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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 ...

  •   “既然有如信兄帮那执望,也省的日后我出手了。倒也替我少了一件事。”
      陵光合上棋盒盖儿,神态有些慵懒地笑言。
      陵朗犹豫地开口:“二哥也觉得……执望同执明终会相争?”
      “或许吧,”陵光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的神色也是有些模棱两可的,“若是如此,你还要去搅执家这一趟浑水么?”
      陵朗低了头,两颊红红的,没有回答。
      陵光见他这个样子,也是只有叹息。
      陵安开口:“若他俩当真有相争的一天……你打算帮谁?”
      “一个是我朋友,一个是我弟夫,大哥觉得我应当帮谁?”陵光斜斜瞥了陵安一眼,“本就是他执家家中事,我们这些外人,瞎掺和什么?”
      “那……二弟更希望,由谁继承这执家家业?”陵安斟酌片刻,换了种问法。
      陵光微微阖了眼,静默片刻。
      “执望吧。”待他再睁眼时,微微摇着头,“执明现下这般,他自己开心,便挺好。叫他继承执氏家业,他继承不来,也是为难他;现今朝堂之上,四个家族相互制衡,一旦其中一方力量忽然出现过大变化,又有乱子,若他继承了执氏,要我们维持现今这般平衡,也是为难我们。”
      “我现下只愿,执望能够不将执明视为死敌,莫要过分为难执明。小朗,你俩成亲之后,也多劝劝他。”

      一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中间只约摸醒过一次,是叫背上忽然传来的剧痛惊醒的,大约是有人在为自己拔箭。箭镞没入皮肉之中,拔出时血肉翻搅之痛,孟章何曾受过,便要忍不住痛呼,只觉口中被塞了块帕子,限制着牙舌的活动。孟章只能紧咬着那帕子,呜咽几声,只觉背后炽痛之处一片冰凉,随即头脑又是一阵晕眩混沌,眼前一黑,便又昏睡过去了。
      全然清醒之时,是在白天。孟章睁眼,头脑还是有些昏沉,眼前倒是一片清明的:自己所处,是间小土屋,门窗皆残破不堪,室内无甚遮蔽,一眼便能瞧见全貌;左手边的角落里是灶台,台旁土墙已被熏得黝黑,灶台旁便是两口小缸,孟章虽不曾见过平常百姓家,也大概听说过,应当是一口米缸、一口水缸;右手边的角落里置了一张矮木桌,桌脚斑斑驳驳地几乎掉完了漆。桌旁莫说矮凳,便连坐垫也无,只是铺了些茅草,充作坐垫之用。桌旁,倒是靠墙叠堆了许多书册。榻边也是一张矮几,上边齐整地叠放着两件短褐、一条深蓝下袴,具是打了补丁的,看着却是干净,除此之外,房内再无其它家具。
      孟章想要起身,却是感到身上绵软无力,便索性依旧趴着,等待屋主人归来。
      他再怎么不知民间疾苦,看着榻边剥蚀得坑坑洼洼的墙壁,也能想到这家人的贫寒了。被子里隐隐透出一股草药味儿,他感觉到身上伤处是被缠了纱布的,应当还敷了草药,却不知这些东西,这家人从何而来,只愿自己未给他们带来太大麻烦。
      又不知过了多久,木门吱呀一声,屋主人回来了。
      大约是个青年罢,但他弓着腰低着头,背上压着厚厚一捆木柴,孟章并未看清他的容貌。只是大致觉得这青年身材高大,身上穿了一件深褐短衣,同榻边矮几上下袴一样颜色的裤子,同样都是打了许多补丁的,右边膝盖处还破了一道口子。
      孟章不声不响地趴着,对方也未注意到他醒了,径直去了灶台后,将身上背的木柴解下,扔在灶边,又蹲下身,在灶膛里拨弄着什么。灶台遮挡住了他的身子,孟章只能望见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露出灶台边,一晃一摇的。
      那人捣鼓了一会儿,便转过灶台,从一口缸中往锅里舀水。这回孟章看清楚他的面貌了:虽说自鼻尖往右颊上,沾了一撮子灰,五官却俊秀得很,剑眉朗目。
