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明风云传》老友生榨

3、第三章 卷入风波

　　在东林书院待了有好些日子了，可除了秦安和岭云之外，萧然与其他东林学生并无接触。
　　说来也是。本来古代就讲究男女大防，虽然到了明代妇女解放也该起来了，但东林书院又是程颐的嫡系，这名节讲究得比天大，东林书院的男学生们自然是不敢亲近萧然的。何况那日丽泽堂还闹出这么大动静，大家恨不得纷纷表立场站队吴先生，孤立萧然在所难免。
　　即使是秦安，每每萧然与他论到朝纲之时，一旦提出废立君主专制的可能性就会遭遇他的强烈反对，甚至气得喘不过气来，说什么君为天，无君亦无天。行吧，道不同。萧然也就打消了和他说实话的念头，对自己的来历绝口不提。
　　古代的生活颇为无趣，夜里光线不足，看书眼睛疼，又没有其他消遣，只得推窗赏月。一抹黑影掠过潜入吴先生的房内，萧然揉揉眼睛，追上去，还没走几步那房内便传来了呼叫声。
　　书院里的学生想必都还在温习，很快就围拢过来。吴先生捂着肩膀从房里冲出来，身后紧随一名持着利刃的黑衣人。黑衣人见门外已有人群，却无丝毫退意，这些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除了大呼小叫的确起不了什么作用，因而他才敢明目张胆地行凶杀人。
　　书生们没有武力，只得用身体护着老师，其中一个冲出来抱住杀手，却被杀手轻易地一蹬，甩到一边吐血了。眼见杀手被惹怒要出杀招，这些学生们很快沦为炮灰，萧然情急之下抡了杆花匠遗留的铲子，趁乱摸到杀手背后偷袭。杀手轻而易举握住铲子，闷闷说了句：“不自量力”，抢了铲子直接朝萧然劈去。
　　好汉饶命！萧然本能抵掌躲避，一道色泽纯粹的蓝光突然从她的掌心射出，速度极快地打入杀手胸口，令杀手“噗”地吐了口鲜血。
　　“你……好，东林书院还有高人坐镇。”杀手心有不甘地瞪着萧然，转身冲出人群。
　　被学生们扶起来的吴先生惊道：“仙系秘术？”他还未从方才的惊险里缓过来，话音颤抖。
　　这个牛掰了，难不成我穿的也不是真的明朝，而是个架空世界的明朝？武侠奇幻，biubiubiu……
　　还想再来几下过过瘾，萧然却腿一软瘫倒在地。
　　秦安快步上前，想伸手去扶，又碍于吴先生与众学生瞅着，只得急切问道：“萧姑娘，你……你可还好？”
　　“哼。”吴先生冷冷道，“真没想到，已近失传的中原秘术，传人居然是个蛮女。”
　　萧然眼冒金星没有反应，秦安只得又问：“先生，萧姑娘可有大碍？”
　　“我听老师说过，仙系秘术以真力为刃，气血养之，施放无度则气血亏损。”吴先生瞥了一眼萧然，生怕多看一眼都会被玷污，“今晚的事，明早丽泽堂再议。”
　　修仙！这一定是修仙世界！可以可以，修仙至少还有活路，做历史人物可不得像《寻秦记》里一样被焚书坑儒啦。
　　岭云过来，这才有人把萧然扶起来：“秦大哥，我把萧姑娘送回房去。”
　　秦安点点头，嘱咐道：“萧姑娘如果还需要什么，你尽力去办，如果有困难，尽管来找我。”
　　岭云愣了愣，微微笑了下回道：“知道了。”

　　已经在脑中构筑了整个修仙世界观的萧然一把握住岭云的手，惊得她尖叫了一声。
　　“岭云？”
　　“怎……怎么了？”
　　“你来给我说说，我们在的这个世界是不是分为天地人三界。”
　　岭云莫名其妙，费劲地想了想：“是吧……”
　　萧然更加激动：“那是不是分了几个宗师门派，修炼功法各不相同，每隔十年就会下山寻找根骨上佳的苗子回去修炼？还有还有，已经有几个化神期了？”
　　岭云结巴了半天，涨红脸答道：“我……我在这里洒扫补衣，所学甚微，听不懂姑娘说些什么。姑娘还是……还是去问秦大哥好些。”
　　难不成岭云以为我在嘲讽她？不至于这么玻璃心吧！好好好，循序渐进一些：“就是就是……刚才我那个使出了法术，你懂吧。”
　　“嗯……我听人说了。”
　　“那你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岭云沏了茶，示意萧然喝下。萧然摇了几下头，她仍然坚持。看着水被乖乖喝光之后才不紧不慢回答：“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我和秦大哥还有所有人都知道，自古以来中原大地就有一种不传的秘术。这种秘术没有书籍可学，只靠天生传承。秘术分为两种，仙系秘术以真力为法，伤人于十步之外；武系秘术以魂铸剑，一臂之内无人可敌。”
　　“不可以修炼？”
　　岭云摇摇头。
　　那还修个什么仙，完全没有屌丝逆袭情节，世界观都没了。其实除了顾明和这个奇奇怪怪的秘术，这里的确与明朝的记载相差不大。可如果真的是萧然所知道的那个明朝，这两者又作何解释呢？

