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家顶门女》米魔青鹰

3、三．思痛

　　“二全哥！”

　　“爹！”

　　陈秀兰和小玉跑到贺二全身边，红苕也爬起来，忍着痛跑去查看贺二全。

　　“我没事！”贺二全就着陈秀兰坐起来，抬头看向红苕，见她鼻青脸肿，嘴角还渗出血来，心里一痛，捏起拳头捶在地上，怒吼道，“金生，你就是这样对待堂妹的？！”

　　“是她打奶奶的！”贺金生四肢发达，却不是没脑子，自家这个二叔，平常好脾气，可一旦生气也是挺叫人发怵的，他回避贺二全的瞪视，鼓着腮帮子回道，“她不孝顺！奶奶叫我治治她！”

　　这却是将责任推给贺老太太了。

　　“娘！红苕做错了什么？你要让金生打她？”

　　“你这是在跟我说话？”

　　贺老太太生养了三儿一女，贺大全是第一个，头胎得男独宠了两年；后来有了贺二全，跟母鸡下蛋似得，生下就罢；再后来生了贺三娟，女儿是小棉袄，也是疼得心尖发颤；快到四十岁时，又有了贺四全，老小么又更偏疼些；再后来，家里闹饥荒，她也是想都没想就将贺二全丢掉了，那个时候，她心里是认定这个孩子要饿死在外面的。只是没料到，贺二全没饿死，还自己带了媳妇寻回来了，起先给她跟贺老头带来了不小的烦扰，毕竟，这么大的儿子儿媳，分田分房子，他们去哪里变出来？但贺二全没计较，脏活累活抢着干，只要能分他们一口吃的，陈秀兰也任由她揉搓，就这样，贺老太太才勉强接受了贺二全一家。

　　“我还要问你呢，”贺老太太瞪着贺二全，完全没想过贺二全才断了腿，一路从房里爬出来，此刻都是硬撑着的，“你是怎么教的，竟然敢跟祖母动手！这样不孝，打她一顿都是轻的！还有，你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摔了一次，躺了一个多月了，还寻什么大夫？还锯断了腿？你有没有跟我们商量，就这样自作主张，你有没有把爹娘放在眼里？”

　　昨日锯腿的时候，贺二全昏迷着，可他心里是清楚的，红苕和大夫还有里长的话，他也听了一些，只是太过虚弱，人醒不过来，但他知道，红苕是为他好。

　　若不是为了保命，谁还能好好的想锯腿不成？

　　贺二全心寒，然而这些年他早知自己亲娘，也忍习惯了，这一刻，也只是沉默着不肯面对，可红苕和小玉是他的孩子，小时候也是小兔子一般惹人疼，奈何自小没过一天好日子，但他也是放在心尖上疼的，今日看到红苕被人按在地上捶，他却不能还回去，只咬牙回道，“无论如何，红苕也是大姑娘了，说着就该出嫁的，娘就是不顾及儿子，也该看在长栓和长栓娘的面子上，饶她一饶。”

　　长栓娘是村里最厉害的寡妇，一个人养大两个儿子，长栓是大儿子，几年前跟红苕定了亲。

　　“就是为着长栓，我才要教训红苕这丫头！”贺老太太没料到这个从来闷头干事的傻儿子还有回嘴的时候，且还知道搬出长栓娘来说事，那可不是个好招惹的，“我教教红苕怎么做晚辈，日后到了长栓家，也好孝顺长栓娘！”

　　贺二全自来没嘴，陈秀兰又胆小，竟然一时没话反驳贺老太太，且说了好一会话，贺二全已经筋疲力尽，他虽不甘心，却也无计可施。

　　“爹，”红苕猝不及防挨了一顿打，想着前世也挨了金生的打，到底还是没躲掉，她生怕贺二全也躲不掉，一心只想确认他安好，“您怎么下床了？感觉怎么样？疼不疼？我，我背您回去！”

　　说着，红苕就忍着疼，蹲到贺二全面前，又叫陈秀兰帮忙，将贺二全扶到她背上。陈秀兰慌乱地帮忙，可贺二全虽然瘦到底是做力气活的男人，且她们又怕伤到他，即便小玉也帮忙，三个人还是没有背起贺二全。

　　“二全，”贺老太太不耐烦看到这一幕，可她也不好走，因着贺二全腿断了，可来年春种谁来做，这个得说清楚，“红苕这蹄子，自作主张给你腿锯了，作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你是怎么个说法？还有，年冬里没活，你可要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教教红苕，犁田撒种，插秧肥苗，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你扛着，宠得她们五谷不分！”

　　这话确是叫红苕顶替贺二全了，还去给她种那五亩田，如之前一样，白给她干活，秋后一粒米不给！

　　这样的娘，儿子腿断了，她不心疼，只算计着谁去干活，乡亲邻居们听着都暗自摇头，贺二全更是低着头，一脸沉痛。

　　红苕听得心里窝火，忍不住要反驳，却被陈秀兰拉住，她自己则怯怯开口。

　　“娘，红苕才十六岁，也是姑娘家，若是抵劳力使，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陈秀兰自己就是个例子，原来在四川时，家里也是贫苦，后来家里人都没了，她流落街头，跟了贺二全，虽是讨饭度日，却还过了两年有滋味的日子，将身子养好了些，本以为跟着贺二全到贺家村就有家了，可这个家容不下他们。贺二全多话没有，只闷头干活，她心疼自家男人，也是跟着没日没夜的干，生了两个女儿都没有坐月子，小玉还是她洗衣服时发动的，娘俩差一点淹死在河里，她伤了身子，再不能生养了。

