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卷*珑玲碎》黛韫

4、浮水似半生

　　洞外，似古老的丛林，两块高耸入云的巨岩之间，连片的树木参差成网，分不清方向，脚下灌木杂生，哪里有路，太阳当空，却只觉得四下黯淡，腿“哗”地便软了。
　　鸟儿“啾啾”地鸣叫着，林间深处始终飘着白雾，走了近四个小时，腿上满是水珠，细碎的泥土和着青嫩的草片挠得皮肤痒痒的；
　　小鸟始终那么雀跃，林子依然那么深绿，薄雾依旧袅绕，太阳最终沉沉落下，夜幕悄然拉起…
　　我借着月光找了处靠岩石的地方，长长的畸角延开形成一个天然的窝，然后又扯些干燥点的草铺在地上，手上没有打火机，点不了火堆，便捡些枯枝插成一排，筑道心灵安慰，这样的丛林，该不会真有毒蛇猛兽吧？
　　“插些枯枝就能戳死猛兽？”他折一根枝，木屑在空气中飞扬，脸上仍是那逼不屑的神情，只是蒙在淡薄的月光里，显得有些神秘。
　　“是你？你又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到底是人是鬼啊？”我隔着树丫，不能置信的瞄着四周，声音有些结巴。
　　“鬼呀，缠上你了，怎么样！不想再这等死的就闭上嘴跟我走。”他冷着脸对我吼道，吡牙咧嘴地像极了故意装狠的狼崽子。我会心一笑，倒不那么怕他了。
　　“可是现在天这么黑，而且我走了好久的路，不如我们先休息一番，明天再赶路吧。”我往草上蹲坐下来，靠着石壁，揉着小腿道。
　　他凤目一挑，面带冷笑，“休息？这荒山野岭的你也不怕尸骨无存，你是太傻，还是太天真！”他转身向前走去，拖着冷寂的声音，“再晚些，这山里的狼就都冲着这人味来了。还有，小心石壁上有毒蛇吐着信子爬下来。”
　　我“嗖”地一下跳起，打个冷颤，头也不回的向他的背影跑去。
　　黑暗之中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只到后来，来到一处峭壁，月影中，有粗实的藤条仿从天上蜿蜒垂下，我举头，半晌回神，“我们不会是要从这儿爬上去吧？！”
　　他捏着藤条，道：“不错。”
　　我脚脖子又一阵发软，头皮发麻，有气无力地道：“让我爬上去，还不如回去叫狼给吃了，倒痛快些。”转身便往地下瘫坐下去。
　　“别担心。”他向我伸出手，那双手纤长干净。“有我在，你可以的！”声音带着蛊惑，难得的柔情似水，我回首仰望，俊逸的眉毛带着坚毅，有说不出的帅气。
　　我呆愣着伸过手去，心中某个角落像有火石腾起，慢慢升高，慢慢放大，直燃得整颗心都暖了。
　　我甫一出生，就是被父母抛弃的。
　　再往后，我被视为亲姐姐的海幸欺骗，拐卖，我几乎对人情绝望了。
　　现在，是我重生后收到的第一份温情，我必视为珍宝。
　　“嗯！”我眨巴着眼睛，重重地点头。
　　爬山也不似想像中的难，不知从何处借来的力气，拽着藤条矫健如飞，脚下沉沉的黑暗、深绿，如拉长的镜头，越拉越远，越来越模糊。抬头，眼界豁然开阔，可见皎洁如银盘的月亮悬于天际，静默地，平和地，让人的整颗心都安适下来。
　　山崖上的风呼呼作舞，只吹得他身上的衣袖翩然作舞，那一头乌青的发丝赫然散开，风也醉了，人也醉了。
　　“我们终于爬上来了！”我对着他的背影开心的大叫。那清朗的身形无动于衷，只是远眺着前方，脸融在这片夜色里，只透着被月光染镀的一道侧面，不发一言。半晌才转过头，对着我微笑，浅浅的微笑亦似这平和而盈实的满月，完美而丰富，“谢谢你！”他道。
　　“呃？”我呆立在原地，失神地瞧着他，有些不解，又突然有些羞赧，撇低了头找一处草地背对着坐下，道：“天都快亮了，早点歇会吧！”
　　融融的阳光触摸上脸颊，像是海幸温润的手揪上来。“海幸，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带你去面试啊。”
　　白白的云雾倾刻散去，是那个令人心惊的山崖。
　　“海幸，我们回去好不好？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回去？”她厉地一把将我推开，“我这样子，还能回去吗！你若当我是姐姐，你就乖乖地跟着他们走，我打听过了，买你的是个老实人，反正，人总是要结婚生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的，你就算考上大学又如何，你只会成为艾姨的累赘，只会让她更愁心更累。”
　　那一双双贪婪的目光像打量一件商品般，放肆地笑着，声声惊心，我揪着她的衣角，哭摇着头，“海幸，你不要这样对我，我求你，我求求你，你让我回去好不好？”
　　她一狠心，扯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海幸，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海幸…”
　　我“腾”地一下惊起，身上沁出冷汗，摸一摸额头，仍是山崖边，探头望去，晕眩的景致，雾腾腾的让人心惊，便支起身往山下走，突然忆起昨夜的男子，了无了踪迹。也不知到底是人是神，还是梦。“算了。”我摇一摇头，“回到艾姨身边，一切便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