      舀了五瓢水,那青年又蹲去灶后捣鼓了。不过半盏茶工夫,孟章便闻着了一股烟火味儿,带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那青年从灶台上够了一把蒲扇,又矮了身。随即一阵烟自灶后升起,房中随之弥漫了一股烟火味,孟章险些被呛得咳出声来。
      原来生火便是这样生的。孟章一声不响的望着青年忙碌,这般想着。
      青年又往另一口锅中舀米舀水,一番忙碌后,才在一个木盆中洗了手,往这边走来。
      这时他才发觉孟章已经醒来,双眼忽然睁大,嘴上也现出笑意来。
      他大步迈到榻边蹲下,孟章以为他要问自己感觉如何,不想他并未同自己说话,只是将一只大手覆上他的额头,随即皱眉道:“热还是未退。”
      额上一片清凉,虽然喉中又疼又干,但孟章其实觉得舒服了许多,眼望见面前人有些焦虑的神色,正待开口,那人却凑近了些,对自己笑道:“你先别说话,水马上煮好了,一会儿你先喝些热水,润润嘴巴,有什么话再说。”
      他声音也是温温和和的,说完便起身又向着灶台去了。孟章静静地望着他又忙活一阵,盛了一碗水过来。
      他先将碗搁在矮几上,俯身要扶孟章坐起来。因孟章背上有伤,怕牵扯到伤口,他是用手臂托着孟章的后颈,让他借力坐起身的。待孟章坐好了,怕他靠着墙难受,他便索性坐在孟章身旁,仍然举着左手,让他能将头枕靠在自己左臂上,左手扶着他的肩,又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使其能盖到孟章胸口,这才去拿了搁在矮几上的碗。
      孟章见那碗沿也是凹凸不平、满是缺口的,那人却将瓷碗拿在手中转了转,恰好将一边儿稍平整的转到自己面前,这才小心将碗凑到自己嘴边。
      因着两人的姿势,孟章大致是枕靠在他怀中,稍一斜眼便能瞥到那人的脸便在自己脸侧,甚至还能感觉到头顶那人温热的呼吸。孟章出身世族大家,除却自己父亲,同谁人这般亲密过?便是自己的四位兄长,还是执明那泼皮,也是恪守着些最基本的礼节,彼此保持着最基本的距离。故而孟章顿时两颊涨红,莫名的感到难为情,只是他也知自己伤势如何,对方也是不想拉扯触碰到自己创口,便也未作挣扎,只是心中别扭,面上神情自然也是别扭极了。
      面前水碗微微倾斜,水面轻轻触碰上唇,又即刻离了自己嘴巴,对方仍然柔和地问:“烫不烫嘴?”
      孟章正要扭头去看他,才一瞥眼便发觉他正偏了头盯着自己,霎时间脸又红了一分,急忙摇了摇头。
      碗沿便又凑到了嘴边。这回倾斜的幅度大了些,使水能够细细流入自己口中。
      这水的味道怪得很,仿佛带了些油星子味,孟章当真是渴极了,也未管,只一股脑儿就着他的手将水饮尽。水热乎乎的,顺着咽喉流入腹中,原本因着发烧而觉着些许冷战的身子似乎也跟着热乎起来。
      碗被拿离了自己面前,孟章喘了两下,微微侧头,轻轻点头敛目:“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
      对方面色一顿,又笑道:“不过举手之劳,不忍见死不救而已,何足言谢。”
      说罢,便又轻手轻脚地扶着他趴下。孟章趴好了,他便起了身:“你且再休息一会,我熬了些粥,还在灶上煮着,一会给你端过来。”
      便要回灶头去,孟章急忙喊住他。
      对方回了身,孟章又微微喘了口气:“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仲,名堃仪。”

      爆竹声声,红绸道道。
      午时还差了半刻,陵府门前已是车水马龙。一乘乘华车停驻,一个个仆役伸手搀下一位位身着绫罗绸缎的贵人。
      候在陵府门口,穿着亮红衣裳的小厮,看罢贵人身侧仆役递上的请柬,高唱一声声:“大司马到——”“左将军到——”“大司徒到——”“西戎校尉到——”“南夷校尉到——”……
