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环》汐澄璠霏

26、怀逸兴

　　清风送爽，晨光熹微，昨夜碧空皓月，今昼青天红日，徐州，既来之则欲终生。
　　“阿闪，”一个小脑袋凑到他面前，“该不会学高僧入了定吧？”
　　雷闪言睁开眼睛，就发现昨夜醉成一滩的人竟不知何时跑到了自己的榻上，跪坐在自己身边，可笑练功整夜的自己居然会毫无知觉，究竟是自己最近太不精进，内功被雅风超了过去，还是自己对他毫无戒备，已经习惯了这个存在？
　　雷闪失笑摇头，抬手轻弹了一下面前人的小脑壳：“奇怪，为何昨夜烂醉如泥，今日反而醒的这么早，笑成这样，你也不头痛的么？”
　　雅风嘻嘻笑着起身：“从小祖父就给我训练过啊，我千杯不醉，万盏不昏！”
　　“不羞，”雷闪也放腿下榻，“罢了，徐州扬州都差不多了？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唔……”雅风沉吟一阵，现在回乾都时候差不多了，但是徐州扬州，天府之国，过而不入岂不浪费，他还想带雷闪好好转转呢！
　　“不如带你玩两天吧！回头我们稍快些就能赶上了！对了，醉烟楼里有我从前赌来的两匹马，我们骑回去呀，不用着急！只不过当时祖父说等我‘出师’再去找葱烟要马，我们得跟她一起待几天。唉，就怕她不高兴。”
　　“赌？和谁赌来的马让你专养在醉烟楼里？”
　　“西域可汗的嫡长孙，”雅风想起往事，忍俊不禁，“老可汗当年登基时也不大，现在也还老当益壮，他和祖父关系一直不错，还包庇过祖父一阵子，虽说也有内疚的意思……去年我们到了西域，他那个孙子人很聪明，但是怎么说都有些憨厚，是不是很怪？说起来他可是……”
　　库尔班，西域可汗的嫡长孙，聪明却耿直，爱好华夏文学，尤善吟诗作对。
　　去年雅嘉雅风到达西域时，老可汗亲自接待他们，见雅风年幼，库尔班便被叫来作陪。可是库尔班见自己要放弃玩乐，哄一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娃娃，就十分不满。后来库尔班为戏弄雅风而与他比对文采，却输得心服口服，赔进了自己辛苦培养的两匹马驹，而他试图教导雅风马术找回场子也未能如愿……
　　库尔班虽不满雅风“扮猪吃老虎”，却也是从此服了气，自此两人关系好似兄弟。
　　“咦？你们怎么还在这儿？莫不是……”葱烟诧异地放下手中玲珑酒杯，忽而又媚然一笑，慵懒的起身走过来，衣衫半解，身姿摇曳，“莫不是，看中了姐姐，舍不得走去了？嗯？”
　　她的鼻音也透着慵懒性感，雷闪都不自觉的微红了脸，可是雅风却只是皱起眉：“烟儿姐，别这样，你知道我不是。”
　　葱烟却忽然恼怒起来，媚态全无，声音凌厉，却又有了另一种风情：“不许再那样叫我！别让我想起那个禽兽！你不是，你不是我就该也不是吗？！”
　　她忽然像耗尽了力气似的蹲下身去，凌厉的气势转瞬即逝，像个小女孩一般抱头呜咽起来。
　　“好，葱烟，林荣已经活的生不如死了，你既然放过了他，就也放过你自己吧，昨日之日弃我去，明日之日乱我心，你不是要做最随性自在的葱烟吗？活在当下，别管那些了，行吗？”
　　声音逐渐低下去，静默少顷，再抬起头来的又是那个风姿绰约的媚者葱烟。“哈！林荣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苛待妻子，□□亲女，收贿枉法的混账！他怎么值得我恨！”
