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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雪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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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一到便要农忙了,山里一段长长的冬天过去,最后一点残雪也将随着和驯的春风渐渐融化在滚滚迩来的绿色之中。
小望龙山,方圆十数里,大却是不大,但山到一半忽然就拔起地势也显孤绝。站在半山腰里就能清楚地俯瞰山下的小望龙村和阡陌分明的田地,远远望去,村里出来的一人在田间小路上走动,挑着一副桶儿,稳健而轻快…田边一些树被高大的谷草垛围系,尖顶上还铺着薄薄的积雪——
几乎没有人会抬头看看这里,半山腰上突兀伸出的悬空着的半壁高台——俗称望龙台的一片空旷平地。就在这里,靠近山壁的地方有着两户不起眼的人家。在村人眼中,他们几乎是与他们无关的——远远地望着,一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
尚允此时站在这方高台上,空气还刺骨地静静流淌着,明天,或者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她说,“冬尽了便回去罢,山里你也住不惯,过了这个冬天好了——我去见他们,如果可以躲…这是宿鸣家的事,我不希望……”他默默颔首,她在他身后,乌木梳细细滑过发丝——他的发一直柔顺地垂在脑后,只随意挽了发髻拿青色帕子包了——虽然有些不合适,但,在她身边他已经学会放开一些东西。“就这么着吧,”她第一次给他梳头的时候这么说,“藏着可惜了。”长长的发护着背心,要好过他忘了加衣时在风里凉着。
流泉在风中绕身舞,手在发间踟躇着,想起她的青丝如水,是比他的还要旖旎千百倍的……他浅笑,不知自己几时学会了幽怨,难道是依恋着她的身侧,让他忘记了加快脚步?
“公子…”身后是载衣,惊醒了他的梦,山下的农人早已经不见了身影,想是回家了罢。他回头,转身往院子走去,“东西都收拾齐了,二公子问咱们是明天就走么?”“明天…”
屋檐下跺了跺鞋底的残雪,载衣打起门帘。一进堂屋里,就见小小一个人儿尖声笑着撞过来抱他腿,尚觉在后面作势抓他的样子。
“觉儿想明天就走?”捞过孩子抱起来。
“年过完了不走还等着嫂嫂找到山上来么。”
“这些天我还觉着身上不痛快…明天也过节了,听你嫂嫂说这山里人过中和节也是热闹的,你也没见过,等过两日了再走吧。”
“…,过了这节只是不要等到上巳完了才好。”尚觉心里也知道,哥哥是不放心里头那个趴着的,就是过路讨饭的,他兄长也决没有把人在病时丢下不管的。
这山腰眼子里只有姜家和宿鸣家,没有亲人的姜弋岐平日里有一多半时候都在深山林子里,打猎,采药…初晦未过的时候,农夫们还没开始耕作,他也还没开始下套捕兽,年里的猎户们是连送上门的兔子都不打的——这种时候自然不该是猎兽受伤——深山中,是尚觉所不熟悉的,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这里是半山腰仅有的一片平坦地界,只有这背山而建的三间小屋和旁边那半间简陋的厨房。屋后上面是绝壁,屋前一小片院还见些土,那望龙台就是光溜溜的一片大石坝子,草都不多长的。
姜家的屋子是猎户们常在山中搭的那种避雨的小棚屋,一条小路自山下蜿蜿蜒蜒上来,从那棚屋前绕到嫂嫂家院门外,又蜿蜒着险险地贴着山壁到山上去了。
姜家屋后还有一条小路穿过林子也通山里的,不过尚觉从来没从那上去过。就院门外这条上山的路他也只为着有趣和哥哥上去过一回,越走越陡,越爬越险,再上面去简直就没有路。看着这边山势,不小心滑下去是要摔死人的,战战兢兢走不动了,没望见山顶就原路退下来……
也不知那山野蛮子怎么受了伤,载衣说他是摔的,只是背上让什么划得血肉模糊…那样黑的天里……尚觉就心里认定了姜弋岐不是良人,也不知半夜到什么地方去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摔伤?自己爬回来,还敲上他家的门!
哥哥让通医理的载衣救了他,现在还要为他耽误动身的日子…哥哥是个好人,面慈心软…只要等那山蛮子养得伤好些就赶他出去,早早催着动身回去,这深山僻岭的,住着清冷人也清冷了似的。
想来,山中数月,山外不知又是什么样的好风景了……
——<雪弥·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