      小厮冲着贵人们一个个行礼,彩服罗裳摇曳间,是一众人的互道寒暄。欢声笑语,并着身后仆役所扛箱箧中的金银玉石碰撞琳琅之声,自正门一直延到陵府大堂。
      正是执望与陵朗大婚之日。照钧天婚俗,婚礼之日,要离家之人,早起在房中梳妆完毕,逐门拜见家中长辈道别,再同族中兄弟畅饮。晌午时分,本家中便要摆上筵席,算是离家之人作为本家人的最后一餐。宴毕,由族中长辈或是家主训诫新人,新人跪别族中长辈,全族人就此送别新人,只余新人父亲与同胞兄弟,陪同前往亲家。
      而对方家则是约莫申时迎亲,两家长辈见面,自是有些话要说。再于日入时分设宴,举行婚礼。
      执陵两家的婚事,来的宾客无非是几个大族。与陵家关系最为密切的孟氏、蹇氏皆是全族出动,而执氏因着是亲家,倒是无人来;除此二家,还有如齐氏、公孙氏、张氏这般京城里说得上的大族,也是近乎全族出动;还有几位出身寒门的朝中大臣,只是现今朝堂,多为世家子弟组成,这般臣子,也不过几人罢了。
      单单陵氏、孟氏、蹇氏三族,便乌拉拉坐了近五十桌,再算上另几个大族,一共坐了近百桌,从陵氏大堂直排到外院,陵蹇孟三族中长辈并嫡系子弟,还有三两个非三族中人的朝中二三品官员,坐于堂中;其余人等,自是只能去庭院中了。
      宴罢,陵朗一一跪别了几位叔伯,便跪在堂中父亲陵太保牌位前,接受训诫。
      其父陵太保早逝,按惯例,当由陵氏家主陵光,代父训诫弟弟。
      陵朗低头跪在牌位之前,磕了三个头;陵光站在侧边,默默低头看着弟弟。
      三叩已毕,陵朗直起上半身,直直望着牌位上父亲的名字。
      “三弟与我同在朝中领职,便是今日三弟迈出陵家大门,便算了执氏的人,还是能够日日相见。况三弟不过小我一岁,什么为人之道、处世之法,我无资格代阿爹训诫三弟。”陵光咬了咬下唇,深深吸一口气,“今日,我只有一言,需三弟牢记。”
      陵朗微微低头:“二哥请讲。”
      陵光默默望了弟弟片刻,忽然自心底生出些后悔不安来——后悔自己不该答应这门婚事。只是如今再有其他想法,也是枉然,眼中禁不住一热,到底是自己又收回了泪。
      “日后,若是执氏内乱,三弟切记明哲保身,莫要相助任何人,也莫要相害任何人;勿言,勿动。如若当真再难以在执家立身自保……回陵家便是。”
      这话自然不好叫旁的人听了去,故而陵光是微微俯了身,压低了声说的。
      “二哥当真认为……”陵朗吃惊转头,看见的却是哥哥面上殷切的神情。
      他看见了哥哥面上的殷切,也看见了哥哥面上的动摇。
      “旁的你不必管,只需记住此言便是。”
      兄弟俩对视片刻,陵光直起了身。
      陵朗知晓此时绝非宜于多言的场合,终究不曾将心里疑惑问出口。

      “仲……堃……仪……”孟章喃喃念了一遍,又问,“仲,可是人中之仲?”
      “正是。”
      “那……堃仪二字怎书?”
      “便是山河大地之坤仪,将那土申之坤,换作从土从方之堃便是。”
      “唔……”孟章身子不宜有什么动作,便将眼珠转上一圈,将这三字记下了,又问,“仲兄可有表字?”
      仲堃仪方才一直温温和和的笑着,闻此言面上一僵,默然半晌方讷讷言道:“在下的两位父亲……皆在在下约莫六七岁时,便被征召入伍,至今未归,也无音讯,想来是……抚养在下长大的祖父,也已于三年前去世。故而……在下加冠之时,家中并无长辈为在下取表字。乡野俚俗之人,也无太多讲究,平日里便呼我‘小仲’,也惯了,故而成人一年多的光景,在下也一直没记得寻人给自己取个表字。”
      孟章眼望见他眉眼间有些郁郁的神色,急忙轻声道:“在下失言。”
      仲堃仪却自个儿笑起来了,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便转身往灶间走:“陈年往事罢了,无碍,你同旁人一般,喊我‘小仲’便是。”
      孟章却微微动了动脑袋:“仲兄今年二十有一,年长我五岁,如此称呼不妥。若蒙不弃,在下便以‘仲兄’相称可好?”
