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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隐匿的真实[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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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走在冰蓝色的长廊上,四周的静谧漆黑压的人喘不上气。景渠慢慢走着,看到前面的路旁出现一张桌子,几案上插着一把削骨尖刀。是个金发的男人,男人朝着她笑了一下,他的头咕噜噜滚了下来,还朝着她笑。男人的手拿起尖刀往自己的头上扎去,血哗的溅了出来,满桌的血顺着桌沿,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上,在黑暗里十分清晰。景渠奋起跑开,在远处还能听到刀扎在肉和骨头上的噗噗声。
速度逐渐减慢,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她走近看竟然是空罗,空罗抬起胳膊指向她身后。景渠转身只看见一袭黑影伸出手朝她脸上盖了过来,隐隐能看见那个黑影墨绿色的长发和赤红的眼睛,可眼中却是盈盈笑意。
景渠反而朝着黑影冲上去,黑影消散,景渠长出一口气。她再转身空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骸骨,还保持着之前空罗的姿势,骨架突然散开,哗啦哗啦掉落在地上。景渠咬了咬嘴唇,她已经深刻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回到了现实中,但是她的觉醒不能使用,又是做梦吗?可感觉也太真实了。
继续向前走,一个圆形的台子,一把高背椅背对景渠侧放着,她能看到一个人翘着腿坐在那里。绕到前面去,只看到无往的侧脸,他只抬起头看了景渠一眼,化为灰烬散去,轻轻一吹飞舞在空中。景渠这才看见原来前面又是个二岔路,而无往和高背椅刚好朝着右边的路,景渠随即向右边走去。这次没有再发生任何情况,走到尽头掀开黑色的帷幕,秦然和黎毓已经在等着。
先送黎毓回去,秦然才送景渠回家。“漂亮吗?”秦然笑着问,眼里满是得意。景渠点点头:“倾国倾城。你怎么勾搭上的?”景渠好奇,但更多的,这个和西斯尔长相完全相同的女孩,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秦然身边,秦然是秦家少主,秦家不会允许他和普通人结婚的。如果黎毓是将门,外貌如此出色的人,今天的相处她也能感觉到黎毓的优秀,她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秦然笑了笑:“不能说。她可比我还要出色,反正我很爱她,只要她爱我,那就够了。”
景渠有些讶然,秦然愿意放下身段只求那人爱他?他可是秦家少主,虽然秦然并不张扬跋扈,但骨子里是战神的傲气,他竟然会要求那人只要爱他,就够了?“我更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了。”景渠的笑有些假,微微冷了脸“她没有用什么手段逼你或者……”“是我追她,怎么会。”秦然轻声道。
景渠说不出话,秦然主动追她吗?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秦然是看准一个人就愿意付出整颗心,为了保护这个人丢了性命都不在乎的……傻子。她心里的担忧立刻变成怕秦然会因此受伤,黎毓的态度,说不上冷淡,但似乎也并不热情。秦然当然知道景渠在担心什么“她性格比较淡,但是她对我真的很好,你不明白,景渠。我对她是独一无二的,我能感觉到,我都知道。”景渠嗯了一声,没什么比秦然自己幸福更重要,毕竟她不了解黎毓,只是心里的担忧也不是那么容易消失,回答的有些敷衍“反正她爱你就好,别的都没关系。”
走着走着,景渠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学校,她愣了一下,奇怪的问秦然:“怎么绕到这边来了?”秦然看到学校也愣了一下:“可能是刚才没看路走岔了。”景渠和秦然安静下来,路灯很亮,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路过校门口时,景渠朝里望了一下,有些教室里自习的住宿学生还没走,仍然亮着灯。看着学校的轮廓,景渠总觉得很奇怪,可要说哪里奇怪,又说不出来。景渠不由得停下脚步,秦然问道:“怎么了?”景渠沉默片刻才摇头:“没什么。”
秦然把景渠送到家门口才离开,景渠转身进了楼道。
