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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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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见着他拱背塌腰伺候人时候,内心不是个滋味。她有自己的打算,到底这人在自己心里不一样了,连带着他的一切,都想顺着自己可心的方向发展。可总归伺候人的奴婢,尽管权势滔天,也是天家的奴婢。背地里不少瞧不上他的,挤兑他的,总是佌达他身份不好,身体不好。这才是戴珂不高兴的症结。
她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就是脑袋发热,有些不舒坦……”
荀玄吉眉毛几不可见地一挑,踅身责问外面伺候的人:“公主病着,怎么不上太医院请太医来?都是干什么吃的!”
声音不大,透着几分薄凉,倒叫听着的不得不打了个摆子。
门外的人,脸色吓得铁青,惶惶抖着身子,可又不敢进门,只好趴在外头磕头不止。
戴珂忘记了他的身份,这几日他对她太好,总归把他当成了温柔真诚的好人,回到宫里,见着自己手底当差人那见鬼一般的模样,才想起他这个秉笔太监掌有生杀大权,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她垂下头,扯着他襟袖上那时隐时现的掐金流云纹,来回揉搓。
“阿吉,我……我没病。”
他认真省视她的脸,他就是这般,做什么事儿都要掌控全局。片刻才轻笑起来,“公主有心事,可是因为小人?”
他洞察力极好,戴珂总归是不及他的,恼怒的攥着拳头说,“我就是心里不舒服,看不惯你拱背塌腰的应承别人!”
原来症结都在这上面,就是因为他是个伺候人的太监,心里不舒服。不舒坦的事儿太多了,她替他打抱不平,他心里温暖又安慰。可光是生闷气、抽冷子甩脸子给别人看,不值当。戴珂这人带兵上是一把好手,可在这一团乱麻的□□却是捉襟见肘,不算明智。
他撇嘴一笑,舒展的眉眼,全然不像刚才那样紧绷着。洁白如玉的手,捧着戴珂的脸,“当是什么,原来是为小人打抱不平。小人心里欢喜的紧,小人干的营生就是伺候陛下,为后宫主子分忧。公主瞧这小人拱背塌肩的不好,小人以后就背着公主,不让公主看到小人这样,成么?”
她想了想,歪着脑袋打量他,后又吁出一口气“普天之下,谁见着陛下也都是那副卑躬屈膝样儿,就连前朝那些雄赳赳的大臣们,不都得掐了气焰,再入乾清宫给陛下磕头。你在父皇跟前当差,他们理应恭敬你三分,仔细想来,父皇跟前倒是你比他们更亲厚。”她神情有些让人发笑,后坚定道“不许你对别人恭敬奉承,只能奉承父皇和我。”
他低头看她,带着温柔的神情, “公主这般看的起小人,真是羡煞旁人呢。”
戴珂听后暗暗吐舌,垂眼睛盯着自己脚尖发愣。
他嘴角噙着笑,有一招没一招的抚她的鬓,“公主可是梳洗过了么?”
“还没……”话没经脑子,脱口而出,怕什么来什么,她听见他轻浅声气儿,“小人叫人把香汤备好,伺候公主沐浴。”
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她竟然有些紧张,不敢看他睥睨神色,咽口唾沫,嘴里道,“父皇身边人,怎敢随意差遣,不敢劳动您。”
乜一眼窗外的暗黑,又装模作样的轻咳,“大内下了锁,你再晚些走,不怕别人胡诌让你难堪!”
不知她哪里寻来的这些说头,慢慢眯缝起了眼,“公主果真见识浅薄,这区区香汤沐浴就把你吓成这样,这各宫的主子哪有受用不得的。您是一国帝姬,让小人伺候,只有荣幸之至的,哪有人敢胡诌让主子难堪!”
“公主端方有度,就算小人赖着八宝苑不走,这宫里也断没人敢嚼舌头!”
“认生么?公主忘了,这小许时段都是小人在身旁伺候的。”他如清风般的话,吹进戴珂耳里,让她着实生出极大的悲凉感,“小人不是须眉,小人对公主力不从心呢。”
她垂手站在一处,蹙眉不言。
荀玄吉旋过身,捋了曳撒在圈椅里落座,含笑着说,“公主真是心疼小人,小人下职后听说南岳国进贡了几盆紫牡丹,倒是稀奇的紧儿,小人明儿就叫人送上一盆来,让公主观赏可好?”