      仲堃仪忙着搅锅里的粥,听他这么说,自笑了一声:“看你衣着,应是个富家公子罢?你们的规矩多,我们却不讲究这些。随你喜欢便是。”

      陵安与陵光一道扶着陵朗向门口走,陵亮跟在三位哥哥身后。
      堂院中饮宴之人,除却陵氏族中旁系子孙,皆一哄跟着兄弟四人向门外去。
      昏时要去那执家参加婚礼的宾客,自然还是这同一批人,索性便一道去了。
      出得陵府大门,门口小厮冲陵朗行大礼道别,陵朗亦回了礼。小厮中有一人已然是快四十的年纪,在陵府已呆了十余年,可说是自这兄弟几人幼时便侍候的。陵朗也熟识他,向那些小厮只统一回以一礼,却专门又向他行了一礼,那人便不禁流下泪来。陵安便斥道:“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又不是以后三弟便不回来了!”
      那人急忙胡乱抹了泪,一劲儿地点头称是,又笑着冲陵朗道:“小的恭贺三公子新婚。”
      陵朗抿一抿唇,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轻声道:“保重。”
      兄弟四人皆跨上系了红绸的马,前边有乐队开路,陵光同陵安,一道骑马行在陵朗身侧,陵亮仍是跟在三位哥哥身后,再后便是乌拉拉一众宾客的车轿马匹,既是顺道,又充作送亲的队列了。两侧自是排了一整列着红装、敲锣打鼓的侍从。
      沿路早已系上了红绸、挂上了红灯。道旁早已挤上了两三层的百姓,远远听着吹锣打鼓之声,便鼓掌欢呼起来。只因,一来众人皆知,这京城四大家族婚庆之时,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场面;二来,自三年前陵尚书令“京城第一美人”之名于街坊巷里传开,陵家嫡系子孙美艳之名随之名闻闾里,只是这陵氏子弟,平头百姓哪有那么容易便能得见?可今日不同,陵家嫡系子孙皆来送亲,平头百姓们不但轻易便能见着,还能见个全的,岂不美哉?总之,是个难能的热闹场合,百姓们若非当真抽不开身,早早便都候在了道旁,只等送亲队伍来了。
      只是看热闹归看热闹,这一众人毕竟皆是达官贵人,故而队伍所过之处,两旁百姓纷纷弯腰行礼。只偶尔两个小娃娃,挣脱了大人的桎梏,灵巧的钻到了最前边,直直站着,忽闪着眼睛,好奇地望着众人瞧看。
      孟曦着人通传,叫百姓今日不必行礼,只消当做观看旁的送亲队列便可。陵光亦扭头吩咐了一个下人几句。
      片刻后,便有数十个小厮走出队伍,手中捧一只大红方盒,向道旁百姓分发喜果。
      百姓顿时哄挤起来,陵安双腿一夹马腹,吼道:“大家莫要哄抢,每个人都是有的!”
      方才吵闹声便顿时小了许多,转而是百姓们的道谢声、祝福声。
      “祝陵大人与执大人新婚吉祥、美满和乐、早生贵子!”
      忽然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传来,在一众成人的浑厚嗓音中格外凸显,也不知是那小孩子自个儿想的,还是家里大人教的。
      原本望着这般闹热景象,听着百姓们的祝福话语,即便也听不大清楚他们究竟说的什么,陵家四位公子都是相顾而笑,嘴角酒窝浅浅。
      听到这孩童声音,陵朗一开始只觉可爱,还想要循声寻寻是哪个小儿,待听得最后一句,顿时面红耳赤,低头盯着前方路面,再不愿去瞧道旁百姓;陵光却是笑得俯了身,陵安与陵亮亦然。且这三兄弟并不打算放过陵朗,使劲拍着他的肩背,一迭声问着:“咱们啥时候能见到小侄子哇?”
