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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中和 ...

  •   迟默皇都磬城——

      中和节至,每年这日皇帝都要皇田躬耕,祭于上庙。圣女皇帝年事已高,赐有农司五谷,又御赐金铧犁为具,左相扶犁,右相置种,余者百官皆从,亲耕于田。

      “一辛院天知、二及院地祀、三轻院国师奉日神、土神、农神,以皇诰,同为天下苍生祈福。又向东设神龙坛,献三牲五谷七鲜九品祭奉天地兽祈雨……”依照旧例,大祭过后皇帝还要宴赐于宫内,感念近日国泰民安正是盛世繁瑞气象升平,今年更是至降旨京都令于城中各市扎花山、架谷台,延百戏娱民。坊间万户都蒸太阳饼,熏百香以去虫鱼,佩戴百花以为饰……。皇城内外家家户户都是喜气洋洋和乐融融的光景。男女老幼也都把皮袍棉袄换过,一身清挑披红戴绿的涌上街市。

      小孩子不论男女都挂起了花结子,有保平安降福寿之意。男子们也在鬓边戴花或是簪花在帽檐儿边的,女子们更是华冠巍巍珠翠生光花团锦簇争奇斗艳。

      帝京里叫这节下戴花为讨春信,专有卖花的,卖的是早开的望春花也叫迎春花。所以这卖花的都是一大清早就赶到集市上等着众人来讨春信——不过是近山一些时常打柴卖的农人逛城时有个进项,乘月色里花正含苞便采了来,卖给些平日里买柴的老主顾铺子——多有脂粉铺、绸缎庄在女客买脂粉、绸缎时送花的;香蜡铺的花则是卖的,和香蜡一样是来敬神用。等农人们卖过一回花,天也亮了,日头初悬,帝京的天神、城隍、清圣三大神庙早已是人山人海。

      中和节能把三庙转上一圈都敬了香磕了头是非常吉利的。乃至三庙以外其它各观各院也都常常挤得水泄不通,此日天神庙外卖太阳糕的生意最是热闹,还有城隍庙口的卖春饼的,清圣庙外卖春和羹的、青饺的、绿香茶的、炸油糕的…那些携家带口络绎不决拥进神庙进香的人也都乐意讨些喜气。

      至于上过香用过饭的,还有许多热闹可瞧,比如城隍庙外头中市上的戏台自然是好戏不断,西市上送春福的、跑旱船的也是热闹非凡。南门口骡马市外有赛驴的——就是赛绿赛春的意思。城外头颐水上就有开春游河的——京城地界,中和节前渡口的船家也都是不下水的——到了今日争相竞渡也是水上的趣事……

      和逛城的百姓不同,皇帝的行程早已安排下了——所以相配合的,连进京贺春的各诸侯国国主与公子们的行程也都是早早便安排好了的。

      繁国国主进宫飨宴,少数重臣亲随早跟着沾光去了。繁国别馆内不相干的臣下、舍人们也都各自为乐。有在馆中聚宴的,也有相携出游的。士馆堂下,尚锦实在被那群一时开心,已开始胡言乱语,为着天伦地极的旧论争得面红耳赤的同僚闹得有些眼晕。尤其是几个士子,辩得唾沫横飞脸红脖粗的,和着乌眼斗鸡般就差没错翅相搏——一个个全没了士者风度,连半点秀雅之气也不见踪影。还有那个士女——叫什么的来着,发了酒疯,和着另一个谁——她原本不知道名字的士子,敲着罄儿豪歌猛乐的…宜春也是无常物啊…尚锦觉得太阳穴上突突地跳——头痛……

      起身晃出来,堂外清新的空气立时扑面而来,尚锦深深地吸——一口气,又更用力地呼出肺里那阵夹杂着酒菜味、体臭和着许多不能名的浊气淤结在胸的酸腐…呼———痛快!想来也没人会怪她离了席吧。皇帝开心,年节下想是还没过痛快,找百姓乐乐而已——不知道这帮傻子何必要这么执着。

