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家顶门女》米魔青鹰

1、一. 重生

　　远山含翠，炊烟袅袅。

　　山坳中，一个小村子蜿蜒曲折，两排对列着，左边的那一排最端头，静静矗立着一个土木坯房子，房子已经被推倒一半，另一半断枝残垣，旁边还堆放着青砖木材。

　　贺红苕认出来，那是贺家村的祖祠！

　　她心里咯噔一下，回身一望，果然看到身后一颗大柳树，她跑过去，绕着柳树跑了一大圈，四周都是平平的，地面没有被翻动的样子。

　　这是——这是六年前！！！

　　是贺红苕十六岁的时候！！！

　　是贺红苕爹爹贺二全死之前的那一天！！！

　　没错，六年前，村里正在修祖祠，村口的祖屋才拆了一半。而且，六年前，爹爹还在，还没有丢下贺红苕母女三人，还没有被埋在大柳树下。

　　贺红苕太过震惊，她记得清清楚楚，六年前立冬那天清晨，贺二全静悄悄地离开了人世，丢下贺红苕，还有妹妹贺小玉与母亲陈秀兰。自此后，爷爷奶奶更加过分，欺压贺红苕母女三人，没几年，陈秀兰也撒手人寰，贺红苕没钱给陈秀兰办丧事，只得卖身为奴，本以为签的是两年活契，不想却遭受蒙骗，签了终身死契。要不是小玉让人给她送信，说是爷爷奶奶逼小玉嫁给三姑家的傻子表哥，红苕还不知真相。红苕得知受骗，却脱不开身，夜里从主家柴房逃出去，最后摔下山崖。

　　不想，她跌落山崖，不仅人好好的，还回到了六年前。

　　这就是六年前，爹爹去世前一天的午后！

　　贺红苕突然想起什么来，四周一扫，看到小河边上放着的竹篮，里面有几只沾满泥巴的鱼，她赶忙走过去，将竹篮拎起来，跑到岸上大柳树后面躲起来。没一会，果然看到大堂哥贺金生反超着手，哼着小曲儿从河边走过。

　　望着贺金山远去的背影，红苕又忆起当日情景。

　　贺二全为许先生上山采药，不甚摔下山崖，摔断了腿骨，无钱求医，在家里躺了一个多月，病情愈发严重。红苕听着爹爹没日没夜惨叫，心里火烧一般。立冬前一天，贺二全奄奄一息，红苕以为他快好了，只是家中没有补身子的吃食，就想着去寻些好东西，给爹爹补身子。她到村前山坳口的小河边来抓鱼，午饭都没吃，抓了几条鱼，却碰到贺金生路过。贺金生要将红苕的鱼拎去，说是孝敬爷爷奶奶，红苕哪里肯答应，几句话没争辩完，就遭贺金生一顿毒打。红苕挨了打，丢了鱼，失魂落魄回家，还不敢叫爹娘看到，伤心欲绝熬了一夜，想着天一亮一定背着爹爹去镇上看大夫，不料，天才光亮，就听到娘亲在房里痛哭。

　　贺二全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去了。

　　一想到这些，红苕就落下泪来。

　　若是爹爹还在，即便日子过得艰难些，即便依旧遭爷爷奶奶欺凌，即便二房依旧养着一大家子人，可娘亲也不会积劳成疾随爹爹而去，叔伯也不敢越俎代庖，欺骗红苕卖了死契，更不敢逼迫小玉嫁给一个傻子！

　　若是爹爹还在——

　　爹爹就是还在！！！

　　红苕忽然想起来，爹爹还在的！她来不及想别的，只一心想着，一定不能让爹爹离开！一定要救回爹爹！

　　红苕站起身，心思飞速转着，一面求着这不是做梦，一面想着怎么救爹爹。家中半个铜板也没有，而且爹爹的身子也沉受不住颠簸，若是她背爹爹去镇上，只怕也会背爷爷奶奶阻拦，可是爹爹的病一定要看大夫，不然——

　　红苕忽然想起来，爹爹去世那天，她哭着跑到村长家里报信，因贺二全为人实在，经常给村长搭手干活，很得里长信赖，那次，里长吓了一跳，还请了大夫去瞧贺二全，果然见贺二全早已没气了，这才连道可惜。

　　那时候，村长儿媳妇生孩子，家里请了镇上大夫坐镇，若是没差错，此刻大夫还在里长家中！

　　红苕心里一震，眼前陡然光亮，也顾不得许多，拎起篮子救往山下跑，还没入村口时，忽地想到去里长家要经过贺长栓家，未免碰到贺长栓母亲，再遭她拦截要鱼，红苕掉头，从田里绕远路小跑去里长家。

　　还没进村长家，红苕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道喜声。

　　村长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红苕早知这些，她深吸一口气，勉强脸上带出些笑容，这才进了村长家的院子。

　　“婶子，”红苕看到村长媳妇，正拉着接生婆兴高采烈地说着话，她就走过去，“玉容嫂子是不是生了？”

　　“生了生了！”村长媳妇见是红苕，也笑着回道，“生了个大胖孙子，八斤八两，可是祖宗保佑！”

　　“那真真是大喜！”红苕赶忙递上篮子，“这是我才下河摸的鲫鱼，正好给玉容嫂子炖汤补一补！”

　　“哎呀！这可是好东西！”接生婆往篮子里一望，连连道，“鲫鱼正好下奶，快炖了给产妇吃！”