　　岭云说，萧然这样快二十岁才习得秘术的很少见，孩童时期这样的天赋便会展露。萧然心想着笨鸟先飞，多多练习，一大早就坐在池塘边练习打水花。机械动作毕竟无聊，于是萧然就琢磨着怎么把水花打出花来。
　　一个巨大的天女散花，水珠四溅，池内锦鲤吓得一跃而起，自己作死被淋了个透心凉的萧然哈哈大笑。默默站在后边望了许久的秦安也被殃及池鱼，一身浅蓝的袍子溅了不少水渍。
　　“秦公子在那里看了那么久，有什么事？”
　　秦安走上前：“只是见姑娘玩得开心，不愿打扰。”
　　萧然吐吐舌头：“今日吴先生把你们召集过去说了些什么？是昨夜那个行刺的杀手吗？”
　　他点点头：“对。先生推测派来杀手的主谋，若不是曹化淳就是顾明。”
　　“曹化淳的确不是个好东西，来杀个忠义之士说得通。可是这顾明……怎么又中枪了，他和你们也有仇啊？”
　　秦安有些踟蹰，吞吞吐吐地“这……”了半天。
　　“行吧，不方便就别说了。我知道你们书院的人都看不起我。”以退为进方是上策。
　　秦安连连摆手：“其实，我们也是不久前才得到的消息，我以为真假尚不能论断。”
　　“哦。”
　　“传言顾明乃建文帝之后。”
　　萧然眼珠子一转，道：“建文帝？那都死了多久了？”
　　公元1401年，建文三年，燕王朱棣发动“靖难清君侧”一战，反对削藩。后进军大都，建文帝朱允汶关宫门自焚。
　　“当时宫中情况复杂，建文皇帝虽然崩于烈火中，文奎太子却下落不明。”
　　“那么说来，你们以为顾明所作所为要为先祖报仇？”
　　“不错。朝廷中已没有多少贤良官吏，如果将评议朝事的东林书院的力量削弱，整个朝廷将会更加动荡。”
　　“啊……这可是越来越复杂了。”萧然又朝池中施法，可怜的锦鲤再度跃起，尾巴使劲甩了串水珠。

　　一个月后。
　　虽说这仙系秘术是天生传承，可没个武学秘籍什么的，也不知招式如何。练了一个月的打水花，这“掌心飞光”总算不会时灵时不灵。这几日，东林书院年会将至，门庭大开，来了不少儒士和仰慕东林学风的商贾，其中包括秦安的父亲。
　　还真是看不出来，秦安这种看起来酸酸的文人，更像寒门子弟，没想到居然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他热情地将萧然引荐给自己的父亲，秦安的父亲是个商人，没有吴先生这般迂腐，即使见人是女子也礼数周全。只是不免多看几眼，儿子可难得这么主动地来向自己介绍一位姑娘。
　　相较之下岭云就有些尴尬了。她一直在秦安父亲身边鞍前马后，一度让他以为不过是个粗使丫头，没有问其姓名甚至连个正眼也没有。
　　萧然看着可怜，便说：“云姑娘别忙活了，秦公子让你来帮忙招呼秦老爷，陪他说说话聊聊天，可不是指使你专门斟茶倒水的。”
　　“哦？这位姑娘是……”
　　“伯父你好，我叫岭云。”岭云深深福礼，乖巧地埋下头。
　　还有件古怪的事。那个把萧然已然当成垃圾臭茅坑的吴先生让秦安带话，要她明日一同出席年会。这可真不得了，不会是什么批判大会，把萧然拉上去做个典型游街示众吧。
　　事实上，这是东林书院一年一度隆重非常的年会，应邀而来的绝非泛泛之辈。那些出现的生面孔之间似乎都是熟识的，为了共同的目的而来。
　　大会依然由吴先生主持，他一扬手，周围的寒暄戛然而止，皆转身望向主座。
　　“各位，请坐。”纷纷落座后，仆役奉上茶来——当然这并不包括萧然，她站在座位的末端。
　　“今天是东林书院按惯例举行的年会，老夫先在此多谢各方同道赴约。”吴先生拱手作揖，下边坐着的客人们拱手回礼。
　　吴先生环顾四周，挥手命仆役退下，几个候在一边的弟子立刻闭上门窗。
　　“或许大家已经发现了，今年东林书院的年会并不如往年热闹。因为今天在场的，都是我吴某信得过的人。”
　　堂下鸦雀无声。
　　“据可靠线报，当今礼部尚书顾明乃是建文皇帝之后。”
　　堂下虽然仍寂静无声，在场之人却纷纷变了脸色。
　　“虽然……‘清君侧’之事后人难以评价。但大明昌盛百年，今时外有满清虎狼，内有暴徒乱民，此时再出个前朝之后欲争天下，必是雪上加霜，百姓受难。”
　　座下点头称是，有人问道：“吴先生有何高见？”
　　吴先生面色凛然，手掌五指并拢做刀刃状，在颈间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