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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离亭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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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雅风的身边往往就多了曾如谦的影子。
她知道雅风的落脚点,因此忽然间成了雅府的常客。好在重要的事情雅风都基本做完了,因此倒也不必防着她,重要些的事情,就正好交给雷闪去做。雷闪很有悟性,稍加练习便做的轻驾旧熟,他是个早晚能派上大用处的人。
将军府似乎习惯了曾如谦这个“野小姐”,从不问她去处,曾飞肯定是知道的,却竟也不介意,雅风便只好每日带着小女孩,哄她高兴,教她道理,过得像个奶娘。
“你说过的,我们有缘。”每当雅风提起,让她少来时,她就会眨着水蒙蒙的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总归是赶不走了。不过跟着雅风的这段时间里,她却从未使过性子,当一开始的骄横被解读出了年少无知,而她开心的柔声说话时,她就是一个顶纯真可爱的小姑娘。
除了润生公主,她该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曾如谦想要去游湖,雅风想了想,他是有能力护住她的,又恰好需要探听一下坊间的消息,便很痛快的带她去了。
“你有表字吗?”自从雅风教曾如谦少用“喂”称呼别人后,她就没再在他面前叫嚷过,每次说话都是拉拉他的衣袖。
堤岸杨柳摇曳,不复春日间朦胧的鹅黄,而是夏风里蓬勃的翠色。
“你都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就问我的表字?”雅风轻笑,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姑娘有趣。看到她恍然般的长大了嘴巴,他笑着摇摇头,“记好了,我名黄治,字凌空。谦谦,这个字可就只告诉了你,莫要说出去?”
雅风的化名是黄治,“治”,是他的小名,半真半假,最易迷惑众生,雷闪用的名是黄瞬,扮做的,是他的木讷哥哥。
曾如谦仔细想了一会儿,“那好!我谁都不告诉!爹爹也不告诉!”看到雅风伸手过来抚着她的头,她愉悦的弯着嘴角,眼珠子转了转,“那,有什么奖励没有?”不待雅风回答,又急忙道:“我最近好听话的,把你教我的全都记住了,你就讲讲你的故事好不好呀,我什么都不说!我保证!”
“怎么突然想打听我的事?不过,你是个诚实孩子,既做了保证,就切记莫要说出去。”雅风就放空了眼神,回忆起悠悠往事,“我的母亲死的早,父亲倒是身体健朗,也很疼我,但家里兄弟很多,外祖那边怕我吃亏,就把我接过来,后来他们老了,我也大了,有些养不起我们,便让我同我哥投奔过来。”
他的故事讲的简单,曾如谦却听的认真又沉重,还认真的拍拍他安慰道:“别难过,都会过去的,你这么好,这么好看,一定会过得好的!”
她的安慰很稚嫩,让人深感好笑,却也不觉间轻松了起来,雅风打趣道:“谦谦,你总说我好看,这是为什么?”他始终易着容,这张脸也许清秀,却绝对和俊美搭不上边。
曾如谦却疑惑:“就是很好看呀,看着让人很舒服,而且笑起来特别漂亮,和那种特别妖媚勾人的不一样,那些人看着就不舒服。”
雅风大笑起来,“谦谦你才多大!知道妖媚勾人是什么意思?”
曾如谦红了脸,虽然跟着雅风她学会了女儿家的矜持乖巧,这会儿却也少了些克制,羞恼的轻打着他,“你也才多大,不许笑我!我听她们说起过,我弄得懂!”
几日琢磨下来,这块璞玉愈发的莹润晶亮,雅风看着明艳动人的少女,心下无限感慨,他本是无心之举,却无意间造就了一个如此娇俏可爱的尤物。
“曾将军得好好谢我,”他想,“也不知将军夫人是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料子居然给糟蹋成了那副样子,险些就毁了她的前程!”
“好了,谦谦莫闹,带你去抓鱼吃,可好?”
他烤得一手好鱼。
“为何不加盐,也能这么香?”他们在岸边清出一块地,曾如谦跑前跑后地捡树枝,然后就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一边使劲吸着鼻子。
“清淡自有清淡的味道,”雅风把第一条鱼给她,转手又烤起第二条。“我家人都爱清淡的。倒是谦谦,你居然知道美味要加盐?”
