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花谢，凤凰花开》唐小山

3、锂

　　半个月过去了，貌似彭彭还没有采取什么行动，陶乐在一边看着都替她着急。陶乐听说过杨睿在女生堆里有多么抢手，他能拒绝一个美女，不代表他会拒绝所有美女，如果彭彭再不抓紧时机，只怕会被别的女生捷足先登。
　　一天下午，陶乐上完选修课，一个人往图书馆走，路过大礼堂，她停下来看看下周的放映预告，只见一排海报中间赫然写着“《上帝发疯了》一二部连映”，陶乐立刻两眼冒光，她连忙取下书包，可是在里面翻了半天，只掏出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证件，一个硬币都没带。陶乐失望的举着饭卡，自言自语道：“要是大礼堂的售票处也能刷饭卡就好了。”
　　只听身后有人说：“你想看哪部电影？”
　　陶乐转过头，原来又是杨睿，她指了指海报：“就是这个啊，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嗯，之一。”
　　“你没带钱吗？我借给你好了。”
　　“哇，这么小气，就五块钱，还要强调是‘借’的。”
　　“好，好，我‘请’你看，这总行了吧？”杨睿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他想如果一开始就说请陶乐看电影，她肯定会拒绝。
　　杨睿一个人走向售票处，陶乐没有跟上去，他回头说：“那个，其实我也很想看这部电影，你不介意我也‘请’自己看一场吧？”
　　“随便啊！”陶乐挥挥手。
　　杨睿买好票，是两张连在一起的，位置很好。“后天晚上七点开演，对号入座。咱们俩一起过来吧？”他见陶乐没有抗议，也没有想把属于她自己的那张票拿回去的意思，他就一边把两张电影票夹进钱包里，一边说：“六点四十五，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你，怎么样？”
　　陶乐鬼鬼祟祟的一笑：“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在干什么，要不把你的电话告诉我，万一我赶不回宿舍，就打电话告诉你在哪里见面。”
　　杨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他在陶乐的通讯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宿舍电话，他想如果此刻就把宿舍房号、实验室房号和实验室电话一起告诉她，未免表现得太露骨了，只要到时候自己无论如何坐在宿舍里等她的电话就行。
　　杨睿正要去教材科，紧邻着图书馆，两个人顺路。
　　陶乐主动说：“哎，你说你也喜欢《上帝发疯了》这部电影吗？”
　　“是啊，我高中第一次在同学家看，回去就自己买了一套DVD，本科的时候，我们学校礼堂平均每年放一次，我就看了四次，没想到你们学校也有这么好的传统。”
　　陶乐惊喜的感叹：“哇！终于遇到一个比我还‘疯’的人！我是上大学之后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玩的电影，我去网上下载了，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翻出来看一遍，只要我一看，我们屋同学就说我又‘发疯’了，她们真是一点品味也没有！”
　　“你……经常‘心情不好’吗？”杨睿有点心疼的问，其实，他对陶乐这个女孩，还算一无所知呢。
　　“哈哈，当然不是了！”陶乐露出一个“柴郡猫”一样灿烂明媚的大笑脸：“有时候看书看不懂，写作业写不出来，就觉得心里难受嘛！”
　　“哦。”杨睿点点头，原来她的烦恼就是这些。
　　“那，你最喜欢哪一段？我喜欢汽车过栅栏门那段，虽然看过那么多遍，可是每一次看我都笑得喘不过气来。”陶乐又忍不住笑得捂住肚子。
　　“我更喜欢犀牛踩灭火堆那段。”
　　“我觉得第一部比第二部好看。”
　　“那个一直咬着靴子的小动物不错，能养一个当宠物就好了。”
　　“对，对！我也一直想养一只，那是什么动物啊？”
　　……
　　走到图书馆门口时，两个人正聊到兴头上，洒下一路欢快的笑声。陶乐又翻啊翻啊翻出自己的借书证，她不好意思的说：“电影票你帮我拿着吧，要不然我会把它弄丢！”
　　杨睿也看出来了：“好，那就后天晚上见。”他觉得陶乐满头大汗的在书包里找东西的样子挺可爱的。