      陵朗被拍了十数下终是忍不住了,低吼一句:“问大哥!”
      陵安是同张家一位旁系子弟成的亲,故而婚后仍住陵家。二人成婚已有一年有余,依旧未有儿子。
      陵安闻言面上一窘,陵光与陵亮大笑。
      原本道旁百姓便是觉这孩童所言有趣,也是断不敢明着笑的,唯恐落得个取笑陵家三公子的嫌疑,这时见陵氏那三位公子自己便笑得开心,又有后边几个不知什么人也打马上来逗一逗陵朗,也没了顾虑,纷纷拍手哄笑起来。
      其中几个胆大的汉子,放亮了嗓子大吼一声:“小人祝愿陵大人与执大人新婚美满、早生贵子!”
      “小人祝愿陵大人与执大人新婚美满、早生贵子!”
      “小人祝愿陵大人与执大人新婚美满、早生贵子!”
      陵光笑得要打跌,陵朗想要拿起自己的广袖遮面。
      这般祝福声一路相传,陵安陵光陵亮笑了一路,队伍后边的其余宾客听到了,也哄笑了一路。
      只陵朗一人混不自在了一路,想要遮起面容又怕更引得大家逗他,只好拼命压着头盯着马背,不敢抬头。
      忽然陵安的手伸过来,拉了把自己的缰绳。
      道旁欢呼声愈盛。
      愕然抬头,只见前方也有一支队列,队列前方皆是一群华服少年,骑的是自西域购入的汗血宝马。为首之人,穿的是同自己一样的婚服,细密的针脚彰显着做工的精美。那青年眉眼俊朗刚毅,肤色稍黑,此时却笑得柔和,静静望着自己。
      正是中书侍郎,执望。

      孟章喝过粥便又趴着了,仲堃仪给他换药。
      那粥是用糙米煮的,硌得很,于孟章而言几乎难以下咽。好在事到如今,孟章倒也不挑剔,好容易咽了一碗,大约是肚子饱了,便觉着精神也好了些。
      头痛之感稍退,有了闲暇心思想其他的,他便想到执明了。
      一想到执明如今生死未卜,孟章心中便很是焦虑。
      “仲兄,你可知此去扬州刺史府约摸多少距离?”
      “扬州刺史府?”仲堃仪手一顿,转头向他看来,“问这个做什么?”
      “我有个朋友,与我一同遭人追杀,他引开了追兵,教我来此求援,约定各自脱困后,于扬州刺史府汇合。如今他生死未卜,我……我要去找他。”孟章声音闷闷的。
      “我从未去过那儿,只知扬州刺史府位于会稽郡郡治中心,而此地却在海宁郡与会稽郡边界,海宁郡治内,听说……约摸得有一百五十里,若是骑马,大约也得走上两三天。”仲堃仪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你们为何约在扬州刺史府呢?若是海宁郡守府,或是会稽郡守府,那便近了许多了。”
      孟章默然。
      执明对这一带应该挺熟悉的,他这般决定,自有他的用意。
      莫非执明已经猜到了派遣杀手之人为谁,因此不放心海宁郡守与会稽郡守,这才舍近求远,选择了扬州刺史?
      可执明为何偏偏信得过那扬州刺史呢?也没听闻执明同他有什么交情哇!
      其实最让孟章疑惑的,还是——
      执明这人,真的想得到这么多么?
      仲堃仪见孟章并不理睬他,只好自己又说下去:“你还得再养几天,现下还不能去。你热还未退,伤口也未痊愈,此去路途遥远,很容易便……”
      孟章充耳未闻,他还在想着那些追杀之人究竟为何人所派。
      寻常山贼强盗是断然不可能了。他们已然弃了车轿,寻常山贼只为劫财,不至于非得取了他们性命。
      既是杀手,那么其背后主人,必定是朝堂中人。
      孟章微微阖眼,回想那夜的追杀之人。
      彼时他们忙于奔命,自然无暇仔细探究追杀之人背后的人。现下仔细回想,便依稀想到了那些人出手狠绝、组织严密。
      这般死士,倒是令孟章想到一人。
      蹇宾。

  •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扬州刺史府不是在会稽(即今浙江绍兴)的,本文中纯属剧情需要剧情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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