      尚锦逛着就出了别馆,也没什么目的,只是走走而已——繁国虽则不张扬,把别馆选择在建于宣非道上原为陈国馆的旧馆内,只稍事修葺扩建,而没有选择帝京第一繁华的华光大道。但相距也不过半里路,不一会儿,尚锦便随着百川还海般的人流涌上了热闹非凡,迟默第一的天子道。转念想想,跟着国公到这里也有三天了,还没领略过帝京的无限风光。顺便逛逛闻名天下的神庙也好——尤其是天神庙里的那尊天正帝塑像——还有…大概其实私心里,她也是希望能够见到传说中的那位人物的吧……

      世界已经开始变化了,眼前这片煌煌圣京的繁丽景象…不知还能维持多少年呢?她不过是这幻景中的一粒微尘…不知不觉痴想着忘了挪步,一个谁撞了她一下,实际上每个人都是在不停地与谁相遇,又错身着完成那一面宿缘。

      宿缘呵——就和宿鸣家的天缘一样,是如此的微妙,那些在眼前飘渺起来的笑容,那些跳跃人群间的明黄——是的,明黄,尚锦明亮起来的眼神带着错愕——原来是迎春花……

      “敢问——士女可是尚锦舍人?”一双眼低低对上她的,“你怎么知道我。”她眼珠上翻才能配合身高悬殊的角度,于是显得白目。

      “舍人可是忘了,您不是曾赐与在下一字么…”有些讨厌的笑脸…冥思半晌…“牛士子。”尚锦一时脱口出来,然后尴尬地咧嘴看着面前的人。

      “士子却是当不得了,”还是笑,只是有些悻悻的,“敝姓郭,字幼侠,名仲横的…不过忝与舍人同僚而已。尚舍人记得在下,即是异姓也属幸甚了。”尚锦额头渗汗,有点讽刺,呵呵,有点讽刺,酒醒了一半。

      “不知舍人是要游园还是逛庙?”郭仲横侧身望向旁边粉壁高墙园门洞开的旦夕园。

      这也是一处名园了,据称是前朝一位京城富商的豪宅,园子不大主人屋舍也不见奢靡,所谓的“豪资修建”全因为费心思修缮园林纹山绣水去了。

      后来辗转成了医馆,也是天子脚下第一号的菲芸馆,主人木元乡即是名医又是名士,也从来不拒人门外,只要是懂得斯文清雅的一干文士,扣门都到得一游。不说仆人,门口连个童儿也没见,谁要进去都可不与主人通报大摇大摆了一般。想来也确是奇事,难怪她在这园门外站了半天了。

      原来郭仲横也本是独自一人在大街上逛着,远远就见尚锦站在园子外头,也不知是费什么思量,总不见要走的意思,也不像是要游园,想起虽则平日里她与自己话不多,倒是有那么点机缘,所以起兴招呼她同游。

      “呃——在下”尚锦瞄着园门上那块只写着独独一个‘园’字的匾额寻思着,‘恐怕能拿后门正对着华光大道的,全天下也仅此一家了吧…’

      “尚士女?”

      回头,“呵呵,我原是逛庙去的。”

      “在下可有幸相陪?”

      “那怎敢…”

      “士子、士女,”来人突然在二人身旁站定,这么突兀的一声教尚锦吃了一惊,面上倒还镇定,转身看着这个仆人模样打扮的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面色微黄——男子躬身再拜道:“士子、士女,两位有礼,我家主人有请二位府上看茶。”

      “你家主人?”郭仲横略显吃惊。

      “便是这旦夕园主人,主人还望二位不吝移步孤园中一游。”

      看着郭仲横,也是两眼茫然——郭兄也很地道地回看她,也许是直觉,两人仿佛知道似乎不去游上一游有点走不掉的架势——“尚舍人,我久闻旦夕园主人高名,偿思拜望,得闻尊士教诲,又渴慕名园一游。铭感主人错爱……吾二人就恭敬不如从命,相扰了。”

      “士子请,士女请。”

      “有劳尊仆带路,尚舍人请。”

      “郭舍人请。”

      穿过那一扇仅容一身的小门跨进园中站定,心里倒是平静下来,只不知这木主人究竟是圆是扁是如传闻般的名士神医有大家风范还是别有不可知的变相…她一点也不想,一点也不愿意招惹麻烦——她本身已经够麻烦的了,这位她从未见过的高人不知究竟是何等面目又究竟为何要请他们入园一游呢……

      ——<中和·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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