　　星期天晚上六点半，陶乐冲进宿舍，彭彭刚洗完澡回来，正对着镜子梳头发。
　　“太好了，彭彭，我还怕你不在呢！杨睿要请你看电影，就是今天晚上，快点，打扮打扮就下去吧！”
　　“什……什么？”彭彭目瞪口呆，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他问我咱们宿舍的电话，我告诉他了，可是他还是不好意思直接打给你嘛，就让我传话咯。”陶乐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眼皮都不眨一下。
　　“他……他说他请我看电影？为什么？”彭彭好像吓坏了。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我说他不喜欢那种咄咄逼人的大美女嘛，他喜欢像你这样又温柔，又娴静，又聪明的小美人！字如其人，他一看见你写的字，就爱上你啦！”陶乐越发胡说八道起来。
　　彭彭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行了，你就这个样子已经很好看了嘛，快点下去吧，他在咱们宿舍楼下等你呢！”
　　陶乐帮彭彭披上外套，彭彭鬼使神差的走出宿舍，茫茫然然顺着楼梯下楼，整个人好像在做梦一样。
　　陶乐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锁好宿舍门，拨通电话，杨睿似乎正一动不动的守在电话另一头呢：“陶乐吗？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宿舍啊，可是今天晚上我们班委会临时开会，我是班长，不能缺席，我不能去看电影了。”
　　杨睿只觉得深深的，深深的失望，失望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我让彭彭代替我去！她还没看过《上帝发疯了》呢！”
　　“陶乐！”杨睿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陶乐意识到自己可能做得有点过分，但是她决定坚持到底：“那张电影票是你送给我的，我愿意转让给谁都可以，现在我把它送给彭彭了！彭彭刚刚出门，已经下楼了，她……她很高兴，很想看这部电影！”
　　“陶乐！陶乐！”杨睿着急的喊，可是陶乐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杨睿非常生气，他耍过的花招多着呢，跟他玩心眼的女生也不在少数，他一下子就听出来陶乐说的“班委开会”根本就是幌子，没准从她一开始骗他买电影票的时候就想好整个诡计了，他很想再打电话过去和陶乐把这件事讲清楚，可是他知道彭彭已经在宿舍楼下等着呢，他不能再一次让这个女孩难堪、难过，虽然这一次不是误会，而是两个人都掉进陶乐设置的狡猾陷阱里了。

　　杨睿匆匆赶到女生楼前，在进进出出的女孩子当中，站得端端正正的彭彭显得格外楚楚可怜，杨睿意识到，这也是自己第一次和彭彭说话。
　　杨睿走到彭彭面前：“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们走吧。”
　　彭彭微微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在杨睿身旁。
　　这是杨睿第一次怀着如此乏味和烦躁的心情观赏这部绝世喜剧，在一波又一波满堂哄笑声中，他能听见旁边座位上的彭彭笑得轻盈然而真诚。杨睿只能自我解嘲的想，至少，彭彭挺开心的，这次就算我向她赔礼道歉吧。可是杨睿依然无法原谅陶乐的捉弄。
　　电影散场，已经十点多了，杨睿护着彭彭走出放映厅，正好遇上一个从相邻出口出来的男生，他很热情的打招呼：“嘿，杨睿！你也来看电影啊，这是你女朋友吧，挺漂亮的。”
　　杨睿一本正经的解释：“不，不是，这位只是我的师妹。”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那个男生很尴尬，急忙满脸堆笑的道歉。
　　汹涌的人潮很快把他们分开了，杨睿一直小心的保护彭彭。回宿舍的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一直来到女生楼下，再不能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分手。杨睿停步在明亮的路灯和黑黢黢的树丛之间，既光明正大，又不至过于惹眼。
