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幕之城》俞晞

6、他叫韩尔

　　打开门的一瞬间，安怀就瞥见了坐在副座上的向稳，“难得”认真地看着桌子上的文件，她也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早。正在打量着，向稳突然抬头朝她笑了笑，她尴尬得移了移视线，看到还有几个部的总监在场，就又朝他点了点头，向稳也直了直背笑着点点头。
　　就只有白奂还没有到场，向稳和安怀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着，有几个总监等得有些着急，便开始互相聊着天。
　　“那个坐副位的是谁啊，新人吗？质量不错嘛……”
　　“新人敢坐副位吗？告诉你，那位是总部来的…姓向。”
　　“向？那就是副理…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听他助理叫他了，副董。”
　　“my god…不对啊，那副董不应该坐安理事的位子吗？”
　　“别问了别问了。”
　　向稳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样的氛围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安怀扫了一眼腕表，侧头对旁边助理说：“再催一下。”
　　门突然被推开，白奂一身黑色便装走了进来，连妆都没化。“我来晚了，不好意思了大家。”白奂笑眯眯地解释。
　　众人都有些愣，尤其是几个总监和助理。因为白奂毫无妆饰却还是美得发光。
　　“白小姐，您的位置在这里。”安怀的助理缓解道。“谢谢。”白奂点了点头。
　　“这还好是公司会议，可以由着白小姐的性子，希望白小姐在走红毯的时候，最好还是能为自己和公司的名誉考虑一下。”不再耐心的安怀淡定地说完，盯了白奂一眼。不过她知道白奂不是随便迟到的人，一定有原因，只是当着那么多职员的面，艺人是不能娇惯的，更何况还有个向副总在。
　　“姐…安理事，我不是故意的，出了点意外…”白奂看到安怀对她一反常态，连忙解释。
　　安怀刚要开口原谅，却被抢先了。
　　“看白小姐的样子，应该确实不是故意，既然都是公司的人，安理事，先开会吧。”向稳无害的样子让安怀显得更尴尬，她边看着向稳边拿过助理手里的A4纸页，不再说话。
　　向稳正暗笑，突然看到对面的白奂看着他，就冲她笑了笑，白奂也回了个羞涩的笑容。
　　安怀不是察觉不到这情况的怪异，向稳给她的预感并不是很好，只是心里也有了对策。
　　“今天第一件事，以后白奂我来带。”
　　白奂把目光从向稳身上移开，惊讶地看着安怀。
　　“助理也再加一个，白奂，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安怀姐。”
　　“…接下来公司的成员会越来越多，身为前辈是要做些榜样的，付出的越多自然得到的也越多。”
　　“是。”
　　白奂的实力经得起专业的评判，出道以来也尽受褒美，当时她拒绝被分到为潜力艺人接受长期培养，选择了安怀“试水温”的计划而进行魔鬼训练，一线的成绩名副其实。
　　“新的季度总部的意思是放慢选入练习生，全力打造预备生，A组的，林总监审核一下，其他部门跟上。”
　　“理事，A组人数不多，上次说的B组也差不多可以了，要不要两组合并。”
　　“…B组人数太多了，合并会吃不消。”
　　“咳咳…”一声被水呛到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向稳接过助理的纸巾擦着身上溅出的咖啡，略有歉意的笑着。
　　“…不仅会吃不消，物以稀为贵，人太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安怀暗讽他的把戏，依旧淡定地说着。
　　“那把B组再细分呢，筛选一下总可以吧。”
　　“恩…这倒是可以，不过你们几个觉得时间来得…”
　　“叮…”又是一声手机提示音打破了讨论的和谐。
　　“呃…忘关静音了，你们继续…”向稳笑得没皮没脸。
　　“…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就同意。”
　　“这个需要我们几个预估一下时间，还要设计方案。”
　　“讨论完之后给我回复，不过不要太久，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
　　几个总监点了点头，所有人都考虑着自己要做的事。
　　“吧嗒！”安静的间隙又是一个声响。
　　向稳闭了闭眼，弯腰拾起地上的笔。尴尬地解释：“手滑了…”