　　村长媳妇一听这话，笑着接过红苕手里的篮子，连连道谢。

　　“红苕，”这个时候，村长也笑着在一旁开口，“你爹怎么样了？有些日子没见他，能下地了吧？”

　　“村长伯伯，”红苕是为此事而来，见他问起，赶忙摇头，“没有，我爹很不好，腿只怕是好不成了。”

　　真实情况比这还糟糕，过了今天，爹爹就再也没有了，可红苕不敢这样说。

　　“怎么会这么严重？一直没找大夫吗？”村长也知道贺二全家里的情况，一皱眉，便道，“刚好大夫还在我家，走，请大夫去看一看！”

　　说着，村长也不含糊，麻利去后面请了正在吃酒的大夫出来，简单说明了情况，就一起往红苕家里去。

　　家里没人，只有贺二全躺在昏暗的房中，除了时不时微弱地哼唧一声，再无其他动静。

　　“我的天！这是拖了多久？怎么早不找大夫？现在请老夫来做什么？”大夫一看贺二全，急得直跺脚。

　　“先生，穷苦人家，本想着熬一熬就过去了，哪知道这般严重，您一定救一救！”村长赶忙说好话。

　　“半只脚踏进了棺材，叫人怎么救？”大夫看了贺二全的腿，摇头叹息道，“救不回头了，准备后事吧！”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爹爹！”红苕一听，眼泪就滚落下来，跪到大夫面前，磕头祈求，“我家里就爹爹一个男人，爹爹要是没救了，我和我娘还有我妹妹都没有活路了，求您大慈大悲，救救我爹爹吧！求求您了！”

　　“是啊，大夫，我兄弟是家里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您行行好，帮着想想办法吧！”

　　“老夫尽力吧！”大夫看着贺二全肿大的小腿，轻轻按了一下，就听见里面咯吱咯吱的响，“不过，这顶梁柱可做不成了，小腿要锯断，看看还能不能有口/活气！”

　　“这，这怎么成？腿锯断了那我兄弟还怎么下地干活？”

　　“据腿不成，那就大罗金仙也没法子了，且等着断气吧！”

　　“成的，成的！”红苕一听爹爹还有救，急忙点头，“只要爹爹活着，我只要爹爹活着就好！”

　　大夫这样说，红苕也点头同意了，村长也只得叹息同意，帮着大夫打下手，救治贺二全。

　　“幸好为着产妇来的，老夫带了一颗老参，还有止血止痛的药，你儿媳妇那里平安，却在这里用上了！”大夫拿出一片老参，递给红苕，说道，“姑娘，这是救命，诊金你心里有数吧！”

　　红苕不认识老参，但闻着味道，听大夫这般说，知道是救命的良药，遂重重点头，想了想，绕过贺二全，爬到床里面，在枕头里面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只老式银镯子来，捧到大夫面前，说道，“老先生，家里实在是穷，这个您先收下，缺多少，日后我一定挣了还您，还不上，我给您当牛做马！”

　　大夫听红苕说得实诚，接过那老旧的银镯子掂了掂，收进怀里，就将手里的参片塞进贺二全嘴里，交待道，“去烧一锅热水来。”

　　红苕看了床上的贺二全一眼，又趴地上磕了一个头，这才下去烧水。

　　这乡镇大夫，也是看惯了跌打损伤的，虽重手重脚，到底还算利索。贺二全也是全没了知觉，除了时不时哼唧一下，从头到尾，竟也没多大反应。

　　“好了！”大夫给贺二全止了血，累得满头大汗，又试探了下贺二全鼻息，说道，“一刻钟喂他喝一点水，若是明早醒来了，也就没事了。”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大夫也不多话，见红苕家里连只像样的凳子都没有，屋子里又充斥着霉烂腥臭之气，外面也将黑了，一刻也不愿多呆。村长见状，就交待红苕照看好贺二全，带着大夫离开了。

　　红苕收拾好房间，就坐到床跟前，时不时探一下贺二全鼻息，心里依旧不能平静，想着前世种种，以及方才的一幕幕，总也不知道这一刻到底是梦是醒，恍恍惚惚，却又无比真实。

　　“姐姐！姐姐！”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陈秀兰带着贺小玉回来，红苕才回过神来。

　　“姐姐，你怎么了？爹爹有没有醒？”小玉扑进红苕怀里，她一身破旧衣裳，身上干瘪枯瘦，可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却闪着灵动的光芒，“姐姐，我和娘带了好吃的回来，你和爹爹快吃吧，吃饱了就有劲了！”

　　“红苕，你爹怎么样了？”陈秀兰问。

　　“应该快好了，我请了大夫给爹爹看过了，肯定会好的！”红苕说道。

　　“那就好！”陈秀兰还没发现什么，只听红苕这般说，就将怀里的包袱拿出来，欣喜道，“这里有稀饭和馒头，你快来吃！”

　　“娘，这是哪来的？”

　　“前几日不是听说，卫家村那个最出息的官老爷死了么，他儿子送灵柩回乡，这几日都在布施，我午后就带着小玉去了，没想到，也领到了施舍！我和小玉都吃饱了，这些是我们又排了一次，多领到的！”说着，陈秀兰就又拿来一只碗，倒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稀饭，递给红苕，“红苕，快吃！我来喂你爹！”

　　陈秀兰觉得，自家丈夫是饿晕了，又受着伤，没有力气恢复，这有了吃的，给丈夫吃得饱饱的，也就很快能恢复了。

　　“爹刚睡着！”红苕打断陈秀兰，“等明日再喂给他吃吧，让他好好睡一觉！”

　　明日，爹爹可一定要醒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