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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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有戊时下锁的定制，太子忧心皇帝病情厚重，不愿请命邀客摆宴劳累病中之人，再加之临近初夏，日头也一日比一日扬，宫里的主子们没有在烈阳下膳食的惯例，也是，好端端的宴席，汗流浃背的吃着，归人们恐怕也进不香了。
太子便贴心的把灯下、烈日下的飨宴，设在了午时的石亭子内。
天公作美，东宫里交织纷飞的柳絮和落樱，日影携着花影，游转至廊下，和风熙熙扑入阁内，更是夹杂这鸟语花香，正是一派俊秀飘逸的气象。
廊下女官们正一一施排开来，厚重的描金珐琅琉璃碗盏在她们手下婉转缠绵，没有器具尖碰撞的尖锐，最多只有底座安然落在杏黄绫子上的沉击。如同东朝一般厚重绵长。大梁几经更迭，东宫坚若磐石屹立太和门右翼，与皇帝后宫用九龙壁隔开，自成一体，这是国之储副之所。太子乃前星正位，为彰显皇家重德行修养的观点。宫室的整个格局就设置在前朝的太和殿左侧，从左翼门进入，通过甬道，便入了东宫了。而东宫要入后宫，非得从三大殿进入乾清门，而入交泰殿，确有一程子路。一国的储君有该有的颜面和规程，也就是不可纠缠后宫。
时候还早，太子移开镇尺，满心欢喜的看着自己所书的字帖，朝着身旁蹀躞带紧束着腰身，身材欣长的苏察招手，“你瞧瞧我这字如何？”
这一路清流穿走出来的情谊，太子早在他跟前卸下储君的威仪，没一口一个孤怎么的说话。端着架子说话的是君臣，他俩不同，算是朋友吧，或者更进一步说，也可能是姐夫和小舅子的亲厚关系。
苏察踱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一篇临摹的五行字帖，与原帖相较，几乎无两。思量片刻，斟酌道，“殿下所字摒弃法度森严的行楷，笔力刚劲锋芒，铁画银钩，光灿炫目。”
太子皱眉微笑，一壁把笔搁置在案上，侧目看着他，“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奉承的话，好便是好，不好也罢。今儿东宫设宴，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意思，别瞧着皇姐这般岁数，情爱方面就是头呆驴，非得让我替她操心。你这头多留心，多尽心，想必温情脉脉下不开化的脑袋也得受教化。说句掏心窝的话，对内，你算是我的兄弟，我盼着你俩有情人终成眷属，咱们也好亲上加亲。”
苏察讶然，然后那惊讶就化作了含蓄的微笑，真诚地前倾了下身子，“臣谢过殿下，臣一定竭尽全力让公主倾心臣。”
太子不遗余力的抛出橄榄枝，苏察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一壁是替未出嫁的姐姐谋划，为他这个倾心公主的臣子出谋划策，一壁更是为了自己那不堪稳妥的储君之位吧。轮着太子过问的事儿，即便再寻常，也都透着政治的味道。
不多时，东宫内务总管捏着嗓门在阁子外头禀告，说是长公主的诏车已经通过过了甬道，即刻便入东宫。
阁中的两人便相视一笑，前后踏了出去，在正殿外头迎她。按照大梁的典制，诏车出行只有皇帝和太子荣享这份殊荣，但于外皇帝念及戴珂十几载不归朝都，守边御敌的战功，于内又是自个儿亲亲的长女。此番殊荣赐予她，也算是实至名归。
此番恩宠也不可避免的迎来后宫的翻江大浪。娘娘公主们牙关泛酸，七嘴八舌的闹开了锅，一样的公主怎么就有精贵之分呢，难道是不是圣上经血出来的亲亲女儿，倘若出边的是自己，是否也会受到同样的荣宠及优渥。但公主们妒忌归妒忌，谁也知晓，即便自己得了同等战功，却也无法与这位正头的公主相比，一样的爹，不一样的娘，中间差了一大截，落草时便就注定了。
许是经过惊奇嬷嬷特地栽培一番，公主的这身打扮着实惊艳了跟前的两个男人，他们不约而同的半开了嘴，两眼亮若星辰，仿佛要灼烧四合周围与她争斗的娇艳景致，只留下眼中单单巧丽的美人儿。
太子哆嗦着手指指向三尺远的戴珂，仿佛还想触手去摸她额上两颊皆贴着的销金花钿。
还是这位练家子眼疾手快，往边一站，避开了太子的手。
她不耐烦了，这两个人怎都傻痴痴的看着自己，怪难为情的，都怪自己昨个儿说漏嘴，让每宫一个负责主子仪态规矩的嬷嬷知晓，硬是抬出国法家规压制自己，这不，今早刚交卯就从把人从被窝里拉出来，又是刷又是洗，还带贴的闹腾了两个时辰才打扮完。