　　杨睿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陶乐从同班男生宿舍楼方向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男生，每个人怀里抱着一摞半米高的印刷品。走到女生楼前，陶乐气派十足的说：“你们俩先站在这里等着！”她进传达室跟楼长解释了一番，然后回到楼门口一挥手：“上楼去吧！动作快一点，不许东张西望！”那两个男生连忙老老实实的抱着沉甸甸的东西跟在陶乐身后上楼去了。
　　杨睿心底五味杂陈，可是他必须先应付面前的女孩：“彭彭，对不起，刚才那个男生，我和他只是上个学期打过一次交道，相互之间并不了解，所以他对你误会了，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彭彭低着头，轻声说。
　　其实，这本是一个大好的时机，男生应该赶紧接着说：“这么说你不介意别人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可是杨睿只是神情端庄，声音低沉的再一次道歉：“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彭彭猛然惊觉杨睿语气中的含义，她心中一动，忍不住抬起头，却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
　　杨睿也鼓足胆量，下定决心：“彭彭，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只是……唉……只是我总是没有勇气。其实一开始看见你的名字的时候，我以为你是男生，所以才会在全班面前点你的名字，我并没有想故意为难你，让你尴尬，都怪我太马虎，准备工作做得不够，才会闹出这种误会，我真的非常抱歉，希望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没……没关系……我……早就忘了……”彭彭说的不是真心话，她又低下了头，感觉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宁肯眼泪落在草地上，也不愿意它们当着杨睿的面从脸上淌下来。
　　“谢谢你。嗯，你的作业一直写得很认真。”杨睿只能想到这句话说，不管怎样，他不能明说今天请彭彭看电影就是为了向她道歉，无论这是不是他的本意，那种话也太伤人了。
　　“那，我先回去了……”彭彭不敢抬头再看杨睿一眼，转过身，慢慢走上台阶。她知道，自己的作业并不是“一直写得很认真”，有一次，她听错了老师布置的题号，漏做了一道很重要，很复杂的大题，可是作业末尾依然得到了一个龙飞凤舞的“优秀”标记，从那之后，她就百倍用心的听习题课上的讲解，因为她明白从自己的作业本中再也看不出自己的解答是否正确。彭彭每次都要向陶乐借批改好的作业来看，陶乐再贪玩，也不会在自己的作业上画画，有一次，彭彭看到陶乐的作业纸上画着一只掩嘴而笑的加菲猫，满眼嘲讽之色，在那只加菲猫旁边，陶乐的作业题里犯了一个很简单、很低级的错误，已经被桔黄色的钢笔一步一步做了详细改正，虽然那次作业，陶乐只拿到了“及格”的分数。
　　杨睿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彭彭的背影早已消失，他默默的盯着女生楼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还是在等什么。没多久，那两个帮陶乐搬东西的男生走出来，见了杨睿，恭恭敬敬的打过招呼。虽然其实杨睿的性格十分开朗随和，但是因为他成绩出色，对学业态度严谨，所以低年级的同学都挺敬畏他的。

　　彭彭回到宿舍，除了陶乐，另外两个女生也在，所以陶乐不能直接问她和杨睿一起看电影的事。陶乐挥舞着刚刚搬上来的杂志说：“彭彭，这期班刊已经印好了，你闻闻，油墨味还香喷喷的呢！你画的钢笔插图印刷出来效果特别好，辅导员都直问我谁是作者呢！”
　　可是彭彭摇了摇头，从陶乐身边擦过去，连外套都没脱就爬上床铺，拉上帘子。
　　另外两个女生也停止谈笑，惊讶的看着陶乐。陶乐把彭彭的床帘掀开一条小缝，轻声问：“彭彭，彭彭，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可是回应她的只有一声被枕头闷住的低低的哭泣。

　　杨睿闷闷不乐的回到宿舍，立刻被同住的男生揪住：“二郎神！你可算回来了！陪美女看电影看得爽吧，这边还有个小姑娘追魂似的找你呢！一分钟一个电话，我根本没法玩游戏了！”
