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家顶门女》米魔青鹰

2、二．挨打

　　红苕一夜未睡，半个时辰给贺二全喂一次水，开始几次都喂不进去，将红苕吓得不轻，下半夜贺二全主动吞咽了，身体也有了些温度，红苕才稍稍安心。

　　一直到天亮前，红苕才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睡着。

　　然后她就梦到前世贺二全去世。红苕在梦里大哭，心里堵得喘不上气，她知道自己在梦中，可就是无法醒来，耳边也充满了哭声，她挣扎着，直到被人摇晃，才陡然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小玉还扑在床边哭，而陈秀兰哭红着眼，问红苕，“红苕，你昨日说给你爹爹请了大夫，是怎么看的？你爹的腿怎么，怎么没了？”

　　红苕知道陈秀兰会接受不了，早一步收拾干净，也没敢告诉她。刚才红苕睡着，陈秀兰给贺二全擦身子，这才发现自家丈夫断腿没了，怎么不惊吓。

　　“娘，您别着急！”红苕清醒过来，还是先去查看贺二全，见他虽还昏睡着，呼吸却重了许多，脸色也好多了，这才回身拉着陈秀兰解释道，“昨日爹爹凶险，大夫说一定要锯断断肢，不然就——现在好了，大夫说今日爹爹能清醒，就算熬过来了！”

　　外面冬阳高照，前世此时，陈秀兰和小玉扑在床上哭得凄惨，红苕四处报信，也是泪落不完，如今都没有发生，就是熬过来了！

　　“可是，可是你爹爹没了腿，这以后，以后怎么活啊？”

　　“娘，您听我说！”红苕扶着陈秀兰，想将自己经历的一切都告诉她，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几次张嘴，最后还是劝慰道，“大夫说爹爹不据腿就是等着断气！现在熬过来了，只要爹爹人还在，就能好好活着！我们一家人也能好好的！”

　　“可你爹若知道了，怎么受得了？”陈秀兰向来没主见，又依赖红苕，听她这么说，也是有些接受了，可依旧哭成泪人，“况且，家里事都是你爹扛着，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咱们娘三可以讨饭吃野菜，你爷爷奶奶那里怎么办？锦生怎么办？还有许先生——”

　　“管不了那么多了！”听陈秀兰提起那些人，红苕心里就涌上恨意，便道，“咱们养了他们那么多年，又换得了什么？现在爹爹身体不好，咱们正好推了！那些本来就不是我们的责任！”

　　“可——”

　　“什么本来就不是你们的责任？”突然门被推开，一个尖刻的声音响起，却是贺老太太来了，她只听了后半句，一时没明白。就见她手里提溜着两只红苕，斜睨着眼看向陈秀兰，说道，“知道你家人爱吃番薯，特意留给你们的！拿去熬了稀饭，给二全补补身子！”

　　贺家村多水田，吃的是稻米，极少有人将番薯当主食的，红苕家里，除了从外地来的陈秀兰，哪里有人爱吃番薯！

　　况且，那番薯还是红苕家种的，送给他们吃的，她不爱吃，现在又拎回来，给重伤的贺二全补身子！

　　红苕冷眼瞧着贺老太太，见她眼窝深陷，颧骨高凸，嘴角微微挑起，惯常一副厉害模样。望着这个偏心刻薄的老太太，红苕心里一片冷然。

　　贺老太太与贺老爷子贺元宝生了三儿一女，老大贺大全，老二贺二全，老三贺三娟，老四贺四全。二十多年前，贺家村闹饥荒，贺家二老养不活那么多孩子，就将贺二全丢给了同村孤老头贺铜板。贺二全跟着贺铜板一路乞讨，到了四川，在四川靠要饭养大了自己，还捡了一个媳妇，就是陈秀兰。后来，贺铜板老了，想念家乡，就将贺二全和陈秀兰带回了贺家村。

　　贺二全离开后，贺家也没有饿死人，而且，贺大全还娶了媳妇，生了儿子；贺三娟也嫁了人，贺四全说了亲，一家人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贺二全就成了外人了，没有地没有房，连睡觉的床都是贺铜板帮着做的。

　　后来，贺二全跟陈秀兰事事当先，任劳任怨帮着干活，不计回报，只为着一口饭吃，贺家这才慢慢接受贺二全夫妇。贺家盖了两栋房子，贺大全分了一栋小的，贺老爷子带着贺老太太还有贺四全夫妇住着大的，老房子就算分给了贺二全一家。

　　贺二全帮他们干活，却不能分一点粮食，靠着闲时打散工，上山采药，又开垦了一块没人要的旱地种红苕，养活自己一家。

　　再后来，陈秀兰伤了身子，生下红苕和小玉后，就再也不能生养了。贺老爷子跟贺老太太就更加偏心，让贺二全夫妇种老俩口的田，稻米却不分一点，另外，还要贺二全供贺四全儿子贺锦生读书，说以后贺二全要贺锦生养老送终，扶陵上山。

　　贺二全信了，陈秀兰信了，贺红苕也信了！

　　省吃省喝攒束修，家里就是有颗鸡蛋也要留给贺锦生，就是红苕卖身，也为了贺锦生多签了一年！

　　可是——

　　陈秀兰哇地一声哭，打断红苕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底的那片悔恨按下，复又面对当前的情况。

　　“娘，二全哥，二全哥他再也不能走路了！”

　　“这是什么话？你不要咒我儿！”贺老太太放下脸，嫌晦气地瞪着陈秀兰，骂道，“就摔了一跤，哪里那么娇气？这都休养了一个月了，年下你找点好的给我儿补补，明年春分还要下田的！”

