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空子yue

6、斯文败类

　　后桌的女生戳了戳宁直人的背。
　　平时不说话的，今天怎么想起跟宁直人搭话了？
　　宁直人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面色淡定地转过头，看着后桌。
　　“……”宁直人没说话，就看着她。
　　“呃……”后桌被宁直人看得有点心里发慌，“那个……你和那个每天放学找你的男生关系挺好的吧？”
　　后桌说话略有些结巴。应该是紧张的。
　　“为什么这么问？”宁直人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不是因为自己。
　　“那个人叫林川吧？”
　　宁直人点头。
　　“他有女朋友吗？”
　　宁直人摇头。
　　“你可以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吗？”
　　宁直人看到女生的表情越来越精彩。
　　“我问问。”
　　“啊？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啊？”
　　宁直人看到她的表情瞬间臭了。
　　“有。但是不能不经过他的同意就给你。”宁直人面无表情，声音也听不出他什么心情。
　　“那我还问你？？”
　　宁直人被这女生弄得有些不耐烦。
　　“哦。”宁直人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去。
　　女生看着宁直人的背，脸气得变成猪肝色。
　　宁直人现在突然很想林川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得不说，老天爷今天的心情应该是很不错。
　　“宁直人！”
　　宁直人的面前一片阴影。
　　女生的脸在见了林川之后由猪肝色变成了粉红色。
　　宁直人扭过头看着林川，眼中的的余光看见了女生脸色的变化，不由得想狠狠撒气。
　　“林川。她想问你有没有女朋友，顺便想要你联系方式。”宁直人缓缓伸出食指指着女生。
　　“我？！”女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瞪着宁直人。
　　“嗯。”宁直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朝林川点头。
　　林川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头，对女生说：“女朋友嘛……你要想的话，把宁直人当我女朋友吧。联系方式就不需要了吧？”
　　妈的。反被摆了一道。
　　宁直人内心爆了粗口。
　　“你……你们……”女生气得要哭出来，转身跑出教室门。
　　“林川，好样儿的。”宁直人转头看向林川，竖起大拇指，“不过女朋友就不敢恭维了。”
　　“……开玩笑的啦。那女生没为难你吧？”林川笑了。
　　“可能没有吧。她很喜欢你的样子，你开心吗？”宁直人挑挑眉。
　　“你傻子吧。”林川一巴掌轻轻呼在宁直人脑门上。
　　“你才傻子吧。”宁直人摸摸额头，继续看题。
　　“那道题啊，”林川瞄了一眼，“画辅助线才可以。”
　　宁直人瞪着题目内心演算了一下，莫名有股火，“我自己会写！”
　　“别发火嘛。”林川看着宁直人发火觉得特别可爱，特别想逗他，让他更生气，“还有，答案不是三。”
　　宁直人演算出来的答案就是三。再认真看了一眼，才发觉林川说的对。
　　“你哪儿有毛病啊？”宁直人站起来抬头瞪着林川。
　　林川用手撑在窗台上，笑得合不拢嘴。
　　“你是女孩子吗？怎么生气都那么可爱？”
　　林！川！有！病！
　　宁直人很想把厚厚的练习册砸在林川的脸上。
　　“我走啦。中午去我家还是食堂？”
　　“食堂！”宁直人没好气地说。
　　“今天食堂有青椒。”
　　宁直人最讨厌青椒。
　　“那我吃泡面！”
　　“今天我家是炖排骨……”林川漫不经心地看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眼角余光却瞄着宁直人，“那我和林妍一起吃完吧……”
　　宁直人瞪着林川。
　　宁直人上次去林川家，吃的最多的就是炖排骨。
　　“那也不去！”宁直人倔强地扭过头。
　　“真的？”
　　“不去！”
　　“真……的……？”林川拉长声音。
　　隔了几秒。
　　“放学快点！”宁直人瞪着林川。
　　“哈哈，好。”林川挥挥手，手指骨节分明。
　　“切……真是的。”宁直人舔舔嘴唇，最终还是败在炖排骨的诱惑之下。

　　阳光透过绿叶间的缝隙倾洒下来，时不时地落在宁直人的眼眸里。但宁直人并不觉得这样的阳光刺眼。
　　“宁直人。”
　　“嗯？”宁直人听到林川在叫他，微微扭头看向林川。
　　“没事……”林川略微失神。
　　“啧……”
　　不过看在有炖排骨吃的份儿上，就不理会林川了。
　　宁直人美滋滋地想着。
　　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宁直人也有喜欢的东西。
　　看小说，听歌，看电影，研究点心，他都喜欢。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宁直人就会开心。
　　林川看着微微仰头眯着眼的宁直人，感到心里踏实了很多。
　　就像是，负罪感减轻了。
　　没错，来自叶程的负罪感。
　　林川想，要是没有宁直人的出现，他可能一辈子都活在深深的负罪感里。宁直人让林川感到平静。
　　叶程死的那段时间里，林川每天都很迷茫。满脑子都是以前和叶程的快乐日子。

　　“林川，今晚记得上游戏啊！”
　　夕阳打在叶程干净利落的短发上，叶程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
　　“我知道啦！”
　　转身挥挥手，林川走上回家的路。
　　林川在初三以前，不是那种学习很好的人，相反，他还有些差。
　　叶程更严重，每科没一科及过格。
　　虽然当时他们也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张华锐，但是张华锐跟林川比较好，林川跟叶程比较好。张华锐那时的成绩中等。
　　晚上和叶程连麦，叶程笑得很大声，“林川看到没有！对面的是傻子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川也笑着，“看到了看到了。回城补血，你上路我下路，搞死对面啊！”
　　“OJBK！”
　　叶程家里是没有人的，只有叶程的房间里亮着灯，厨房和客厅堆了很多吃完的方便面盒子，有几只苍蝇在垃圾桶上盘旋。