　　正说着，电话铃又响了，那个男生躲瘟神似的退回电脑旁边：“追命鬼来了！你接，你接！”
　　杨睿刚说了一声“喂”，听筒里就传出愤怒的吼叫：“杨睿！你马上给我下来！”然后“咣当”一下，那头就挂断了。那个玩游戏的男生听得一清二楚，发出不怀好意的奸笑声。
　　杨睿没精打采的走到宿舍楼下，只见陶乐气势汹汹的站在公用电话亭旁，杨睿还没在她面前站稳脚跟，她就恶狠狠的质问：“杨睿，你对彭彭都干什么了！”
　　“我还能干什么，就是和她一起看了一场电影嘛。”
　　“那为什么她一回宿舍谁也不理，躲在床上就哭！”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把她惹哭的。”杨睿没好气的回答，可是他一看陶乐果真动怒的眼神，只得心虚的招认：“在礼堂门口，碰到一个我的熟人，他误以为彭彭是我的女朋友，我就跟他解释说彭彭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我师妹。可能她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吧。可是后来我很认真，很严肃的向彭彭道过歉了，如果她还不满意，那你叫我怎么给她赔礼都行，这件事就算是我的错吧！”杨睿越说越觉得生气。
　　“你，你向彭彭道歉，跟她说对不起？就因为有人误认为她是你的女朋友？”陶乐不可思议的说。
　　“我根本就不是故意的，我和那个男生只见过一面，一点也不熟，他怎么会知道我有没有女朋友，女朋友是谁！就是随口打个招呼嘛！”
　　“你要是不想让彭彭做你的女朋友，为什么还要带她去看电影！”
　　“我本来就没想请彭彭去看电影，我想请的人是你！”
　　杨睿大喊着说出这句话，两个人都呆住了，杨睿不知道陶乐能不能听懂这句话的含义，可是她继续不依不饶的逼问着：“如果你对彭彭一点意思也没有，为什么第一次上课就当着全班的面点名表扬她的作业！”
　　“她的作业确实写得很好，而且我看她的名字以为那是个男生，在全班同学面前表扬一个男生总没什么吧。”
　　“可是彭彭不是男生，她是女生！”
　　“是我错了，我误会了，这件事我也向她道过歉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三岁小孩都明白，抱过了，亲过了，都不用负责，难道就因为我递给她一个作业本，就要我对她一辈子的幸福负责任吗！这是哪朝哪代的规矩！”
　　“你这个流氓！”
　　陶乐咬牙切齿的骂出最后一句，转身跑了。

　　陶乐赶在关门熄灯之前冲回宿舍，一头钻进床帘里，毫不掩饰的哭起来，另外两个女生既不敢问，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悄悄的各自休息了。当陶乐暴雨似的大哭结束之后，彭彭轻不可闻的啜泣声却似乎一直延续到后半夜的梦境中。
　　陶乐觉得心里非常非常难受，可是她就连打开笔记本再看一遍《上帝发疯了》的心情都没有，她想，也许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会看这部电影了。陶乐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责骂杨睿，就算他真的无意做错了什么，他也已经尽量诚恳的表达过歉意了，比起那些逢场作戏，趁机讨便宜的男生，杨睿的所作所为已经算堂堂君子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陶乐，她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结果却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砸了彭彭的脚，陶乐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她只是希望身边发生一些浪漫巧合的故事，可以当作茶余饭后闲谈的话题，当然是那种幸福美好的故事啦，所以她才想方设法“撮合”杨睿和彭彭，可是她现在才明白，感情不是儿戏，不是自己的儿戏，更不是别人的儿戏，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对不起彭彭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陶乐和彭彭的眼皮都是肿的，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来，照旧一同洗漱、吃早饭、上课，另外两个女生总算松了一口气。陶乐和彭彭绝口不提杨睿和那场电影，就好像那天晚上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们依然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可是陶乐却开始逃课，她再也不想去上杨睿的习题课了，她照常交作业，答案十分“标准”，取回来的作业却看也不看一眼就直接扔进储物柜里。