瞧着自己的打扮，怕是吓着他俩儿了，够埋汰的。也是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免得碰上熟人了。
戴珂鼓起了腮帮子，一跺脚，“都快站一炷香了，你们到底看完没有，我丑么？”
两个男人直摆手，嘴里高喊着不！不！不！
还是太子先回了神，讪笑道，“我的亲姐，您今儿可真美，美的闪花了你弟弟的眼儿。瞧你就爱乱想，怎么就丑了，明明是美得很嘛，美的不可方物啦！”
苏察那头受了影响，忙着接话茬，“殿下，清明灵动，风华绝代，臣刚才看傻了眼，公主莫怪罪。”
两个男人围着她场面话说了不老少，顿时也找不出什么描述美人的好词。有的人不耐烦了，双腿站麻了都不庆人进去，男人也真是没眼力见儿。
有时候说来，太监察言观色的功夫确实比旁人厉害，这位东宫内务总管在一旁插了一嘴，“主子，您看时辰也差不离了，赶紧进去吧，外面日头扬，可别晒着了公主。”
太子哦了声，曲着手往额上一敲，广袖逶迤，做出一个请的姿态。这三人才徐徐进入往廊子走去。
戴珂对苏察为什么会出现在东宫午宴上，内心早有建设。这趟鸿门宴确实是为她摆的，太子其名曰一为自己洗尘，二为自己安全返宫，内则透出不可明说的拉煤意思。
即便是不乐意，也得给旁人留足面子，以后往来才好相见。不做夫妻也可做朋友嘛。她自己心里有成算，也好借此机会表明自己的观点，免得误了别人的姻缘，就是大罪过了。
这男人确实表露出来以前含蓄里没有的温情，在越过小月桥的时候，在后面虚虚的扶了戴珂一把，她背如针山，有说不尽的难受，“谢过苏大人了，我自己能走，别劳动了你。”走在末后一仗远的太子眼睛打晃，瞧着柳枝新吐的嫩叶，耳朵却竖着往声儿那头寻。
男人的脉脉深情都在眼里流淌，苏察微红着脸，腼腆着说，“不碍事，让臣伺候公主走得坦荡些，臣许久没见着公主了，忝颜伺候公主一回。”
有人背如芒刺，有人依依念念，也有人他处心思。
廊子外头的宫女、太监都列着队，手里捧着食盒。总管太监击掌，伺候膳食的人都按序摆放。伺膳太监站起来，将那些主菜、汤水、饽饽一溜铺排开。
内务总管笑了笑，温言叫了声太子，“殿下，可以开宴了。”
太子略点头，内务总管便领着一杆伺候的人退了出去。
“姐姐还认得此处的景致么？”太子说着，用眼稍瞥了她一眼。
戴珂眼里满是时光的翩跹，一手牵着她，长出一口气，“咱们小时候在廊子里扣老琉璃？你瞧瞧四周那些斑斑块块的，大都是你撬的。你说抠下来送给我和母后挂在身上，别提多闪眼了。那时真是傻的紧，宫里什么没有，竟然会去抠琉璃送给母后。”
这也是两人的共同记忆吧，太子握着她的手，微微用了一点力，“母后总是护着我俩，后来她升遐了，就就不比从前了。现在皇弟长大了，尚也能护着姐姐的，可弟弟不比夫君，弟弟盼着您能尽快有个归宿，有个可心儿的人替我照顾周全。”
太子是何等聪明的人，设宴，论亲，最后再归结到可心人儿身上，不得不说，这一手好谋算，起承转合的严丝合缝。
戴珂大感惊讶，然而这种点到即止的话，一般不会说得太透，模棱两可间又足够叫人细细品咂。可他却大门直敞，非要在席面上让她给自己一个交代，还是当着苏察的面儿，这里的深意和心思，杀她个措手不及。
早有人坐立不住，脸盘子泛着朝红，眼睛亮若星辰，烟波像流星一般从她面上掠过，一去无踪。
太子往苏察那头望了一眼，含笑道，“苏大人仪度不凡，可曾婚配呢？”
这些都是屁话，谁不知道苏察还未婚娶，这样欲盖弥彰的做法，实则是为了太子后头甩出的瞠目结舌的话来。
苏察忙着接话茬，“回殿下，臣……还不曾婚配。”
太子眼波一转，右掌往膝头子一拍，“巧宗了！”
戴珂的脸拉的八丈长，就像谁欠她银子不还似的，太子是了解她的，为避免她狗急跳墙，中途逃走，他倒是稳住了，也没忘后面继续延伸。
雍雍和和的让其余两人多进些。要说让外头人看来，这一定友爱的一家子。其实看着热闹，实则透着尴尬。
戴珂吃的窝心，勉力进了两口，就听他们东扯西扯的谈天说地。她自己没得少喝了，一盏接着一盏的轮班敬她喝酒。她能避么，不能够。
太子飘忽的眼神悄悄瞥了戴珂一眼，拉了一旁苏察的袖口，道：“皇姐醉了，孤也饮了不老少，头疼的紧，委实动不了，还是有劳苏大人送皇姐去跨殿喝醒酒茶吧。孤……孤即刻就到。”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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