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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直到临晨时分,顾砚成才心满意足的赖在顾桥身上睡了一会儿,他的手十分不客气的揽着和尚腰,当着佛祖的面耳鬓厮磨。
      顾桥便也随他缠着,八方不动的端坐在蒲团上,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木鱼。
      火光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一点绒毛晨色透过窗棂落在顾砚成安稳的脸上。他的模样与小时候相差不大,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唇薄而眉利,显得越发坚毅了。

      顾桥也知道,他这些年在宫中很难,前后左右皆无人照应,脚下危如累卵,既要应对后楚国内拥兵自重的诸侯王,又要与满堂世家大族一脉承爵的窝囊废周全,只能偶尔扮作昏庸无能的模样。

      “你啊,若是这一身的风月闲情能收一收,我又何苦躲到护国寺中,多年不回?”顾桥说着,又叹一口气,将最外头的袈裟解下,覆在顾砚成的身上。
      这次若不是顾砚成暗中派人传书,说宫中将有大变,兴许他这戒疤就该点上,真正真正了却尘缘,当个晨钟暮鼓的和尚。
      这个人啊,不招惹自己的时候很乖巧,很招人疼,可只要开口,顾桥就得念清心咒,否则得犯杀戒。

      他的指尖总是很凉,就算三伏溽暑也低于常人的体温。顾桥肺腑里皆有“病”自小要靠汤药养着,才勉强活到了这个年纪。
      顾砚成浅眠,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一双清清冷冷的手在他眼上飞快的掠过,在淡红色的眼帘中留下一道残影。
      当年,也是这一双手坚定地盖在自己眼睛上,将腥风血雨全挡在了外头。

      “醒了就别装睡。”顾桥冷冷淡淡的声音从他头顶流泻下来,又道,“一会儿该上朝了,晚一点,大臣们又要诬陷哪家姑娘是妖妃了。”
      “后宫空置,并无一人,阿桥要是愿意当这位妖妃,我可求之不得。”顾砚成死皮赖脸的蹭了蹭,将自己身上也染成淡淡檀香味,眼睛却不睁,一个劲儿的说瞎话,“不去不去,我是昏君,就该芙蓉帐暖不早朝。”

      “你当真要做昏君?”顾桥又问,他也不多做言语,俯了俯身,将放在蒲团边的灯盏吹灭了。
      室中一暗,盆中炭火也烧到了尽头,暖气一丝丝的从顾桥身上抽离,他今晨尚未赶早喝药,此刻便只有被顾砚成黏着的那一块还是暖的,脚与手皆已麻了,连木鱼都不怎么敲的动。

      “……至少做昏君没有这么辛苦。”顾砚成说着,终于从睡梦中完全清醒,他眼中的贪恋一扫而空,换上的骄奢淫逸如同坚硬外壳般,将其下的野心遮挡的密不透风。
      “阿桥可是又犯病了?”顾砚成见他动作缓慢沉重,唇色也逐渐消减下去,几乎同脸一样白,便又道,“我已经吩咐下去,让御医们尽量将这现煎现服的药做成药丸,省得你每每不注意身体,就遭这份罪。”

      “……药自有宫人负责,沈和安排的很好,只是今日你在此,他们不敢惊动才送晚了,我无事。”顾桥说着,撩动僧袍想站起来,谁知脚下一个趔趄,顾砚成眼疾手快,赶紧搀住,人尚未扶稳,便被和尚不经意的避了开。
      他又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劳陛下费心……你若真关心我,就该此时将我手中兵权收回,不要让我再牵涉进这般斗争里了。”

      “阿桥,我只剩下你了。”顾砚成苦笑,“这兵权收回后,我有谁可以托付?倘若拿在自己手中,我这命又有几条?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不敢啊。”
      长吁短叹里说着担忧,他又不要脸的去扯顾桥的手,趁着人现在不能反抗,尽可能的占些便宜。光这脸皮的厚度,就注定了不同凡响,怕是乱臣贼子带着千军万马,也得拜服在顾砚成城墙厚的脸皮之下。

      “……”清心咒是什么,和尚心里已经响起了往生咒。

      “滚去上朝!”顾桥道。
      “好嘞。”顾砚成一个旋身,在木鱼砸到脑袋之前推开了门,他离开时冲顾桥眉开眼笑,“过会儿沈和会带你去我寝宫,我上完朝就回来,阿桥等我!”
      “……”养不教父之过,父死臣代,等喝了药回过神来,一定要往死里打!

