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空子yue

5、大傻子

　　那天林川见宁直人实在喜欢那本《山海经》，便借给了宁直人。宁直人花了几天时间就看完了。
　　这天打算还回去。
　　走到三班，没见到林川。
　　一个女孩看到宁直人一直在窗口看来看去，便探出头，问道：“同学，你找谁？”
　　“不好意思，请问林川在不在？”
　　“大川？”女生看了看教室后面的空座位，“他没来。听张华锐说，他病了。”
　　宁直人觉得“大川”应该是别人给他的外号。不禁觉得林川跟班上同学关系真好。
　　“张华锐和林川关系很好？”宁直人因为莫名生出的好奇多问了一句。
　　“大川说，他们是好几年的好哥们儿。”女生道。
　　“哦……那好吧，谢谢。”
　　“不客气。”女孩回到座位上。
　　原来林川病了啊……
　　宁直人低着头回去。
　　那天到林川家里都忘了交换电话号码了，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有的话还可以问问病怎么样了，宁直人懊恼着，突然撞到个人。
　　那人正在和班上的同学聊天，被撞了后回过头来，是张华锐。
　　“啊，是你……”宁直人小声说。
　　“诶，是你？大川的新朋友？”张华锐也认出宁直人了，“呃……你叫什么？”
　　“宁直人……”
　　“哦哦。我是张华锐，以后还会再见面，多多关照。”张华锐笑起来。
　　也许是相互影响吧，张华锐跟林川笑得很像。
　　“多多指教。”宁直人微微点点头，然后走进教室。
　　那群同学疑惑地看着宁直人，“老张，你认识他？”
　　“谈不上吧……见过一次，是大川的朋友。”张华锐说道。

　　放学后，宁直人准备去林川家看看。
　　毕竟上次人家也在自己发烧的时候照顾了自己，又是熬粥又是洗碗的，总该报答一下的。至少知道人家病了，去他家看看总是可以的。
　　宁直人到水果店买了点水果，把今天张华锐给他的笔记和作业捎上，就去了。
　　宁直人有点路痴，只是绕了一圈，就找到了。
　　抬起手，准备敲门，宁直人突然有点怂。
　　又担心自己穿着校服会不会不合适，看望人带的水果有没有买错。
　　宁直人整理了一下衣服，照着防盗门上的玻璃把头发扒拉了两下，弄得整齐了些。
　　嗯……没关系了吧。
　　宁直人敲了敲门。
　　好紧张……
　　隔了会儿，有穿着拖鞋在地上走的声音，然后里面那层门开了。
　　齐耳短发……
　　是林妍。
　　林妍“咦”了一声，把外面的门打开了。
　　“宁直人？你来做什么？”
　　林妍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宁直人摸了摸鼻尖，“林川生病了，我来看看他。”宁直人把手中的水果袋子递给林妍。
　　“哦。”林妍接过去，往里面走，“进来吧。我妈没在家。”
　　宁直人走进房子，把门关上，脱了鞋就朝林川房间的方向走去。
　　“老哥！宁直人来看你了！”林妍敲了敲林川的房门，然后转了转门把，开了门。
　　宁直人快步走去，看见林川坐在书桌前，正往门外探头。
　　“咦？你怎么来啦？快进来坐。”林川脚一蹬，椅子就往后退了退，他站起来对宁直人笑。
　　“听你们班的女生说的。”宁直人道，刚想说“林川你可以的啊女生都叫你大川魅力无限啊”，想了想还是觉得说了不太好，便住口了。
　　林川向宁直人走来，伸手在宁直人两边脸颊上掐了掐，“你就不能开个玩笑笑一笑吗。”
　　宁直人盯着林川的眼睛，林川笑了笑，放下了手。
　　“啊，宁直人，你的苹果很好吃。”
　　林妍咬着苹果，手里还捧着两个洗好的。
　　“二位，来一个吗。”林妍挑挑眉。
　　“谢啦。”林川接过去，递给宁直人一个。
　　“谢谢。”
　　“你们聊。”林妍嘴角勾起，然后关上房门。
　　“在看什么？”宁直人走向林川的书桌，“数学？哦，对了，张华锐叫我带给你的。”
　　宁直人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
　　“嘿，那小子，平时没白疼他。”林川接过去，看了看。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生病了啊。”宁直人坐在床上。
　　“下午才好的。昨晚烧到四十度了。”林川爽朗一笑。
　　“啊……”宁直人小声惊呼了一声。
　　“没事啊。可能还没有那天你烧得严重。”
　　“那我还真是命大。”宁直人从书包里拿出《山海经》，“呐，我看完了。多谢。”
　　“不客气。”林川接过书，随手放在桌上。
　　“哦，对了，留个联系方式吧。”宁直人从书包里的暗格拿出手机。
　　“我还以为你不带手机去学校的。”林川看着宁直人黑色的手机壳。
　　“带着手机心里觉得踏实点。而且静音了，不怕。”
　　“好吧。”林川在书底下翻出手机，“留个电话号码，微信，□□吧。”
　　“嗯。”
　　“我给你WiFi密码。”
　　“好。”宁直人在手机上点了两下，递给林川。
　　林川娴熟地找到自己家的WiFi名字，输入密码。
　　“好啦。”
　　林川把手机递给宁直人。
　　很快就完成了交换。
　　宁直人和林川聊了会儿天，就打算回家了。
　　“今晚还去学校吗？”临走的时候宁直人问林川。
　　“嗯。在家也无聊。”林川道，“一起去吧。六点四十在你公寓前面一点的便利店前见。”
　　“好。”
　　“下次在我家吃饭哦。”
　　“好。”
　　宁直人朝林川笑笑，挥挥手就走了。
　　林川决定以后要让宁直人多笑笑，不管是挠痒痒还是其他方法。

