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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楚卫衣(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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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完京城人际关系图后,楚卫衣镇日无所事事,被舒河公主拘着不许爬树翻墙,得装淑女,无聊疯了。舒河公主见她吃了睡、睡了吃,生怕长肥肉,勒令闺女节食。还给她制定了日程表,每天要定时定量练字、练琴、练武,另外抽时间给她讲解宫斗要领。舒河公主自己不斗,但小时候看她妈江嫔斗得多,很有心得体会。
然而,楚卫衣一想到以后要对着外婆江嫔喊“妹妹”,就不寒而栗。
要命哦!
也不知道江嫔长什么样子,看起来老不老。反正她是做不到对着白发老妪喊姐妹。
至于皇帝——嗯,脑补一下五十来岁、矮挫油胖、被掏空身体的中老年男性……
她对此毫不抱期待。
天气转热,要换夏衣。楚卫衣个子串得快,世子妃早已使人来量王府诸人的身材尺寸,此时已做得了。
侍女们抱着几大包衣服嬉笑进门,见楚卫衣正托腮发呆,都噤声收口,免得打搅。
楚卫衣余光瞥见,回神道:“这都是什么?”
“是这季的衣裳哩。”侍女答,“方才世子妃使人来唤时郡主不在,奴便叫一道去领了。”
楚卫衣道:“打开我瞧瞧。”
侍女们一一将包布打开,都是时兴的款式。楚卫衣挑一件赤霞烟罗衣裳披上,摇摇头:“太红了。大热天的,看着就热。”
几个侍女你一言我一语地出主意:“这件萱紫的如何?”
“还是艳。”
“那套竹青的呢?”
看到竹青就想到大娘子,大娘子一向爱竹青、黛青、苍翠色,楚卫衣叹了口气:“包起来吧。”
后面又看了几套,倒还满足楚卫衣的审美。
一共领了三十件单衣、二十件裙裳、二十套外衣、十条帔帛,各色料子共十匹,另有各样首饰、绸鞋、发带等。每年每季都做这许多,最后未必能穿得了一半。比起裁衣房做的,楚卫衣更多穿的是贴身侍女给她做的衣裳、舒河公主给的料子。
“青色、绿色、素色的都拣出来,改一改尺寸,改日我送给大娘子。”楚卫衣指挥侍女。她衣服多的穿不了,大娘子却常常不够穿,两个人只差一岁,身材差不多,用不着大改。
倒不是三十件衣服太少,只是大娘子不喜太艳的色调,她又是低调寡言的性子,新衣裳里左不过那三五件翻来覆去地穿。世子妃素日顾不上偏房出的偏房,哪会管她爱穿什么衣裳、什么料子。古代染色技术太差,洗几次就掉色,真丝更是洗都不能洗,楚卫衣见到她几回半新不旧外衣里套旧衣服,出于一个拳拳的颜控之心,明着暗着送了她几次衣裳。
大娘子性子清高挑剔,但为人谦和,并不以为卑,大方地接受,另会自己做几件衣裳送还楚卫衣。她审美好、手也巧,做的衣裳都衬楚卫衣。
时间长了,楚卫衣屋里的侍女都习惯了把她的衣裳改成大娘子的尺寸。除开几件她适合穿的,剩下的就白放着等到秋天,赏给侍女们。
楚·豌豆郡主·卫衣:壕无人性!
楚地的夏日十分炎热,孟夏一至,楚卫衣顿时感觉自己呆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
舒河公主嫁到楚地时,修造了一个清流院,院子里水道四通八达,每道屋檐边都有朦胧清澈的水帘,水源由十二座大水车供给。楚王府地势不够低、楚河水势不够大,造水车时用料全是精铁,花销不菲,有时还得上人力,以舒河公主财大气粗的性子也不舍得建第二座。
这东西楚卫衣不问都知道,大型自雨亭嘛,不过她物理不好,怎么造出来的搞不清楚。反正到了夏天,王府众人有事没事都爱去给舒河公主请安,不赶人绝不主动走。水帘屋比一百个冰桶更凉快。
每年夏天,舒河公主都让三个女儿跟着自己住到清流院去。可今年楚卫衣作为准皇后,要跟旁人隔离分居,不能住到一块儿。没法子,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妹妹搬家,晨昏定省时能赖多久就赖多久。
这日下课,楚卫衣懒洋洋地坐小轿回自己院子。还没进门就见院里一片忙碌景象,待一进去,只见侍女们托举着几大块薄如纱罗的布料,往门窗外悬挂。见着她回来,都收了手行礼。
楚卫衣问:“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布?”