他打着商量的语气,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看得她,心肝乱成一团。她哪里懂这些,别介别人刚送来没几日,这花就烟不拉极的让她这个接手主子难堪。
这哪是送牡丹,这是送的媚药,戴珂咽了口唾沫,讪讪道:“阿吉喜欢花吧,瞧这您这芝兰玉树、风姿卓然,也定是一个爱花之人。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盆紫牡丹正衬你。”
她这榆木脑袋刚受了开化,现下又开始傻的紧,他爱送什么,她只管收着就行,竟想着怕养不活找理由拒绝。
荀玄吉靠着圈椅上的花棱,背硌得慌,正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着步子在屋里转圈,“既然怕花养不活,小人明儿就再送个花匠过来替公主打理。”
她啊地一声,忙过来拉他衣袖,皱着鼻子,一脸不愿意。
见她这副不想要的模样,荀玄吉眼里露出凌厉之色,戴珂心里嗟叹,可不好再和他对着干,送礼送到这份儿上了,再这么打人脸,她不忍。
廊下有人隔着门回话,说司礼监有事禀报荀殿使,请求回去商榷。
追得这般紧儿,定不是司礼监有事,怕是有人召唤。
他倒是不露声色的知应了声儿,嘱咐两句就提着曳撒跨过门槛。外头早有内侍候着,他让她止步,走过老远,回头睇看一眼,就见躲在页门后支出了半个脑袋,心中突生出一股家的感觉。在朱红大门缓缓关闭的那刻,又不动声色的撤回视线。
领路的内侍没能把他领进司礼监,而是直奔了自己的住处。厚重的木门嗡的打开,苟延残喘般的呜咽,带着绝望,让人内心也摇摆不定。
旭王正在盥手,乍一听门开,温柔的凝视眼前的人。
“回来了?”开口即是。
荀玄吉扫了眼迎出来的人,刚就有所预料,他嗯了声,揖手行礼“王爷怎到奴才这来了。”
旭王没什么介怀,大大方方的拿锦帕擦手,抻了抻手指,踱步往他床沿边上坐,倒是熟络的像是自己府邸一般。
“荀殿使。”他轻轻叹了口气,“本王今儿听闻你回宫,挨不过明儿,就赶过来瞧瞧。”
荀玄吉自知当着他的面儿要多一分小心谨慎,忙过来做到床踏边上忙整理他的膝澜,那份恭敬劲,倒叫那人满意。
戴彦低头看他,他在他脚下,卑微顺从。
“阿吉”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听说遇险那时,你跟着长公主跳崖的。”
他整理的手微微顿了顿,起身退到一旁,恭敬道,“小人受陛下的令,辅佐大皇子打理春耕祭祀事宜,当时遇险,小人瞧着长公主坠落山崖,大叫不好,也没多想,就勒着马儿前去查看,不想当时人多手杂,险是慌了那畜生,竟然发狂起来,连带着小人也被抛了下去。您说,小人冤不冤枉!”
荀玄吉脑子里想着应对法子,要说他会信他的话,不然。恐怕他说破了嘴皮,他也料定自己说的假话。荀玄吉料定,目前自己是安全的,他俩千丝万缕的联系着,要是一时就分开,恐怕还不到火候。他拿准这人现在的动不了自己个儿,心里也有了些底气。面上却伏在地上作诚惶诚恐状,颤着声道,“小人磨破了嘴皮,王爷也信不过小人,小人从悬崖下醒来,就瞧这公主坐在小人跟前,小人受了伤,底子弱。本想着乘其不备解决了她,可公主处处警觉,让人无从下手。小人想,现在动不了,就以退为进,取得信任。左右以后有的是机会。”
又吸了口气道,“小人自知罪无可恕,求王爷责罚。”
旭王也有他的考量,说到底他俩交情匪浅,相互压制是有的,别看荀玄吉此刻跪拜臣服,可他眼下真的动不了他,披红的权利不见一般,他又掌着宫外暗卫们的权儿,要是他此刻反戈一击,投向太子一方,自己恐怕就有些措手不及了,这帝位也不容再肖想。
戴彦踱到他面前虚扶一把,温言道,“阿吉不必惊慌,我能来,就是念着以往的情义。我对你,终归与旁个不同,眼下长公主安然回宫,于大家都不利。裉根儿上的事儿,就是让大皇子那边断了念想。我瞧着,你好好动用手头的那颗棋子,越早越好。”
荀玄吉早料到了,这头动不了,转舵过来,定是要把那头击溃的稀巴烂,顺带捎上那位苟延残喘的帝王。人人都在算计,算计来的总是那方遥遥无望的“金台”。权利熏眼,里头的人瞧不真切,总想着能够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可没想着,也得看有没这样的命。
他深深揖下去,“王爷圣明,一切全凭王爷掌控。”
旭王听了很是高兴,突然想起来,又问,“本王瞧着,你对公主不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