　　回到家，宁直人煮了面吃，六点刚过，宁直人在床上看手机。
　　先是□□。
　　林川的网名是一个太阳。头像只是一个人的背影。放大了来看，宁直人才看出是林川本人。淡蓝色的衬衫，米黄色的裤子，背对着镜头，脸微微右侧，望着夕阳。宁直人估计是林妍拍的。宁直人突然有个想法，林妍的头像是不是也是这样，是本人，是林川拍的。
　　打消了这个想法，宁直人点进林川的空间。
　　只有十三条说说，是以前的，最早的也是前两个月的。照片也不多，是以前旅游和初中毕业时拍的照片，还有一张是专门建了一个相册的，名字是“老妹”。是林妍以前长头发的时候，林川搭着她的肩，林妍有点瞪着镜头，两人脸上都有奶油。按发表的时间推的话，应该是林川初三，林妍初一的时候的照片。林川跟宁直人说过，他跟林妍差两岁，林妍现在初二。应该是林妍的生日吧。
　　两个人的感情真好。
　　宁直人想到自己的妹妹宁小衫。
　　其实宁直人有想过和宁小衫亲近的。但是宁小衫不喜欢他。小时候是，现在更是。
　　宁直人翻看着林川的空间，突然看到最底部有一篇林川自己打的说说。
　　宁直人有点好奇。
　　类似一封信。

　　叶程：
　　你好吗？已经过了几个月了，我还是很想你。张华锐也很想你，但是那个家伙嘴上不说，心里可是很想你的。你送他的钢笔，被他不小心摔断水了。他捧着钢笔差点没哭出来。好笑吧，那么大个人了，为了这点破事居然差点哭了。你说你想看他哭的，但是你却看不到了。永远的。叶程，我们不怪你，在你痛苦的时候，我没有陪你，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下辈子还能见的话，你记住了，有人爱你的。我爱你，张华锐爱你，我们都爱你。我想你骂我傻逼的语气，连张华锐那个傻逼都学不来。你能不能再骂我一次傻逼。

　　在末尾林川艾特了一个人，网名是一个字母Y，头像是全黑的。应该是那个叶程吧。
　　他的空间锁了。宁直人看不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宁直人有点想知道。
　　突然弹出个消息，是一条验证消息。
　　附带消息显示“林妍”。
　　头像不是背影，是只□□小熊。宁直人突然有点失望的感觉。
　　同意了之后，林妍发了消息。
　　“你看了我哥空间没有？”
　　“看了。你脸上有奶油。”
　　“不是这个！你再说这个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有没有看到我哥最底端的说说？”
　　“看了。叶程是？”
　　“那是我哥以前的朋友。但是在初三那年因为抑郁症自杀死了。叶程是我哥心中的禁忌，我哥以后没提起，你就别问，我就求你这件事。”
　　“别说求，没那么严重。我记住了。谢谢你告诉我。”
　　“没事。”
　　宁直人关了手机，抬头看着天花板。
　　叶程也是抑郁症……怪不得林川对那天的自己的表现很敏感，而且记挂了很久，很严肃地跟自己说了些话。想必是在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学习了很多专业知识吧。对自己有些反常的行为很敏感。
　　“……我不想，再失去谁了。”
　　好想知道……
　　好想知道叶程的事……好想知道……有关林川的一切。
　　宁直人在床上缩成一团，抱着自己。
　　太奇怪了。为什么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想要林川看见我。