　　“不是的，娘！”陈秀兰还沉静在自己的悲伤中，“二全哥再也不能下地了，昨日大夫来看了，给二全哥的断腿锯掉了！”

　　“什么？！”

　　贺老太太怒眉倒立，一双小脚左戳一下右戳一下，一阵风般涌进房内，掀开被子，看到贺二全的右腿没了半截，又伸手一摸，当场就坐地拍腿干嚎起来。

　　她摸贺二全断腿的时候，红苕心里一惊，来不及制止，却看到昏迷的贺二全皱了皱眉，红苕来不及搭理贺老太太，急忙去查看贺二全，又让小玉去倒水来，姐妹两一起喂贺二全喝水。

　　“我的儿啊，你怎么碰到了这样的害人精，这是不要你活啊！”

　　“娘，大夫也是为了救二全哥——”

　　“你给我闭嘴！”贺老太太喝断陈秀兰，挑起眉眼瞪着她，质问道，“你说，是不是你偷野汉子，跟人合谋断了我儿的腿？”

　　“我没有啊，娘！”陈秀兰本就没了主心骨，现在遭这样的质问，就更慌乱了，“我怎么会害二全哥！我也没有偷野汉子啊！红苕说，都是大夫说的，一定要锯断，不然二全哥就没命了！”

　　“哼！大夫都是治病救人的，哪里有断腿的？肯定是你找来的野汉子，害我儿！害我贺家！”说着，贺老太太就更气了，擂起拳头就朝陈秀兰招呼过去，“我打死你这个害人精！吃我的住我的，还害我！”

　　红苕和小玉本来在给贺二全喂水，一看这情形，赶忙跑过去，一个护着陈秀兰，一个挡着贺老太太。红苕说道，“昨日我娘不在家，是我请的大夫，是我同意据腿的！我爹的腿骨碎了，锯断才能救命！”

　　贺老太太虽狠，到底受着小脚的束缚，被红苕一挡，险些没站稳，后退了好几步，一看红苕护着陈秀兰，就更是气得跳脚，“好哇！你这两个赔钱货！居然帮着她姓陈的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她素日对红苕和小玉非打即骂，横竖看不惯，这会就更是厌恶至极，一呼气就要动手。红苕大一些，贺老太太就先拿小玉开刀，走上前去，一脚就朝小玉心窝踹过去，将她踢倒在地。红苕往常逆来顺受，无论受多大委屈，都是将她当奶奶敬着，可今日她居然下手这么狠，又连着对贺二全的担心，还有前世的怨恨，一齐爆发出来，也不管不顾了，咬着牙上去推搡贺老太太，一气将她推出门外。

　　“哎呀，反了天！”贺老太太惯会撒泼，对红苕家从来疾言厉色，今日却遭红苕反抗，只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屁股坐在红苕家门口，躺下身去就打颤，头发也扯散了，衣服也扯破了，灰啊土啊抹一脸，嗷嗷干嚎道，“要打死人了！孙女要打死亲奶奶了，贺家要出杀人犯了！来人哇，救救我这可怜的老太太吧！”

　　她嗓门向来大，这么一吼叫，乡亲四邻都凑了过来，别人也就罢了，笑眯眯看热闹的，不愿惹事装看不明白的，不疼不痒劝架的，真是人间百态，各有千秋。

　　红苕早料到如此，本要关门，不料门却被人一把抵住。

　　红苕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大掌劈头盖脸而来，接着她就被一股大力震倒，天旋地转，嘴里涌出一股腥甜，她支撑着想爬起来，却又受到一阵拳打脚踢，红苕只能护着头，躲闪着。

　　一阵喧哗，小玉和陈秀兰哭嚷求饶着，周遭也是议论纷纷，还有贺老太太恶狠狠的叫好声。

　　“揍她！金生！揍死她！”贺老太太一面叫贺金生揍人，一面对围观的邻居唠叨，“真真家门不幸，居然养了这样的白眼狼！她娘三个合谋，将我儿的腿锯断了！我不过伤心多说了一句，就动手打我，要不是大家伙来得快，可不就得由她打死！”

　　贺老太太惯会颠倒是非，乡里乡亲都是明白人，虽听她这般说，却并没几个附和的，反倒是看贺金生往死里打红苕，陈秀兰和小玉哭的凄惨，都有些动了恻隐之心，有些忍不住低声劝说。

　　“那也不能打，都是一家人的啊……”

　　“是啊，还是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吧！不是说二全腿锯断了？到底怎么回事？人现在怎么样了……”

　　大家虽劝着，却都不敢上去拉架，因都知道金生就是个吃牛粪长大的一言不合就跟人拼命的孬种，怕惹事上身，都是站得远远的说一两句。

　　贺老太太早听到了，但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家在贺家村算不得富户，可他家男人多，金生虽没有二全听话，却比二全更生猛，今日就好好耍个威风，叫这些乡亲看看，她贺老太太在贺家村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因而，她就吊着眼瞧着，看着红苕被打得满地打滚，陈秀兰和小玉哭着拉架，却也只有跟着挨打的份，她的心里就莫名痛快，几乎觉着自己就是戏文里的老太君了。

　　一时间乱作一团，哭喊声，拳脚声，还有劝架声，恍惚间，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快听，是不是二全的声音？”

　　接着，就有几个人点头称是，贺老太太愣神听着，贺金生听到也停了拳脚，陈秀兰和小玉也止住哭，果然，是贺二全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红苕忍着痛，也露出头来往屋里望去，就看到贺二全艰难地趴在门槛上，脸如纸白，眼睛却露着摄人的寒光，咬牙切齿看着外面。

　　“金生！娘！你们做什么打我红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