　　刚才聊天的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但有不认识他的几个职员已经失去耐心，面露不悦。连对面的白奂也疑惑地看着他。
　　“好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总部的向副董，也是我们新任职的副理事。”安怀无奈又毫无波澜地介绍着，就像重复一个众所周知的常识。
　　底下的人自然表现出了自己该表现的神情，白奂也震惊地说不出话。谁能想到总部的副董会出现在这种小例会上，还帮迟到的自己说话。
　　“本来是想亲自跟大家介绍自己的，既然安理事已经代劳了，那就，请多多关照。”向稳转向震惊中的众人，绅士地鞠了一躬。
　　“以后向副理事会参与到我们的事务中，有什么事也可以向他汇报。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没有问题就散会吧。”安怀没再给任何人机会说话，草草地结束了这个所谓的任职会议。
　　众人依次走出会议室，走廊里都是议论的声响。
　　“搞什么啊，安理事为什么不通知啊？”
　　“这是我印象里的总裁吗？”
　　“他们以前认识吗？哇，这磁场。”
　　“你见过安理事把谁放在眼里过吗，这是X.zone，她才是董事长权力的代表好么。”
　　议论声渐远，安怀才走出会议室，向稳看到便追了上去，却被白奂叫住。
　　“那个…副董？”
　　“啊？白奂白小姐对吧。”
　　“恩，刚刚谢谢您，为我说话。”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恩，我还有事，改天再聊。”说完就追了出去。
　　“安理事！”
　　“把这份报告送到尹部长那里，让她完善之后再给我。”安怀直接支开助理，但没说一句话，转过身看着他。
　　“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手滑。”
　　“您是承认前两次是故意的了？”
　　“也不是，意外。”
　　“……”安怀没再理他，转过身往办公室走去。
　　“对了，我送你的盆栽怎么样，不错吧。”抬步跟在后面。
　　“…向副董，你没必要这样。”安怀站定。
　　“加深一下同事关系很有必要啊。”
　　“您是副董，我是理事，是上下属的关系，您只需要审核我的工作，我需要把完成向董交给我的事，那些虚无的关系您还是留给更想要的人吧。”刚要转身又想到什么，“我不喜欢办公室里有多余的东西，副董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麻烦您把那些处理掉。”
　　向稳看着安怀坚决的背影，越来越钦佩这个女人的果敢，他无非是想跟董事长的这个第二助手保持平等的关系，了解一下这个向氏分公司的功臣，没想到却这么的不容易，他倒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地轻吹了口气，笑着朝反方向走去了。
　　水吧角落里钢琴旁坐着的男生轻轻抬起长按最后一个键的手指，低了低头表示曲终。随后过来一个人，搭着钢琴笑着，“自从你来了之后，我这店女顾客明显增多啊，是不是该给你涨工资了？”
　　“那就先谢谢店长了。”
　　“你还真不客气。”
　　钢琴旁的手机突然震动，店长会意，“先休息一下吧。”
　　“恩。”男生点了点头，等店长走后接起电话。
　　“喂？安总监。”
　　“hanel，刚刚要开会，所以挂电话了，有事吗？”
　　“我有事跟你商量，方便吗？”
　　“恩，你说。”
　　“我想早一年回去，所以今年冬天就不回国了。”语气里似乎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定。
　　对方这个决定对于安怀来说又惊讶又理解，“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尊重你的选择，也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她没理由干预他的想法，而且又对公司没坏处。
　　“谢谢你总监。”
　　“你尽力去做，我会帮你安排。”
　　“还有，能不能麻烦你，替我照顾好我妈。”
　　“这个是自然，你不需要担心，相信你安姐吗？”
　　“恩，安姐说的，我一定信。”
　　在自己和母亲最落魄的时候帮了自己，又带自己步入一个即将到来的崭新的世界，他只能选择相信她。
　　之后两人互相询问了近况，就挂了电话。他握住手机，看着通讯录里母亲的号码，心里满是为这个冬天预订的心酸。他关掉屏幕，告诉自己这个决定留给自己的时间变得更少，他需要做的事更紧迫，无论是学业，还是对面写字楼里住着的郑氏。
　　……………
　　透着微光的走廊里传出脚步的声响，一个高大的身影打开尽头房间的把手，推门而入。
　　“进来不知道敲门吗？”房间里的人气愤地说道。
