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环》汐澄璠霏

22、一念缘

　　雷闪本以为，接手帝都的势力后，他们就该回去了，毕竟他们的计划是在重阳时回到乾都，现在已是五月下旬，一路上再做些别的，时间便有些吃紧了。
　　可雅风一点都不急。
　　“你没来过帝都，我也许久未回来，何不好好游览一下，这里毕竟是多少年的都城。”
　　“可你至今接手的还只有帝都的势力，其他地方……”
　　雅风就笑起来，笑着挽住他的胳膊，“阿闪，以后我和他们谈话你要听，不需要避开的，你明面上是侍卫，但你又不真的只是侍卫啊。”复又小声解释道：“祖父把探子的总部设在了这里，有些地方近几年都没有大的变故，我也还很熟悉，便不用亲自过去，让他们知会一声便可，我们先好好休整一下，不然走得太急使人起疑。
　　“过些日子去鲁地，那里的人主管粮、盐、铁，然后去看一看徐州郡和扬州郡的两处主要产业。这几处祖父没太早带我去，详情也没全告诉我，让我自己想办法。”
　　雷闪便和雅风不时分开，四处看热闹瞧稀奇，故意透出一股穷酸气息来。如此几日，雅风四处探个大概，而后雷闪去探清楚有问题的每一处地方，这样分工省时省力，效率也不错，他们便准备不日启程。
　　曾飞探过一次虚实后便再不曾来过，他必定是察觉了什么，但却悄然维护了他们，这让雅风很是不解，不明白这忠义大将军卖的是什么关子。
　　曾飞没有太大的战功，但此人城府很深，并不容易对付，不过恐怕直到战事大起才会再次对上他，这又会是很久的事了，目前应该与他不再有什么交集，因此雅风只是暗暗记在心上，倒也没太过在意。
　　结果他就又遇上了将军府的人。
　　雅风只是闲逛到了将军府附近，便听得四处的人窃窃私语，一打听才知道先前大闹了些什么，然后曾小姐就跑了。“将军府的小姐泼辣些倒也正常，但是闹这种大动静，却也不是一个将军府该有的啊，竟也没有下人去拦住小姐么？”
　　“嘿，多少次了，每次那小姐自己气消了就委屈的回去，整条街上的都看惯了，听那些下人说，将军夫人有了儿子后特别不喜欢小姐，这样闹起来的时候，可多了去了！”
　　雅风笑的和善好看，让被问的人心生亲切，不自觉的话就多了些，“要说这将军夫人也奇怪，便是再不喜欢女孩，那也是自己生的不是？本来那么贤惠的人却老是和一个小孩吵起来，真是说出去笑话！哎，还有传言，说小姐是外室偷生的，但咱们将军出了名的惧内，而且夫人怀胎的时候那么多人也都见了啊，将军也是这些事什么都没法管，哎，家宅不幸，家宅不幸哪！……”
　　雅风听罢也很是疑惑，但他并未往心里去，笑着向那人道了声谢就离去了。
　　“帝都可真小。”曾如谦宛自哀伤着，闻言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昨天那人，带点纠结的神色，跟她打着招呼。曾如谦还记得他，是因为他的眼睛好看，像星星一样，再想到自己的小眼睛，联想到母亲之前的话，她的眼眶就又红了。
　　雅风是没想到又会遇上曾如谦的。曾飞是个他看不透的人，曾如谦的脾气也怪，这是他没把握掌握，而且似乎也没必要掌握的人。只不过，看到小女孩抱膝蹲坐在河边树下，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难得的有了些惹人心疼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起那个在上元节跑迷路的妹妹。
　　再打量乱蓬蓬的小丫头时，雅风就心软了，就算第一印象再不好，曾如谦也只是个小姑娘，他究竟是讨厌不起来的。他出声打招呼，也确实是想哄哄她的，可她却又流了起眼泪，雅风有些不知所措。他最终认命的叹口气，走近她坐下。
　　“又或许是我们有缘？”他又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可我昨天见你还兴高采烈的，怎么今天就哭成了这样？这是又和谁生气了？”
　　这样一摸却不得了了，小姑娘突然就抓着他的衣袖嚎啕大哭起来，怎么安稳都止不住的抽噎。“呜……我，我，我特别讨人厌是不是，为什么姆妈那么，讨厌我，我，明明是他们先欺负我的，呜……我就是不服气，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冤，冤枉我，凭，凭什么，我，我，呜呜呜……”
　　她哭的悲切，雅风有点心疼，却也不好就这样劝慰她，只能不时轻轻拍着她的背，认真听着，在这种时候，什么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待她哭够了，雅风才带着安抚的笑，帮她梳理情况，一番开导后曾如谦倒是平静了很多，只是还略带些委屈，“谢谢你……没事了，我不恨她们了……”
　　雅风心里一抽：“以前每次，都是这样的吗？”
　　这次的闹剧是因为曾如谦冲撞了她的姨母，妇人们闲谈的时候，姨母抱着曾如谦的小弟弟夸赞道：“真是个玉一般的小郎君，将来肯定是家中最漂亮的人儿了！”曾如谦恰好在一旁听见了，就小声嘀咕着，“我也很好看呀，不会比他差的！”两位长辈不曾听清，以为她在抱怨些什么，因为对曾如谦的印象一向不好，便有些严格的教训了她几句，曾如谦很委屈，就又小声说了了几句，她单纯执拗，听在长辈的耳朵里就是这个小孩子不知好歹没有教养。最后曾如谦大闹了一场，跑到这里默默垂泪，直到遇见雅风。
　　“差不多吧……我不太记得了……我不想记住这个，好累……”
　　雅风沉默，抚着她的背，这印证了他昨日的看法，曾如谦单纯过了头，她扭头就忘了和别人的不愉快，可是别人记得，而且对她的坏印象定会逐渐加深，曾如谦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的，只是不知道将军夫人为什么不喜欢女儿。
　　“谦谦，你很好看，女孩子会越长越漂亮的，呶，你的眼睛是单眼皮，眼角上挑着，长大以后一定会很迷人的，你要好好养着这双眼睛，别老是揉它，知道吗？”
　　“可她们都说我不漂亮，而且脾气讨厌……”
　　“当年亚圣说，天降大任于人前，要先苦其心志，磨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这样才能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天地最喜欢你，才要从小磨砺你，才能让你成为最好的，最有气度，最聪明迷人的姑娘。一句话，受到的所有伤害，都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更好，好不好？”
　　曾如谦的心结算是被解开了，但刚刚经受的伤害还不曾痊愈：“你的眼睛好漂亮，像星星一样亮……我要是也有这么好看的眼睛就好了。”
　　雅风轻笑，“女孩子的眼睛迷迷蒙蒙的才美呀，不过相术上，确实眼睛清亮些得好……这样，我教你念楞严咒，你不开心了就念一点，眼睛一定会变亮闪闪的，好不好？”
　　曾如谦确实是过耳不忘的奇女子，听了几遍就记得清清楚楚。她很快就忘却了不愉快，雅风也没有送她，只是看着她欢快的跑远了。
　　“住持……这算是，缘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