景渠父亲景山自从母亲去世后嗜赌如命,为了照顾她才娶了继母。可继母显然是个庸俗的市井小女人,整夜整夜的打麻将,大嗓门,斤斤计较,并且,不喜欢她。虽然不至于虐待,高兴的时候给她做顿不算美味的饭,要知道景渠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做。或者就是在景山在家的时候,连着她的饭顺带一下,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在家吃一顿好点的饭。景山虽然嗜赌但从来不赌命,欠的债不算少但只有很少的几次被找上门,甚至还有钱让家里的生活好一点。除了嗜赌,景山对景渠很好,真的很好,他很清楚继母对景渠不算好,他不多说什么,只是有时会拿钱让景渠改善一下生活。
不过景渠有些许疑问却从来不去探究,或者说没必要探究,因为答案好像也很明显。继母对父亲景山的忠诚和敬爱比普通夫妻还要多,尤其是景山还赌博,所谓爱情吗?那自己的母亲呢,景渠的亲生母亲穆锦白,景渠仅有且深刻的印象是她的温柔和最后的,恶梦,毁了这个家庭的恶梦。
收拾一下东西景渠和衣爬上床,她需要知道,现在所面对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桐司在玩她,也顾不了那许多了。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继母的声音尖厉而嘶哑:“小贱人在房里吵什么?赶紧给我开门,不然老娘扒了你的皮!”门外还在骂骂咧咧,景渠皱着眉,继母虽然对她不好也从来不会这样。翻身从床上起来,穿上鞋去开门。
打开门,身处的位置不在家,而是一条室外的走廊。自己打开的,则是一间教室的门,借着惨淡的月光,可以看到一部分黑板和讲桌。景渠关上门,转身走到护栏旁环视,这里是废都的实验中学,可是透过校门,景渠能看到对面霓光闪烁,尤其是那家超市的门牌景渠绝不会认错。自己所在的位置还是在东侧的四楼,可不同的是,这边的杂物间全部变成了教室。
景渠略一思考,或许可以对应自己学校的格局重新审视这里,自己的学校建筑布局其实和废都的差不多,这也是为什么景渠白天一直觉得这里很奇怪,却始终说不出来的原因。现在从这个角度看,白天想不通的地方突然明了。在景渠的学校只有在东侧的四楼到五楼能看到学校大院西北角上的一个小水池,那里种了一片柳树,年代十分久远,西侧和东侧的格局基本一致,但由于视角问题看不见。而中间的主楼却是双面楼,在靠学校正面只有一到三层,大都是教师办公室和备课室以及休息室,四五层都是资料室和影印室,常年门窗遮蔽,也鲜有人进去。可是现在,自己所在的位置看到的学校西北角上,是一个废弃的喷泉。
楼道的电灯闪了两下之后亮了起来,教室里和操场上的灯却没有开,在学校里扫了一圈,除了各处的走廊,只有主楼靠学校正面的房间灯火通明。景渠扭头看了一眼刚才被自己打开又关上门的教室,外面灯光足够亮,可教室里却还是一片模糊。景渠试着扩散感知网,但徒劳无功,觉醒还是不能用。既然环境锁定在废都的实验中学,可环境却模拟了自己的学校,那接下来的事势必是和学校有些关系了。思考片刻景渠向自己的教室走去,四面静谧的可怕,压抑的气息穿透灯光而来。
景渠停在自己的教室门口,她先轻轻地扭了扭门把手,并不是锁着的,可以旋开。转开门把,景渠推开门,她没有冒冒失失的进去,灯光依然照的很不真切,但景渠可以确定一件事,里面没有人,也没有恐怖片里的人形玩偶一类的。走进去以后情况反而要好很多,他们的教室在另一侧开窗,可以看到另一边的大操场和篮球场,外面的上弦月月光异常明亮,将教室里照的一清二楚。景渠很奇怪,在外面的时候,景渠并没看见月亮,景渠也记得晚上和秦然一起回去的时候天上没有月亮。
景渠走近讲台,意外发现原本放着粉笔的长方大塑料盒里插满了剪刀,大大小小的剪刀,不同作用的剪刀。景渠伸手在剪刀里翻了两下后拿起一把比较顺手的,反手并在胳膊后面。在教室里巡视一圈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景渠皱了皱眉,不应该,既然这里变成这个样子,就一定是有关系的。
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这间教室正对着一间教师办公室,有时候老师有事情,尤其是比如叫学生“喝茶”的时候就选在那里。景渠轻呼一口气,来了吗。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前听着,只听一个女人哭着道:“老师,你说嫣然这孩子是造了什么孽呀!”景渠心里一沉,曾嫣然?另有一个粗重的男声道:“嫣然这孩子,平时在家也孝顺的很,学习又好,人也懂事,这将来一定是前途大好呀,可怜我们哪,白发人送黑发人哟。”男人说话间悲怆苦涩。又响起一个男声,景渠认出是她的班主任:“谁说不是呢,嫣然在学校可是顶尖的,学生们也都很喜欢她,这么好一个孩子确实是可惜了。”