　　宁直人草草冲了凉就跑下楼去。在床上发呆太长时间了！
　　赶到便利店的时候林川已经在等着了，看着手机，戴着耳机。
　　“对不起！我来迟了！”宁直人气喘吁吁。
　　“没事没事。我也才到。”林川笑着摘下耳机，“好香噢……”
　　林川闻到香味是从宁直人身上传来的，“是你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你刚洗完澡吗？”
　　“嗯……出门有点急。沐浴露是妈妈准备的，有点太香了。”宁直人因为林川凑近的鼻尖而感到脸上发烫。
　　“就算你迟个十几二十分钟我也会一直等的啊。”
　　“我比较守时，所以不会麻烦你的。”
　　“噗嗤……”林川被宁直人的一本正经逗笑了，“走吧。”
　　“嗯。”

　　宁直人看着林川上扬的嘴角，眉飞色舞地讲着段子，心里生出一丝心疼。
　　别人也许根本不知道这个大男孩曾经经历过什么吧。独自自责独自痛苦独自承担一切。

　　宁直人觉得最近犯抑郁症没那么频繁了。
　　是林川的出现吧？宁直人自己问自己。他的出现，就如同给宁直人黑暗的内心带来了火种，又温暖又光明。而且一点一点地撕碎宁直人对外界的戒备。
　　宁直人突然觉得林川这个人对自己很重要。不能失去。

　　晚上进了公寓门几乎是狂奔着进了电梯，狂奔着进了家门。
　　为什么会那么想林川？！
　　心脏狂跳着，血液喷涌着，大脑混乱着。
　　扔下书包，宁直人是跑着扑到床上。
　　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没有有过的。
　　既欣喜若狂，又像做了坏事一样紧张心虚。
　　宁直人抓着胸口处的衣服，大口大口地换气。
　　冷静！冷静！林川是朋友！对他有那种想法只是因为林川在照顾人上很细心周到而已！
　　真的！真的没有喜欢他！

　　第二天，林川发觉了宁直人的不对劲，看自己的眼神躲闪了很多。林川在放学后终于逮住宁直人，逼迫宁直人正视自己。
　　“不是说好做可以有肢体接触的朋友的吗？你这飘飘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没、没有……我哪有……”宁直人感到脸上非常烫。急剧升温。
　　“你看你说话都紧张得结巴了，干什么啊？你这个大傻子。”
　　“我、我才没有！”
　　“明明就是嘛。”林川皱皱眉，“你干嘛啊？看着我，和别人说话要看着别人的眼睛，你妈妈没教你吗？”
　　“不要！放开我！我要回去了！”宁直人挣扎着。
　　“别动……别！……哎呀！”
　　林川原本抓着宁直人的手腕，宁直人挣扎的时候，林川不知怎的脚底一滑，整个人往宁直人身上扑去。
　　宁直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川抱住了。
　　空气沉重了两秒，林川马上反应过来，从宁直人身上离开。
　　“对不起奥……踩到了什么，脚滑了……”
　　“……”
　　离得太近，宁直人能清楚地看到林川脸上的一层淡淡的粉色。
　　又暧昧，又可爱。
　　“大、大傻子！”
　　宁直人好不容易憋出了三个字，用逃命的速度离开了。

　　今天未免有点太刺激了吧！！

　　林川莫名其妙地看着宁直人。
　　“他……是不是生气了？”
　　林川赶紧摸出手机，发了句对不起。
　　宁直人听到手机“叮咚”的提示音，看到屏幕上显示是林川，吓得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现在又有点后悔了……
　　是林川背影的头像，气泡没有换，白色的默认气泡，宁直人按住胸口，试图压抑住狂跳的心脏。
　　“没事。是我太反常了。”
　　“不是太反常，是太紧张。”
　　林川立马回了一句。
　　宁直人感到胸膛里那颗好不容易缓下来的心脏又怦怦乱跳起来。
　　宁直人想了很久该怎么回答，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删掉再打再删，如此反复了三次，宁直人感觉要疯了。
　　这该死的、莫名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