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卷*珑玲碎》黛韫

3、浮水似半生

　　脑袋被重重的摇晃着，晕眩的感觉让我不得不睁开了眼，弧形向上的嘴愕然僵住。
　　“醒醒，别装死了，喂…”他拍着我的脸，手劲不经拿捏，竟有了红肿的痛感。“看你那表情，真真是晦气。”他狠啐一口，大手一抄，与我茫然无辜的眼神对上，“你与我听好，莫不是没了其它选择，我誓不会挑上你，然而既挑上了，便是你的恩惠，你的造化，你早日打消了再想寻死的念头，好好做我的奴隶，报我的救命之恩便是。”
　　我盯着眼前这张无限放大的脸，长篇大论地一字也没听进去，只乍地一下被最后一句惊醒，揪着他的前胸，道：“你说什么？我没有死？我竟然没有死？”
　　我摸摸自己的头发，再摸摸自己的脸，用力一揪，痛到不行。
　　他不悦地掸一掸刚才被我揉皱的交襟，鄙夷道：“以后，不要对我动手动脚，摸来摸去；还有，不要这么啰嗦，问东问西。
　　我举着手，不知怎么摆放，眼睛在他的交襟上挪不开去，深浅两色银线密密交织在一起，服帖成莽纹，华贵十足，只是在我眼中，这般出现倒如戏服加身似的令人滑稽，心中暗想：难道是遇上了疯子不成？
　　他突地扬眉成川，将披散着的头发顺理上去，露出整张明颜，眯眼不悦道：“本公子身份高贵，天人之姿，哪里像个疯子了。”
　　潮湿的洞中只透着晦暗不明的零星光线，有大块青苔分散着贴在壁上，不知名的杂草遍地旺盛，如最普通水边的溶洞。身下濡湿的感觉一脉一脉涌上脑门，莫名的恐怖嗡嗡作响：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在想什么？这样的地方又怎会住着人？
　　他半是嘲讽的斜倚在我身旁坐下，扯一根油草往嘴巴里叼着，慵懒如一只华丽丽的波斯猫，突然挠挠那头杂乱扎起的头发，眼波滟潋，“你都不怕死，难道还怕像本公子这样的绝代佳人吃了你不成？”
　　我被他的“绝代佳人”堵着无语，诚然，在这般荒芜寒碜的石洞里，丝毫不影响他的光辉，仿若简陋蚌壳中的明珠，灼然出尘，狭长的凤目一颦一闪间都是令人敬然疏离的贵气，我舔一舔干涸的唇，小心翼翼摩着他的腔调道：“首先，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其次，可否问下公子，此是何处？我若要回我来的地方，该怎么走？”
　　“回去？”他意兴不明的绞着我，“怎么回去？你竟还想着回去，你忘了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他冷盯我一眼，继续道：“既然你选择自尽，便该想得到，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死了，因为过往的种种留恋，在你轻身一跃时皆已经抛下了，你还要回去作甚！”
　　“荒谬！”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我“噌”地一下坐直了，“莫说我是被逼跳崖的，即使是自愿，既然活了下来，我自当珍惜这重生，珍惜我所不愿抛下的。”我稍作犹豫道：“既然你不愿意帮忙，我自已找路就是。”说完勉力的耐着胸口的疼痛支起身来往外走。
　　洞口有厚厚的芭蕉叶挡着，形成天然的一座屏障，既挡了风雨，也挡了阳光，我甫一撕拉开一字小隙，大片的阳光流泄而入，明晃晃地刺向眼睛，从手隙里贴上皮肤，连心脏处皆似有热能插入，砰动的似要燃烧起来，我捂着胸口一阵才适应过来，以为是刚才过于激奋所致，并不作他想，高兴地喊道：“你看，多好的阳光。不若你也随我一起走吧，呆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久了，再好的人也疯了。”
　　声音随着飘散的阳光向里面射去，久久得不到回音，待返回时，哪里还有什么人，只那湿草无息的铺倒在那儿，阴郁地荠出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