景渠把鞋脱掉,悄悄的打开一个门缝钻出去,她靠在对面的墙上轻轻向办公室的门口移动,她听出来三个人站的位置离门口都不远。女人仍然是抽泣着道:“老师,您不知道,她从楼上摔下去后样子有多惨。她是头先着地呀,全身都是血,脸上更是一片血肉模糊,听医生说,四肢全部摔断了。”女人说到这里,声音里有些恐惧,周围突然变得无比安静,女人的声音变得颇为突出和阴森,连哽咽也没有了“我和孩子她爸在家琢磨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我们知道了,这都是因为,景渠!”女人的声音陡然尖厉。
曾嫣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说是不是,景渠?”景渠靠着的墙消失,景渠第一反应向前一滚之后站起来,曾嫣然的样子就像她母亲描述的那般脸上血肉模糊,哪里能看出来昔日美女的样子。她只能趴在地上,四肢松松垮垮的吊着,她仰着头看景渠,头发上满是鲜红。而另外的三个人,景渠惊异的发现他们三个都没有脸,原本该有的五官只是一片空白,只有该是嘴巴的地方有一条细缝,张开嘴是两排尖细锋利牙,女人和男人尖叫着向景渠冲过来:“都是你杀了我女儿!都是你杀了我女儿!”
景渠举起手中的剪刀却听到曾嫣然阴森森的道:“你已经害死了我,还想再杀了我的父母?!都是因为你!空罗为了让你成长才牺牲我,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景渠不由放下手,她现在依然不能确定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彼岸,她只是想活下去罢了。但是即使是彼岸,彼岸和现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她就像在现实中一样过了一天。天知道如果她杀了曾嫣然的父母,现实里的他们会不会死。
她不能赌,这里是罪恶的世界,杀人会让她有罪恶感但那起码有一条,彼岸的人谁没有杀过人,尽管大家不说但显而易见。特殊情况下,如果两个人牺牲一个另一个就能活下去,人们会毫不犹豫的动手杀死“伙伴”。彼岸的目的就是生存,为了生存而生存,景渠自己手上都沾染了鲜血,更何况其他人。可是不能牵扯到现实里的人,或许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可能收受过贿赂,骗过人,做过种种坏事,但景渠就是不愿意牵扯到现实中的人。即使彼岸可以影响到现实,她并不认为自己是有资格代替法律去惩戒他人的那个。她仅仅是想活下去,这样的代价她不想付,这样的道德责难她也不想承受。
景渠转身就跑,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能使用觉醒就是她还对这里怀疑的原因。现在这些怀疑也一丝不剩,桐司竟然有办法限制她的觉醒!对魂族来说这应该不可能才对,觉醒是规则赋予人类唯一的,可以反抗魂族狩猎的能力。如果魂族可以限制人类的觉醒,那人类就真的,只是砧板上的死鱼了。在彼岸的话,除非是西斯尔那种级别,可以限制她不能用觉醒,她还是不认为桐司有这种本事。
曾嫣然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景渠,你逃不脱的。”
景渠朝楼下跑,她想试试能否从学校里出去。刚跑出主楼,景渠从空气里闻到一股腥气,反应了一瞬,她转回去从另一侧又上了楼,然而空气里的腥气没有再散去,始终围绕在周围。随便进了一所教室,景渠钻进教室最角落的位置趴在地上紧贴着墙。空气里的腥气越来越重,教室的门吱呀响了一声。安静了片刻,教室的后门被人猛的拍打着啪啪作响,尖厉的声音传遍整个楼道“景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出来!”一只手拉住景渠的胳膊把她从桌子下拖了出来,没有脸的人桀桀怪笑着,景渠拼命挣扎,手里的剪刀狠狠刺向那人的手臂,用尽力气喊了一声“滚!”
没有血,没有怪人,没有尖叫,景渠睁开眼睛,半撑在地上,额上的汗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的轮廓滑落,掉在衣襟上,手上,地上。桐司优雅的侧坐在讲桌上,景渠难过地抬起眼,桐司微笑,无辜的眨眼:“小景,桐司的教导,能让你满意吗?不然空罗会教训我的。”熊像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豪爽地大笑起来。桐司的魔力扩散在空气中,她能感觉到桐司的愉悦。
该死的,讨厌的,以玩弄别人为乐的,魂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