　　红苕可不能跟她一样，红苕得过上好日子，才不枉她跟贺二全的任劳任怨！

　　“姑娘怎么了？姑娘就不吃喝拉撒了？她不干活，还指着谁白白养活她不成？”贺老太太讥讽道，“不仅红苕，你和小玉也得学起来，得学种水稻，别只种自己爱吃的红薯，你们吃我的住我的，就要给我干活！”

　　贺老太太自说自话，只说她的歪理，可陈秀兰也不敢反驳她，反驳只会让她变本加厉。

　　“一大早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一时沉默，忽然从篱笆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是村长来了，众人见里长来了，有些就散了。

　　村长手里端着一只大碗，一面往里走，一面说道，“二全兄弟醒了？怎么坐在地上？感觉怎么样？”

　　说着，村长走过来，将手里的碗递给小玉，又示意红苕跟他一起，将贺二全搀了起来，就要往屋里走。

　　“大贵哥，”贺二全却顿住了，说道，“就在这里吧，还有些事。”

　　贺二全说完看了陈秀兰一眼，陈秀兰会意，赶忙将一旁的破藤条椅子移过来。村长轻轻点头，依然就势将贺二全扶到藤条椅上。陈秀兰又搬来几只木凳，请村长和贺老太太并几个乡亲坐，那几个乡亲这才弄明白贺二全病着，村长是来探望贺二全的，也没好意思多呆，就都散了。

　　“红苕，”村长坐好，对红苕道，“把那肉汤腾了碗给你爹喝，他刚伤了身子，要好好补补！”

　　昨日村长回去，又听了大夫交代，也是担心贺二全，想着今日来看看他有没有醒过来，还让他媳妇盛了一大碗肉汤，带给贺二全。

　　红苕说了声多谢，也不多客套，就从小玉手里接过大碗，到了厨房，另拿出两只碗倒进去，端了一碗出来给贺二全。贺二全一早被吵醒，早就浑身无力，这会闻了肉汤香，也是饥肠辘辘，就着碗咕噜咕噜吃个干净。

　　他喝肉汤的时候，贺老太太就在一旁馋得喉尖痒痒，她一早也才吃了点希的，哪里经得住这肉香的滋味，满嘴哈喇子吞咽个不停，要不是碍着村长还在，她都要开口叫贺二全让给她吃。不过，刚才村长端来的是一只大碗，这会贺二全端的是小碗，红苕肯定留了一半，她多留一时，稍后别人都走了，她就将剩下的端回去，中午吃肉汤泡饭。

　　这么盘算着，贺老太太就咳了两声，老神在在坐到凳子上，一旁的金生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也木桩似的，坐到了贺老太太身边。

　　贺二全吃完一碗热乎乎的肉汤，恢复了一些力气，转头看向贺老太太。

　　“娘，”贺二全小心翼翼开口道，“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家里的田，我种不了了。”

　　“什么叫你种不了了？”贺老太太一听这话，几乎就要跳起来，瞪着眼看贺二全，“你还想不养娘老子不成？你说我生你容易吗？把你养那么大，还给你养媳妇养闺女，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娘，我不是，”贺二全指了指自己的腿，为难道，“我这样子，就是走路都不成了，哪里还能下田？”

　　“不是还有你媳妇，还有红苕和小玉？之前我就叫你教她陈秀兰犁田，红苕也会插秧割稻，再叫小玉跟着拔苗晒谷子，她娘三个还种不下几亩田？还要白吃白喝？还要啃我和你爹的老骨头？”

　　“娘，秀兰身体不好，哪里能犁田？她们娘三跟着我已经够吃苦了，我怎么能看着她们做男人的活计？”

　　“你这话说得，她们娘三还是千金小姐不成？你娇养着媳妇闺女，却不管娘老子死活！我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不孝的东西哦！”贺老太太骂着就哭起来，揩一把鼻涕甩在地上，嗷嗷干嚎，“村长，大贵，你也是做儿子的，这样的事，你可不能不管，可要替婶娘说话啊！”

　　村长是村里长大的，这样的事看得也多，要是别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可贺二全家，他也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这贺老太太是村里有名的赖老太太，年轻时就厉害，又好吃懒做，还偏心眼，这上了年纪了，赖上贺二全这个老实儿子，成天过着舒坦日子，就这还不嫌够，如今贺二全腿没了，她不说心疼，还这般闹腾，叫人看着都觉得心寒。

　　可贺老太太胡搅蛮缠，他若是管她家的事，可真得想清楚后果，村长这么想着，一时就不知如何开口。

　　贺二全难为情，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不愿里长淌这趟浑水，便开口道，“大贵哥，叫你看笑话了，家里还忙着呢，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他这样说，就是给村长台阶下，帮他推掉麻烦事，贺二全这般替人着想，村长哪里不知道，心里更觉得对不住贺二全，叹了口气，转头对贺老太太道，“荷花婶，我记得早前大全分家出去，之后二全和四全就没再分家，现在孙子辈都大了，眼见得红苕都要嫁人了，是不是也该让二全和四全分家了？”

　　他这句话一说，却是叫贺二全跟贺老太太都懵了——分家？贺二全还有资格跟贺四全分家？

　　红苕刚才一直忍着，她今日挨了打，心里凉透透的，一时担心前世的遭遇重演，一时又恨透了贺老太太心狠凉薄，现在听里长愿意管自家事，还提出来分家，忽然就看到了希望，不管能分到多少东西，只要能离贺家这些吸血鬼远远的，她家的日子就有盼头！

　　“村长伯伯，要不要去叫一下我爷爷来？”红苕提醒道。

　　“当然要叫，”村长点头，“叫小玉去，把你爷爷还有大伯四叔都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