“嘿!我虽然没好好学刺绣女红,但是我下过厨的!从六岁起,每年我生辰,我都要央着奶娘教我做一道菜的!对了!今年我生辰还有两个月,你不如提前教教我烤鱼,好不好?”
“你现在也才多大?”雅风笑笑,“会做饭可不是什么值得大家小姐骄傲的事,不过也无伤大雅,你喜欢,便学学好了。都是些不知何时就会派用场的本事。”
他没有明确答复,却手把手开始教她,不是向乳母那样哄着她,凑合着教个过程,而是实实在在的从头至尾,点火架柴去鳞剔脏把握火候,顺便还教了她些其他的,让她流落到野外也不至于饿着。
“连野外怎么活都知道哇!阿治你好厉害!”
“呵,”他轻笑,“我当时流落野外,大雪封山,连老鼠都生吃过。”其实是雅嘉教了他活命手段后,为了磨砺他,将他丢了进去,不止老鼠,他吃过的吓人东西多的很呢,只不过也就仅那么一次,而且从前他是坚持捡猛兽剩下的口粮,还有尸体,真正开杀戒,还是困在终南山脉时的事。
但是拿来哄哄曾如谦,还是很有用的。她果然就被唬住了,雾蒙蒙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甚惹人爱怜。
雅风就揉揉她的头,她的头发很好,但是不好好梳理,小脑袋总是乱蓬蓬的,像只小兽。“还想去玩什么?把鱼处理了,今天有市集,带你逛逛去。”
“阿治,你今天……是怎么了?”太不对劲了,他的态度突然好了很多,虽然以前也温柔,现在却更亲近了很多。他明明穷,还给她打了只银镯子,样式是他挑的,虽然简单便宜,却也好看的紧,而且是实打实的银子。
“怎么?”他笑的清浅,“送你簪子还太早,耳环不好送单个的,还是镯子最合适。”
比较起来,其他饰物,就带了些绮丽的暗示了,曾如谦没想到他是解释这个,脸颊染上一抹浅红,却不依不饶道:“你是不是要回去了?可你不是投奔来的吗?你还回不回来?你家住哪里?我能不能去看你?”
小孩子最是敏感,果真不错,雅风表露出来的很浅,却没想到她会觉出端倪。“你也看得到,雅府也穷,在这里做什么都用钱,我们怎好赖着不走?况且到底乡下住的舒服,老爷子想要在乡下置办些产业,好得些收入,正好交给我们去办……应该是不会再来了罢。”
他没有说的太绝,曾如谦毕竟是小孩子,又生活在那种地方,给她些希望最好。后面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不言自明。“镯子并不很贵,市面上的小玩意罢了,又轻又细的,这些钱我还出得起,你带着玩玩就好,回头将军问起来,便说是你资助我的谢礼罢。我教你的东西……除了我叮嘱你的,说不说都由你的意思。”
他交给她很多礼节和道理,几乎全然超出了一个贫困农人所知,可既然曾将军之前选择了维护,雅风便想赌一赌,何况曾将军肯定有眼线,便是不知道他说过些什么,做过的事情也都会被传过去,他还能按兵不动,必定不寻常。而且曾如谦只是个孩子,又全无心机,若是他嘱咐她隐瞒,这句话一旦被套出来,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能去送送吗?”雅风笑着抚摸她的小脑袋,没有回答,可第二天曾如谦一大早跑去雅府的时候,才知道他们俩昨晚就没回来。
城中还有宵禁,晚间赶路怎么安全?曾如谦愣愣的,摸着腕上他亲手套上的镯子,心中说不出什么情绪。这是除了爹爹外仅有的,对她好的人,他给她的影响甚至比爹爹还大,爹爹忙,她平生仅懂得的一些道理,大半都是阿治教她的。
以后她会做个招人喜欢讨人疼的好孩子,她会好好学本事,因为他说过,“再见面的时候,你一定会是个最伶俐雅致的尊贵大小姐”。他很重视本事,他给她启蒙了好些东西,她要好好学,不辜负他的苦心,不辜负她的阳光。
雅风和雷闪其实前一天就整备完毕,只是雅风觉得小姑娘可怜,便又抽出一天时间陪陪她,这时的他还未想过对付帝都的事情,也从未想过再见到她,他只能尽力帮帮她,能否转运还是得看她自己。
他们把事情处理的滴水不漏,雷闪已经熟练了这些事务,离开后雅风就没再操过心,他目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在鲁地三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