　　叶程的妈妈跟别人跑了，抛下了叶程和叶程的爸爸。
　　叶程的爸爸每天夜不归宿，在外边喝酒。
　　这些事情，全是林川在叶程死后才知道的。
　　叶程给林川留了一份遗书，上面只有一行字：“我受不了了，受不了我的家庭，受不了我的抑郁症。再见。”
　　叶程的葬礼都是他小区里看着叶程长大的邻居凑钱办的。
　　他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怎么可能会出面。
　　林川陷入深深的愧疚与害怕中。
　　对叶程的愧疚，对现实的死亡害怕。
　　不过后面多亏有张华锐劝林川，林川的情况也好很多了，而且开始拼命学习。
　　林川很聪明，只是以前喜欢打游戏，心思不在学习上而已。
　　所以后来林川以全校第六的成绩考上了枫城升学率最高的务川高中。如果在之前，对科任老师说林川能考上务川，估计没有一个老师看好他。
　　但是负罪感一直跟随着林川。只是叶程会时不时地跳出来，戳一戳林川的心脏，用满带笑意的语气对他说：“林川，别忘了我。”

　　“林川……林川？”
　　沉浸在回忆里的林川被宁直人拉回现实。
　　“怎么了？”林川换上笑容。
　　“快到小区门口了。”宁直人道，“你刚才想什么呢？”
　　“没……”林川揉揉鼻子，“快走吧，我饿了。”
　　“嗯。”

　　打开家门依旧是拽兮兮的林妍和和蔼可亲的姜雅婷。
　　“姜妈妈好。”
　　“直人你好！快进来坐，吃饭啦！”
　　“好。”宁直人望着忙于端菜的姜雅婷，微笑着把书包放在林川家咖啡色的沙发上。
　　“哟。”林妍从房间里出来，朝宁直人挥挥手。
　　宁直人点头示意。

　　炖排骨的味道是极好的。

　　午饭过后，姜雅婷和林妍都回房休息了。林川开了电视，拿出了眼镜。
　　“诶，你戴眼镜啊？在学校怎么没见你戴过？”
　　宁直人走过来，坐在林川身旁。
　　旁边的沙发陷下去，林川稳了稳重心，“上课和看电视戴，其他时候不戴没什么大碍。”
　　宁直人认真观察了一下戴眼镜的林川。
　　平时不戴眼镜，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宁直人就觉得林川的样子有点凶；戴上眼镜，林川看起来却是有点儿斯文败类的味道。
　　宁直人收回目光，“近视不严重吧？”
　　林川摇摇头，“一两百度而已。”
　　“是初三的时候？”宁直人歪着头问道。
　　“初三的时候？”林川笑了，“对啊。初三的下半学期都挺晚睡的，用眼过度。”
　　“嗯。”宁直人点了点头，“平时注意点，做做眼保健操什么的……你初三很努力啊。”
　　“没有啦。”林川摸摸头，“因为以前太垃圾，所以初三的时候不得不多下了点功夫。”
　　“以前太垃圾？”
　　“嗯，是啊。你不知道，我以前，超级喜欢打游戏，作业碰都不碰的。”林川笑呵呵地讲着，推了推眼镜。
　　“啊……”宁直人有些无言以对。
　　“嘻嘻。”
　　午间新闻播完了，林川关了电视，准备摘下眼镜。
　　宁直人倒是对林川的眼镜很有兴趣，“我可以试试吗？”
　　“好啊。应该不会太晕吧。”林川爽快地摘下眼镜递给宁直人。
　　宁直人接过，嘴角带着笑。
　　在鼻梁把眼镜固定好，宁直人把头扭过去，对着林川。眼前有些晕晕的，看不清林川。
　　“好看吗？”
　　宁直人学着张华锐耍帅地撩了撩额前的刘海。
　　林川笑出声，“真傻。”
　　宁直人也笑了，两边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
　　林川看着笑着的宁直人，微眯着的眼睛，浅粉色的嘴唇上扬出好看的弧度。
　　林川也不知道怎么了，控制不住自己，揽过宁直人的脑袋便吻上去。
　　宁直人懵了。
　　瞪着眼看着林川微微翕动的睫毛。
　　嘴唇处传来温热的感觉，林川平稳呼吸的气，轻轻扑在宁直人的嘴角边。
　　林川吻上宁直人的十几秒里，脑子是放空的。
　　宁直人找回自己的手脚，猛地推开了林川。
　　眼睛前模模糊糊，宁直人摘下眼镜。
　　“林……林……”
　　宁直人找不回自己的舌头。脸颊染上一抹绯红。
　　林川也反应不过来，大脑死机了几秒，才重新启动，他才找回自己的神智。
　　“对、对、对不起！！”
　　宁直人用手捂着嘴唇，依旧说不出话。只觉得脸上好像着了火，连头发都要被火烧起来。
　　羞涩吗？愤怒吗？愉悦吗？
　　宁直人的大脑里飞快闪过这些词语。他颤巍巍地伸手把眼镜放在沙发上，然后拿起书包逃走了。
　　“宁……”
　　林川的呼唤被掐灭在关门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