　　大半个月过去了。
　　一天傍晚，陶乐上完选修课，摊了一桌子的参考资料够她收拾大半天的，等她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却发现杨睿正靠在走廊对面的墙上等她。陶乐低下头，转身向更远的那道楼梯走去。
　　“陶乐！”杨睿跑到陶乐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明天下午到我实验室来，理科三号楼北307号房间。”陶乐刚要开口，他又抢着说：“别说你没时间，你们班明天下午没有课，你也没有选修课。”
　　陶乐才不去想杨睿怎么把她选了哪些选修课都查得一清二楚，她不高兴的说：“我不去。”
　　“随你的便，我会从午饭后一直等到晚饭前。如果你这个学期期末考试不想及格了，那就别来！”说完，杨睿扬长而去。
　　陶乐气得要死，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耻！他做助教的那门课平日作业成绩要占到总成绩的百分之三十，没准连期末考试卷也是他负责批改和登记成绩，他怎么能利用手头的这点权利就无端欺负人呢！幸好彭彭没有和这种无赖在一起。陶乐一咬牙，心想，去就去，谁怕谁啊，正好趁机替彭彭报仇。

　　第二天吃过午饭，陶乐雄赳赳气昂昂的杀到307，只有杨睿一个人，他正在看最新一期《Nature》，见陶乐来了，他随手把杂志和笔记本推到对面的桌子上，然后起身拖过一把椅子：“过来坐吧。”
　　杨睿的态度倒是挺和善挺从容的，不像是居心叵测，陶乐满怀戒备的走过去，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被杨睿书桌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一个一尺见方的简易温室，木架结构，透明塑料墙壁内侧蒙着一层水雾，里面放着一盆形态奇特的植物。
　　杨睿看出陶乐十分好奇，就把小温室移到她眼前，掀开盖子：“猪笼草，今年已经五岁啦，是我从种子开始种的。它还没吃午饭呢，要不要把你的手指头喂给它吃？”
　　陶乐板着脸把手背到身后，杨睿笑着盖好温室，把它搬到窗台上的阳光里。
　　“你已经缺席三次习题课了，这三节课讲的习题都很重要，高老师特意布置我，一定要讲清楚，让大家都能听明白。”
　　杨睿并没问陶乐为什么不去上课，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白纸，一支签字笔，等陶乐坐稳之后，就开始给她讲那些题目，他凭空写下一篇一篇算式，完全没看任何参考资料。开始，陶乐听得心不在焉，可是杨睿的讲解深入浅出，条理分明，而且他已经从陶乐的作业中看出她哪里没听懂，什么地方理解得不正确，所以讲起来更有针对性，再加上他的声音平稳而耐心，因此，渐渐的，陶乐也全神贯注的投入其中，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本来应该对杨睿这个家伙心存芥蒂的。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两个人都浑然不觉。忽然，实验室房门一开，展云遥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她把怀里的大堆资料扔到自己的桌子上。
　　“呦，杨老师，在给学生补课呢！”
　　杨睿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展云遥探头看了看杨睿写满了几张A4纸的公式，故作不满的说：“哎我说，你是成心想用你鞠躬尽瘁的高大人格陪衬我们敷衍了事的渺小灵魂啊！你家又不缺钱，你非得跟我们这些贫苦百姓竞争一等助学金吗？”
　　杨睿把笔一扔：“怕什么，哪天你真的吃不起饭了，我养活你。”
