大部分的领导级和实力级员工是总部直接聘请之外，普通助理都还空缺，就连艺人经纪人也只有安怀和林总监两个。明天就是开新人出道的发布会的日子，这几天的安怀基本也是在办公室里度过的，因为预备名单里的每个人都需要她去审核。
　　向稳还站在走廊里，就发觉了艺人练习室里沉重的气氛，还有安怀隐隐低沉的声音。
　　“看来林总监平时有些娇惯艺人啊……”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那个看似犯错嫌疑的也低了低头。
　　“理...理事，我会好好说他的。”林总监惭愧地说着。
　　“...”安怀继续沉默。
　　气氛也因为她的沉默更加紧张压抑。
　　云韬刚要上前开门，被向稳拦了下来。透过侧面的玻璃，刚好可以看到她挺直的背影。
　　她抬起头扫了一眼什么。“怎么，这么自信吗？这么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是觉得自己一定会红么？”
　　“我记得当时选秀是有素质考核的，你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公司投资是有风险的，我比较喜欢有脑子的人，希望你也是...”
　　安怀的话一句比一句刻骨，面前的那张帅气的脸也渐渐扭曲了起来。
　　“...我知道公告已经发了，各位出道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不过还是奉劝各位一句，好自为之。”说完把文件扔给助理就离开了。
　　她离开地很急，看得出来很生气，所以并没发现一直在旁观的人。
　　其他围观的人都离开了练习室，向稳才现身，叫下了前面的林总监。
　　“这是怎么了？”
　　“副总...艺人脾气不好，不太好带，惹安理事生气了。”
　　“不好带？怎么个不好带？”
　　“跟录音师动手被安理事碰上了，不怪人录音师，太任性了，我会说他的。”
　　“林总监费心了。”
　　“应该的，副总慢走。”

　　“副总，回去吗？”
　　“恩。”
　　向稳回想着刚才的事，往办公室走去。云韬不知所以地跟在后面。
　　“不是要去了解情况吗？”
　　“不需...”
　　“怕什么，就凭我的测评成绩，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她也就在新人面前立立威，她敢得罪白奂吗？都什么时代了，经纪人什么的都是狗屁...等我红了，她...”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就这样飘了出来，向稳扫了一眼旁边的洗手间，脸冷了下来。云韬闭了闭眼，一副“救不了你”的表情。
　　“发布会公告什么时候发的？”向稳回头看向云韬。
　　“前天早上八点，公司官网发的。”
　　继续往办公室走。
　　“发布会时间是明天十点吗？”
　　“是的。”
　　“.....”
　　九，十，十一...云韬看着电梯的楼层，不敢说话。虽然他了解向稳一向宽容，但现在也猜不透他到底有没有生气，有多生气。
　　“还来得及，马上重拟一份公告，我不希望刚才的人再出现在名单里，今晚十点前登在官网上。”
　　“啊？十点？”云韬很怀疑自己的耳朵，看了看手表，“这...都要下班了……”
　　“是了，又不能白白让人加班...那你就直接做一份除名公告吧，算是补发，不用费心思。”
　　云韬太了解这位副总了，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演技，“需要隐私保密处理吗？”
　　“除名怎么能做保密处理呢？”
　　不绝情不向稳。
　　“是，我知道了。”
　　云韬心里暗叹一声，算他倒霉了，名字被公开，相当于变相的圈内封杀，这样被向氏X区拿掉出道名额的，以后还有哪个公司敢捧他。
　　“对了，记得跟安理事交代一下，明天的发布会要辛苦她。”
　　“是。”
　　“等等，不用了，我觉得她会找我的。”
　　“好了，后面的事等发布会结束再慢慢解决，”看了眼手表，“瑾姨让我早点回家，我今晚有鱼汤喝，你发完就下班吧。”
　　“是，副总慢走。”
　　云韬摇了摇头，刚刚处决一个人后就可以若无其事回家喝鱼汤，这就是向氏的副总。
　　..........
　　向敏正眯着眼睛看完孝郁发来的短信，把手机放在了衣服里，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花了，他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开始回想刚才会场里那个女清洁工。
　　大约七年了，公司遇到的那次危机，要不是查出那笔钱的来源停了项目，恐怕现在的他就在狱里了。合作的那家叫沣行的公司，法人自公司查封之后杳无音讯。
　　还能记得合作酒会上年轻英俊的那对夫妇，丈夫姓韩，妻子姓殷，而刚刚打扫礼堂的女人，和当年的在向氏门口追着他的车求他帮她的殷夫人是那么相像，虽然他眼花，但还是认出了已经变化非常大的殷夫人。当时虽然撤资早，法院查处时也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帮别人。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许多细节早已模糊，只是突然见面又回想，不免还是惋惜和质疑。向敏正重新带好眼镜，高架上的灯光打在他灰白的鬓角上，时间前进着，又好像把一些老旧的东西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