　　“走吧！”葱烟眨眨眼睛，“我的小宝贝！你那两个小家伙真是好得很，你若不来要，我都不舍得还你呢！”
　　江上名妓葱烟客游徐州，三天即返，相思愁坏了多少风流浪子。不过这些，始作俑者们却毫不在意，反而悠闲的待在船上游览。
　　一湖碧，满岸青，美酒佳人交相映，风卷珠帘飞花令。
　　如是又三天，告别赵康的雅风雷闪，跟着葱烟，带着赵明，回到了醉烟楼。
　　醉烟楼是葱烟的住处，但也是个集宴饮游乐于一体的会所，“ 扬州销金窝,动掷千万镒。”此言不虚。之所以葱烟的钱可以留下一大半，除了维持这种地方必须开销外，就是因为钱太多，上面用钱，四成已经绰绰有余。
　　赵明不管商铺，负责情报处理的人更需要开阔眼界，加之赵明爱马，又受赵康疼爱，软磨硬泡之下赵康同意了他跟来照料几人起居。但到了扬州，赵明是催得最急的——“快快快，葱烟姐，我们该怎么走？主，公子公子，那马是什么样儿的？是不是千里马……”
　　“闭嘴！”葱烟忍不住捂住了赵明的嘴巴，“到时候自己看！老娘是主还是你是主？”葱烟举止都带着媚态，但也有一种久居“高位”的气势，竟然镇住了赵明，把这个毛头小子压的支支吾吾不敢再废话。
　　雅风看到他求救般的急切目光忍不住笑起来：“别急，前面就是，两匹马，是库尔班用他祖父的两匹爱马配出来的，虽说颜色不正了，但是还是很好，而且是血统很纯的天马。”
　　话毕再四下看看，就没有了赵明的影子，可是到了醉烟楼的门前，他还因为乱闯被拦在门外。
　　葱烟噗嗤笑道：“我还当你多本事，现在看岂不是自讨苦吃！”看到赵明一脸沮丧，她还是忍下笑意，将几人带到了她私人的马厩。
　　马厩中只二匹马，牡马莹白，四蹄俱黑；牝马乌亮，额有白星，足生玉纹。
　　“库尔班起的名字是追风，踏云。”雅风说着走过去，一年不见，两马对他却还如初始时那般亲昵，这倒让众人有些意外。“嘿！它们怎么对我就这么冷淡？公子也就罢了，为什么对阿闪也这么好？气死我了！”
　　葱烟也有些意外，但她很快又嗤笑道：“这两匹马儿性子烈得很，我天天来陪它们，它们也是看在主人的份上才不闹，才能让我拍拍它们，你走这么近，能不受伤估计都是它给了面子呢！”
　　不过它们对雷闪的亲昵，倒是更让葱烟诧异。所谓缘分，真是不可思议。
　　“追风，踏云。”雷闪摸摸他们的脑袋，“名字确实有些常见，虽说它们是切切实实配得上这个名字……不过库尔班能取出这种名字，也还是学了一番学问的。”
　　“咦？”葱烟忽然笑道：“咯咯咯，亏得我不曾这样叫过它们，小治，你名字如何？”
　　众人俱是一愣，“皇甫氏三子，乳名治，名慕云，字凌空，小字雅风……慕云，雅风，追风，踏云……”若不是库尔班不知道自己这些名字，真的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唉，”雅风无奈的笑起来，拍拍凑过来的两个大脑袋，“小家伙，想改名字吗？”见它们都兴奋的打起响鼻，完全是一副期待的样子，众人啧啧称奇。
　　“阿闪，”雅风扭头，“今后我们一人一匹，你看中了谁？自己改名字好了。”
　　雷闪看了看两匹马，嘴角忽的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好啊，”他拍拍黑马的头，“别叫踏云了，今后跟着我，你就叫流星！”
　　“好哇，竟然笑我！”雅风笑骂道，牵过白马，“那我这个，就叫惊雷！”

作者有话说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