　　进来的人轻笑一声，不声不响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半掩的窗帘，黑暗的办公室瞬时亮了许多。“我亲爱的爸爸为什么那么喜欢黑呢？就那么见不得光吗？”边说边走向椅子坐了下来，笑着看着对面的人。
　　答非所问又话里有话的回答让面前的中年男人面露不悦，也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没有表现。“你看看你的样子，还像个人吗！”
　　他把头转向一旁，看着巨大的玻璃里映出的自己，用手抓了抓染成浅黄色的头发。“是个人总比看着像个人好吧，爸爸你看起来挺像个人的。”
　　“你！…今天我不跟你计较，你是我儿子，你怎样都改变不了。”
　　“你乱认儿子我可不会乱认爸，想当你儿子的人多了去了，你随意啊。”
　　“郑其烈！”中年男人终于亮出自己的底线，重重地拍了桌子。
　　两人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对方。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这种地方我可不愿意经常来。”
　　郑其烈每一句都是足以让郑父下不来台的讽刺，所以他干脆直接忽略掉，说出自己的用意。“我已经向学校递了你的实习录用协议，明年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公司。”
　　“还有呢？”
　　“在外面野够了就给我滚回家。”
　　“没了？”
　　“我可以忍受你的叛逆，但你最好不要抱有挑战的心理…”
　　接下来都是自己已经听过很多遍的话，郑其烈不等他说完就淡定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白衬衣，郑父没再说下去，看着已经起身的郑其烈。
　　“你好像高估了自己，挑战一直都在，不过叛逆…”整理完后弯下腰看着桌前的人，“没理由对你。”眼神毫不停留地移走，转身推开椅子向外走去。
　　“你…”
　　郑其烈丝毫不在乎后面人气急无奈的视线和声音，果断地夺门而出，眼角还挂着一丝不屑的笑意。虽然每次都是被郑文野的人“请”来的，但看来都是他自讨苦吃。
　　“等久了吧？”
　　“没有，阿惠来了。没事吗？”郑意把手里的外套还给郑其烈，顺手帮他穿上。
　　“没事。渴吗？带你们去喝点东西。”
　　“好，我去叫阿惠。”
　　………
　　“欢迎光临。”
　　进入店里找了一处坐了下来，“你们先点，我去打个电话。”
　　“真的没什么事吗？”郑意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很慌张，只说郑其烈被人带走了，不过不久就出来了，趁郑其烈不在，闵七惠才问出来。
　　“他说没事，应该就没什么事吧。”郑意搓着双手，显得有些担心。
　　“……”知道郑意也不清楚，闵七惠便不再问。
　　“…恩，拜托了。”挂掉电话的郑其烈吐了口气，得意地笑了笑，走出洗手间。
　　一瞬间，与一个人擦肩而过。
　　郑其烈没注意地离开了，而另一个人却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那个刚刚离开的背影，眼神里尽是淡漠。
　　不知缘由地，突然响起曲子，闵七惠看着眼前的两人，有些走神。她往里看了一眼，声音的源头是光线很暗的角落，隐隐约约能看清是个男生。
　　弹琴的人手指游刃地起落，而脑海里全都是刚刚洗手间的男人以前出入郑氏的场景，那刚刚的擦肩而过，还有他的桌旁那个面熟的女生……曲终，起身，绅士一躬，一气呵成。有的顾客响起了掌声。
　　掌声中，含着吸管的闵七惠好奇地抬起头，看向鞠躬的人。直起身的那刻，闵七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笔记的那天，仿佛是一样的感觉。
　　她直直地看着他退场，直到郑其烈提醒她吸管的水滴到了外面，她才反应过来。
　　“哇……真是…神奇。”
　　“什么？”
　　“…”依然一副呆滞的模样。
　　……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郑意看了眼手表提议。
　　“恩，走吧。”郑其烈也拿起手机。
　　跟在后面的闵七惠突然停了下来，“找到了…”
　　“找到什么？”
　　“…笔记本！”说完就向后跑去。
　　“请问，刚刚弹钢琴的人还在吗？”
　　“啊？…这是最后一曲了，应该已经走了。”店员解释。
　　“他还会来吗？”
　　“会啊，他是我们店常驻钢琴师。”
　　“他…叫什么。”
　　“嘿嘿…很帅对吧，很多人都来问他呢，什么尔，哦对，韩尔。”店员很懂地笑着。
　　“韩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