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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叹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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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北院里来,老太爷却自在鸟舍里——宿鸣释安年事已高,却是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的全不像近七十岁的样子。养得一院鸟儿,檐下一排挂满了笼儿,各色鸣禽或振翅为歌或蹴爪而和,啼声或婉转流嘤或清越妩啸,不绝于耳——是以他内院也不起别名,只叫鸟舍。
又有一对仙鹤,倒是爷爷的宝贝,自在于园中从容而戏,有时还会来呷了人的衣袖,邀宠讨食。心绪不佳时,不教人从它近旁过,用长喙只啄得你非绕道而行。
宿鸣晴到得院中,时值午后,太爷正檐下一椅上打盹儿。那笼中一鸟远远见了宿鸣晴,呱呱只叫,“晴儿来了,晴儿来了。”——老爷子一时睁了睁眼,便醒了来。
“老爷爷安好。”宿鸣晴上前施了大礼问安。
“晴儿来了。”坐正了身形。
“是。”
“小丫头,不着人请你去,也不知道回府。”太爷欲起身,宿鸣晴忙上前扶住。老太爷手顺了顺,要进屋,爷孙两便向内堂里说话……
“伤可好了,听闻得圣帝也是挂心。”
“只得磕了一下,本无大碍。皇上是知晴儿院中无事,这般修养得,倒放的晴儿简慢了…”起身接过丫头送来的茶,双手恭恭奉上,“晴儿让爷爷忧心了。”
接了茶,也不揭盖,“你那臣哥哥就是…唉…。你只不理会得他。”就几上放了钟儿。“往后休再北楼去,末的和他见识。”
“爷爷不要动气,也是晴儿自不小心,哥哥病好时断不会这样…”打量老太爷的面色,“晴儿不去就是。”
“你臣哥哥原也是很好个孩子,只心气上容不得人。否则何让自己得了这样病,小小年纪,究竟是不好。”老爷爷倒从未在自己面前说过这些——想是那日自己听得关了臣哥哥,心下一急,说出再不回府之语,这边先不要自己再提…今日里倒是见他出得楼来,他那病症是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有不好,下人们也断不敢擅自放了他出楼的。想也是爷爷这里松了口…到底是嫡亲的孙儿。
宿鸣晴如何不明白,叔父当年传位于自己,也是老太爷的意思。从小就知原是哥哥要继承天职的,只谁想,会到如今这样。
这几年看来,当初这般,倒是为了皇奶奶?
宿鸣晴不是本府的孩子,自己的父亲仿佛是叫宿鸣维的,说来也是叔父一位堂兄,只是年轻时便离家,彼时去得繁国…也是皇奶奶本国。后来繁国中瘟疫爆发,父母双双病亡,临终时将自己托付于人送回宿鸣府。又全仰得爷爷,辗转给接了家来,只是和臣哥哥一般的当亲孙女照护。…莫不是机缘凑巧,皇奶奶认了自己当孙女,赐封郡主…天知一位理应也是传于臣哥哥了。
多年里,想自己原应是孤苦无依一个女子,虽早早的没了父母,全荫了长辈们百般爱护,过着这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日子。何尝受过半点儿苦来?怕是就自己父母在时,也未必能如此了罢。
因此下,自己不仅从未因身世自怜,从学时莫不刻苦图强,就在天职上也只一心勤勉于任。否则又有何面目面对这些至亲之人。——虽则自己本性是不羁了些儿…叔父言下,倒是极像父亲的。自己的父亲…也原本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性高而德兼,才襄又不失涵雅…’,叔父言及父亲时,看那神色间莫不是崇敬痛惜之情。
宿鸣晴倒是一味地念起亲恩来,又心下里煎熬有愧于兄长——终究是自己鸠占了雀巢。心内有了嫌隙,臣哥哥待自己日渐得淡了…越想越觉着心里不痛快。
“小姐可是回南院呢?”午惜在身侧问道。却原来走在园子里,此时也不知是回自己南院还是去何处——心里浮躁,连个住处也是她一人独占了南院主院,二姐姐惠依,妹妹桂心未嫁之时都只合住得一个侧院。…又何怪哥哥怨她了,若是不回这个家,也少些负罪感。幼年不觉,如今大了,姐妹皆已出嫁,反倒是自己想起来,心内计较。
前面却唧唧喳喳来了群丫头,再看时,两个大丫头拥着当间一个姑娘一个小媳妇,正说笑着走过来。那小媳妇一人,嘁嘁咕咕,只是小嘴儿说得忒快。也不知是讲的什么,惹得那姑娘掩口儿笑了,两个丫头也是笑个不住,后面的丫鬟都只跟着抿嘴偷笑。
…原来却是她那回了府的小妹妹桂心,和着她原未嫁人时极好的一个小姐,却是什么大人府中仿佛是叫蓝儿的。
“哎呀,晴姐姐回来了。姐姐这是往哪儿去,”小媳妇侧眼一见是她,笑嘻嘻迎上来便抱住,“桂心好些日子没见你,我可想姐姐了。”直晃着她…
“大小姐好。”背后丫头们都齐齐问安。
“天知大人安好。”那蓝儿姑娘也卷着帕子施礼——看她时,眼里怯怯畏畏的。宿鸣晴心里闪过一丝不耐,面上笑了颔首。
“蓝儿拘礼得,只是和我一般叫姐姐好了,是吧姐姐——桂心回来几日了,晴姐姐也不回府来看我。”
“桂心回来几日了?”这个妹妹嫁了人也只是小孩子心性——未见得与前在府里有何不同…她那夫郎想也是很疼爱她的吧,若是寻常人家,哪里能容她这样。
“几日…?”她自己也不记得,“小姐初三回来,初十日到得府里,又有十数日了。”芯儿在背后小声回话。“啊呀,我自己倒是忘了——姐姐真不疼我了,只在院中,也不回来看看妹妹。”
“你如今却是嫁了人,怎么还是这样一惊一乍的大呼小叫。”任她挽了自己的胳膊,拽着。“我只是年纪小么——原本就小。姐姐来我院里,桂心从韦城还带了好东西来。姐姐你不知,大兕的人可真奇了……”说着就拉她便走。
一行女眷便向东院里去…宿鸣晴看着妹妹这样,也是幸福的吧…,几时哥哥也能如此开怀呢——却要她如何呢…若得让哥哥放下,她亦是无不可的。
————<叹愿·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