      沈和的确来的很快,顾桥喝了药,五脏六腑刚刚有了点热气,就被莽莽撞撞的穿堂风吹个七零八落。
      沈和见他脸色尚未恢复,忙跪下道,“奴才不知王爷身体不适,一时冲撞,还请王爷恕罪。”
      “一个阿桥,一个王爷,出家之人说过多少遍了,担不起人间富贵,莫非刘总管在咒我早死?”
      顾桥的嘴其实也很缺德,只是遇到了顾砚成这个越说越难惹的祖宗,他便很能端着,生生营造出一种清冷的性子。

      沈和年纪当不上老,但行事作风异常的谨小慎微,生怕有一点错处惹祸上身,闻此言,连忙给顾桥伏得更低了,口道,“王爷……不不不,大师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当着佛祖的面,凡间和尚受人一跪,当真是折寿折到老家去了。
      “快起来,快起来。”顾桥伸手去扶,他身子好了很多,手上自然也有了力气,他自幼习武,轻轻一振腕子,沈和就不由自已的站了起来。

      “大师……”沈和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便又闻顾桥道,“倒是忘了,宫里开不得玩笑,你们皆会当真,和尚这张嘴啊,也当修一修功德了。”
      王爷长吁短叹了一番,沈和也没大听明白,他又等了一会儿,方才想起了正事,忙道,“圣上吩咐了,说早朝时候领大师去寝宫看一看。”
      “嗯,昨夜他同我说过了……先不忙,沈和,你将左手伸出借我号脉一观。”虽说是“借”,顾桥的手却先一步滑入沈和袖中,冰凉的指尖扣上脉门,又吓得沈和噤若寒蝉。

      和尚是久病成医,自然比不上太医院里那些万中挑一者,却也勉强比庸医强一点,沈和的脉门入手虚浮,确有中毒之兆,只是这毒很轻,倘若不是常年与这种入骨侵肤之物打交道的人,很容易诊断成阴寒入体,气虚体弱,补一补就没事的小毛病。
      “大师,”沈和小声唤他,“我近日多梦盗汗,可是患了什么重病?”
      他在宫中当差许多年,纵使胆子小,又愚钝,也多少听说见过了这些阴谋手段,沈和又惯常看人脸色,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同寻常。

      “没事,不是重病,近两日少往砚成的寝宫跑,别尽想着伺候他,让这好逸恶劳的多自己动动手,你就没事了。”顾桥收回手,僧袖垂落下来,低眉敛目的也有些佛像。
      “不敢不敢,大师玩笑话。”沈和笑着,引顾桥出门。
      外面正是初秋,天高而风凉,颇有点宜人之感,然而顾桥只是紧了紧衣襟,面色又白了几分,虽无不适,却远不如屋里舒服。

      顾砚成的寝宫坐北朝南,采光极好,微风徐徐暖而不燥,宫中调香师也有一流的水平,这水沉香中也不知添加了什么,闻起来似雅香,毫无金钱富贵的味道。

      沈和给顾桥开了门,遣两个侍卫在外面守着,他自己也不往里走,借口说后宫还有事,自行离开了。
      偌大的寝宫中瞬间只剩下顾桥一个人——颇有点妃子侍寝的味道。

      “……”顾桥摇了摇头,“被那小子日日念叨,竟也给我念出了这般心思,我佛慈悲,莫要见怪……若真要见怪,就让那小子摔个倒栽葱吧,我的过他的错,只不要怪我。”
      他说着,淡淡的目光自房梁一点一点掠过去,最终停留在焚香的银囊之上,那东西兴许被烟火燎熏的有些发黑,香味很是浓郁,顾桥轻轻叹了口气……他记得贵妃生前最爱水沉香,因而顾砚成要靠此物方能寻个安心。

      “若是我要动手,就会将毒研磨成粉,添入香中,日日皆用之物,就算剂量极小,长久之下也必会见效。”顾桥的声音未作收敛,就是想让门外的人也听见,他又道,“退朝了?这是你的寝宫,何苦在外面偷听。”
      顾砚成笑着推开门,“想听些阿桥的真心话,你当着我的面总不肯说,我便只能偷听了。”

      僧袍被风撩动,贴着地面扫起尘灰与微光,顾桥回身看了他一眼,又低下眉眼去,念一声“阿弥陀佛”,他的指尖探向银囊,至半途,却被顾砚成拦住了,温暖的手掌贴过来,一触即分。
      “阿桥,还是让我来吧,你沾不得这些阴邪之物。”顾砚成说着,又道,“这毒不大可能下在香中,调香师一日一换,调香之前我才随意指派,调香之后,还有鉴香之人,也同此法,就算其中有人心怀不轨,也无法有长久之效。”

      “所以这毒不在香中。”顾桥接着道,“因为除了我,谁也没有机会在你贴身之物中一直下毒。”
      顾砚成压低了声音,贴近他耳边道,“那阿桥想杀我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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