侍女答:“回郡主,公主殿下送了一匹澄水帛来,要给郡主消暑用。”
“澄水帛?”楚卫衣莫名其妙,“怎么用?”
“公主殿下说,要将此布蘸水后悬挂。”
楚卫衣随手拿过一块布,手上摸了摸。这块澄水帛还是干的,摸不出什么不同来。“行吧,你们忙着,我去清流院。”
晃晃悠悠去了清流院,舒河公主正翻箱倒柜,闺女来了也没空管她。倒是两个妹妹卫韵、卫颜蹬蹬跑来迎接:“三姊,三姊,澄水帛好用么?凉快么?”
卫韵十岁、卫颜五岁,脸蛋都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还没用上呢。”楚卫衣随口道,问:“阿母,这澄水帛——”
舒河公主一壁忙她的,一壁分神答道:“此物蘸水悬挂后,可将暖风透为凉风,四周挂上,不比自雨亭差。只是作料稀少,我从前向你外祖——向陛下要来一匹。”
“一匹很够用了。”一匹约13米长、1.4米宽,做门帘可有十来块。楚卫衣心算,东侧内外两道大门各一层门帘,大约花掉4米长;西、北、南三排大窗各一块,花掉3米长。小窗用不着,后屋再挂一道门帘,还能剩四五米长。
舒河公主又嘱咐道:“澄水帛易干,半个时辰蘸一回水。每日晚间记得取下来,莫嫌烦琐,务必叫侍女取下,以免受湿气入体。”
“知道啦。”
四郡主卫韵见母亲和姊姊说完话,拉着楚卫衣说:“三姊,和我们玩儿冰雕好不好?”
楚卫衣由她俩拉到屋内,屋子里都搬空了,摆着几个冰桶,地上杂乱地放着大块的冰和工具,化开的水流经砖缝,将地面湿润。
几位三大五粗的仆妇候在屋里,给小姑娘们打下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千金们哪有力气雕琢冰块,不过是手里随意拿几块冰瞎玩,想雕什么样子便跟仆妇讲,由她们出力气。
楚卫衣手里捏着冰块,看它慢慢地脱下一层层水,不由口齿生津,十分嘴馋,对侍女道:“去叫两碗冰沙。”
贴身侍女站着没动,悄声道:“郡主,今日初八。”
初八怎么了?楚卫衣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睛一瞥侍女。侍女神色尴尬,吞吞吐吐:“明日初九……”
“啊——”楚卫衣一拍脑门,猛然想起,原来是要来葵水了。
不能怪她反应慢,她都十三年没来过大姨妈,上个月初九突然初潮,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来不及把大姨妈纳入生活日常。
说来,第二次也未必就和头一次正好相差一个月吧。楚卫衣回忆了一下,她刚来姨妈那几年可紊乱了,明明忌辣忌冷忌洗头、生姜红枣红糖汤一个不落,几年后还是有小肚子痛的问题。
思及痛经,再看手里的冰块,食欲褪去一大半。剩下这点嘴馋的感觉,忍一忍便过去了。
楚卫衣对自己流放后的性别,忽然产生极大的不满。
——她也好想女穿男啊!
大姨妈再次来临是一个月后。忍了一个月没吃冰,终于迎来熟悉的虚弱感,楚卫衣长长地松了口气。至少心里有底,七天后又是一条好汉。
在热到爆炸的天气里,她坐在哗哗飞溅的水帘边,捧着暖烘烘的红枣桂圆汤,嘶嘶哈哈地吹气,羡慕地瞅着妹子和小侄子小侄女们玩水玩冰。
在她的左手边——
大娘子端坐与屋檐下:“……”
二娘子:“哈哈哈哈哈!你总算和我们一样惨了!”
三娘子:“忍一时风平浪静,心静自然凉,百动不如一静……”
没错,她和三个侄女的小日子重叠了。
非但如此,她几个贴身侍女也神色萎靡地捂着肚子,实在吃不消的已经请假休息去了。
——全世界都和我一起来姨妈。
楚卫衣:看到大家都那么饥渴而痛苦,我就不觉得难熬了呢。
七天后,大姨妈连着又造访的楚卫衣:……???
在这个闷热严酷的盛夏,楚卫衣看着碎冰、冰沙、冻奶,觉得自己受到一万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