　　“拉勾上吊，不许反悔啊！我这个月就没钱吃饭了。”
　　“没问题！”杨睿不怀好意的笑着：“每天三个酱鸡腿，一直养到你八十岁。就从今天晚饭开始吧，怎么样？”
　　展云遥一捂喉咙，指着杨睿说：“我警告你，不许再在我耳边提那三个字。要不然，我就把你的腿酱了！”
　　杨睿没出声，冲展云遥做了“酱鸡腿”三个字的口型，然后一吐舌头。
　　展云遥一直没坐下，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说：“哎，今天晚上八点钟给我把实验室空出来，我要准备明天的报告。”
　　“你现在就在这准备吧，电脑和投影仪都空着呢。”
　　“我呀，才不当电灯泡呢，我最不忍心搅黄别人的美事了。”展云遥慢条斯理的说着，却又不肯离开，去门旁的洗手池认认真真的洗干净双手，然后掏出一管护手霜，不慌不忙的涂涂抹抹。
　　虽然陶乐的性格绝不内向害羞，可是现在毕竟是在人家的实验室里，而且她自己是个缺勤逃课被老师抓获的小坏蛋，又听杨睿和展云遥那样无所顾忌的互相取笑打趣，陶乐就觉得不太自在，她一声不吭的盯着眼前最近一行公式。
　　这时候，门又开了，展云逍也进来了，他像臣子见了皇上似的挨个跟展云遥和杨睿点头打招呼，就连对他叫不上名字的陶乐也送上了一个恭敬的笑容。
　　展云遥一把拉住展云逍：“哥，我明天着急要用的几篇文章图书馆里都没有，你帮我一起去楼上资料室再找找。”
　　“哎，好，好。”
　　就这么着，展云逍被展云遥拉走了，她临走关门之前，冲杨睿打了一个响指。
　　屋里又只剩下杨睿和陶乐两个人，陶乐忽然感到说不出来的轻松和快乐，她好奇的问：“刚才那个女生干嘛那么害怕‘酱鸡腿’啊，后来那个男生真的是她哥哥吗？他们俩长得一点也不像。”
　　杨睿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真的想知道啊！”
　　“是啊，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等你先把这些习题弄明白我再讲给你听！”
　　又过了两个半小时，陶乐缺席的三堂课终于都补完了。杨睿的嗓子有点哑，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感到无比快乐。而陶乐整整一下午面对着纷繁芜杂的公式，竟然第一次感到头不疼眼不花心不烦，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清晰极了，哪怕明天就考试她也不害怕。
　　杨睿把自己写过的演算纸按顺序收好，注明页号，用回形针别起来，交给陶乐：“拿回去慢慢看吧，还有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陶乐把这一叠公式收进书包里，不好意思的说：“谢谢你。”这一次，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欠了杨睿一个大人情：“那……是不是……今天晚上……应该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今天我还有事。”杨睿想，她有这份心意就够了，怎么能真的让女生请他吃饭呢，他怕陶乐误会他敷衍她，又解释道：“我已经跟导师约好今晚去他家讨论课题，还有展大侠也跟我一起去。”
　　陶乐轻轻的点点头，也没提改天再请杨睿吃饭的事。
　　“那么，以后的习题课，你还去不去上了？还是你更喜欢听我单独给你补课？”
　　陶乐当然喜欢听杨睿特意给她讲解题目，她觉得杨睿讲得可比老师清楚多了，那些老教授们自然个个学问博大精深，可是要给这些浅薄无知的本科生讲起课来，却往往叫人听得云里雾里，抓不住头绪。
　　“你们研究生做助教，要给每个缺课的学生都这么补课吗？”
　　“哈哈，当然不了，要根据家教市场的行情按钟点收费的！今天就算免费赠送给你的试用装啦！”
　　“啊！那我以后还是去上课好了。”
　　杨睿笑着点点头，虽然他很享受和陶乐在一起的时光，可是他不愿意让她养成逃课的坏习惯：“那你以后遇到听不懂的再来问我吧。就当是帮我攒点先进事迹争取助学金啊，等奖金拿到手了，我分你一半！”

　　陶乐没有把杨睿给自己补课的事告诉彭彭，不是因为她心底狭隘，想独吞独享，她只是怕彭彭听说了会伤心，她想，可惜彭彭一直都是那么严肃认真的好学生，从来不肯缺席任何一堂课，不然，彭彭也有机会和杨睿单独相处整整一个下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