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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叙酒 ...

  •   自从上次跟徐秋白的约定之后,何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拒绝了一次一次的酒局和饭局,每天睁眼就是琴房、食堂、出租屋三点一线。这变化来得太快,连卢丰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临近演出还有十天,这天的排练,应该说是何夏表现的最好的一次,沙辛对曲目的要求何夏一个不落地全部完成,和第一次的“车祸现场”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排练结束,大家各自收拾乐器的时候,沙辛走到何夏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何夏,这几次你的表现很不错,保持下去,加油。”
      “谢谢老师,我会的。”何夏听到这个从没当面鼓励过他的煞星当面鼓励他,他瞬间觉得,自己的努力还是有成果的,心里不禁暗自得意。
      何夏回到了琴房放下谱子,正准备收拾收拾吃饭去时,听见有人敲琴房的门,他头也不抬地说:“门没关,进来。”
      他收拾完后一抬头,发现徐秋白正站在他面前,他没好气地说:“谁让你进来了?”
      徐秋白吸了一口气:“不是你说的门没关,进来嘛。”
      何夏被堵了一下,心里有点不痛快,本来演出结束之前何夏就不想搭理徐秋白,可徐秋白却随时有可能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想到这一点他就难受。
      何夏对徐秋白说:“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徐秋白对于何夏的爱搭不理这脾气倒也没有半点恼怒,还是缓缓地说道:“我来就是想跟你说,最近我觉得你的技术嘛......慢慢贴近你的长相了,不过我觉得,还是没有什么内涵。”
      “内涵?”何夏眉头一皱,“你搞搞清楚行吗我特么就是一个声部,又不是独奏,再说了,竖琴的声音那么纤细,观众都够呛能听见,你跟我说内涵?有意义吗?”
      “怪不得这一个月你的技艺除了技艺本身进步以外毫无起色,我说呢。”徐秋白抿了抿嘴。
      “你......姓徐的,你今天跑到我琴房来说了一堆不着四六的话你到底想干嘛?你要是觉得我脾气不好你可以不用搭理我,别拿话来噎我。”何夏觉得,自己今天的好心情都快被他给败完了,自然是怒从心头起,对徐秋白没什么好话。
      “我只想告诉你,每一个声部不管力度大小篇幅长短,只要作曲家写,就是有意义的,你多去看看老柴的生平故事吧,有一天你会理解我说的话的。”说完徐秋白转身出了琴房。
      正在这时,卢丰进来了,看见了何夏,就说:“哟,巧了,我对象让我来帮她拿个谱子,还说这个点你肯定在琴房,让我别去琴管那儿取钥匙,嘿,你真的在啊。”
      何夏抬头看了卢丰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别理我,烦着呢。”
      卢丰这时才发现何夏脸色不对劲,连忙问道:“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
      “我们系新留了一个叫徐秋白的小提琴助教,妈的整天和我过不去,今天刚排练完就跑到我琴房来跟我说什么我弹的没有内涵,去他大爷的。”何夏跟卢丰抱怨了一通。
      “徐秋白?是不是就是刚才从你琴房出去的那个人?”卢丰问到。
      “除了他还有谁?”何夏没好气地抱怨着。
      “他啊,我刚撇了一眼,长得还挺帅的哈哈。”卢丰打趣到。
      “我说你......”何夏噎了一下,“好看能当饭吃啊,我也很好看也没见你见天的夸我。”
      “你好看你好看......”卢丰说,“他可是个音乐世家啊,他老爹徐盛熙那可是我们民乐系第一任系主任,琵琶教授,可以说整个民乐系都是他爹一手建起来的,以前只听系里的老师说过老系主任的儿子在俄罗斯留学学小提琴,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
      “卧槽,那么厉害......”何夏说,“哎,那他爹那么牛逼,他为啥不跟他爹学琵琶非得学什么小提琴。”
      “这我就不知道了......”卢丰说,“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好奇,听说徐秋白是个话特别少特别冷酷的一个人,你这是怎么他了,他一见着你就见天儿地跟你说话?”
      何夏一想,当时确实是因为自己酒后排练失误太多才“搭上”徐秋白的,但是这说出来多丢脸啊,于是他小声地说:“还不是因为上次排练和他合作没发挥好呗。”
      “哎呀没事的何夏,谁敢保证自己职业生涯没冒过泡,得了得了咱不气啊。”卢丰拍拍何夏的肩膀安慰他,他从艺校开始就跟何夏是哥们,何夏的脾气,他是最了解的。
      “那倒没怎么生气,”何夏说,“就是他跟我打赌,如果我正式演出那天没出‘车祸’,他就送我一瓶俄罗斯的伏特加,要不是看在酒的面子上,谁愿意搭理他?”
      “哟,你这还没开始喝你冤家的酒就开始嘴短啦,不过也是,有酒不喝,那可不像你何少爷的风格。”卢丰笑到,他知道何夏从小学就开始喝酒,没少被他爸揍,这喝酒的病根那是相当的深。
      “得了得了甭说我了,到时候赢他一瓶好酒,咱几个分着喝。走吧走吧,去食堂吃饭,吃完我还练琴呢。”何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行,那我把我对象叫上。”卢丰说。
      “叫上吧,你也是,离了女人一天你就活不下去。走吧。”
      ......
      这十天里,何夏把除了睡觉吃饭以外的时间全部花在了练琴上,就像他自己认定的,就算不为了在徐秋白面前证明自己,为了那瓶酒,他也得赢了这一次。
      十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演出的时间,当天晚上,何夏早早就来到了音乐厅,在调试好乐器后,便一个人躲在化妆间的角落里静气凝神,因为他知道,自己对专业的态度决定了对每一次演出的重视,加上他跟徐秋白的赌,他就更不能输了。
      演出结束了,作为压轴节目的芭蕾舞组曲《天鹅湖》获得了极大的成功,而何夏,也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用他最好的状态演出完了这场音乐会,至于跟徐秋白的赌,在他心里,毫无悬念。
      何夏推着琴回到琴房,刚把琴罩遮上,徐秋白就出现在了他面前,从他还背着小提琴来看,他应该是没有回家直接就来找何夏,徐秋白伸出手,对何夏说:“恭喜你何夏,咱俩打的赌,你赢了。”
      何夏对于徐秋白的这句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后,他握了下徐秋白的手,说:“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徐秋白笑了笑:“那还等什么,走吧,去我家拿酒去。”
      “去你家?”何夏对今天徐秋白对他的态度一下子很不适应,连带着对他说的话反应也迟钝了一些。
      “对啊,伏特加在我家,不是打赌的时候就说了嘛,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徐秋白说。
      “谁怕啦?”何夏说,“走就走。”
      徐秋白的家就在何夏家隔壁单元的一楼。徐秋白打开了门,打开了灯,何夏环顾着徐秋白的家,发现这个二居室的家并不大,但是除开徐秋白卧室的另一个屋子里却摆满了乐器,徐秋白放下小提琴,拿出了两瓶写满俄文的伏特加和两个玻璃杯,对何夏说:“这一瓶你拿走,剩下的一瓶咱俩今晚喝了,你坐一会儿,我去做点儿下酒菜。”
      何夏拿起伏特加看了看,虽然俄文对于他来说就是天书,但是凭他的直觉,他能感觉到这瓶酒和他在酒吧里喝的那些包装得五光十色的“妖艳贱货”绝对不是一种酒。
      厨房里,徐秋白带着围裙,正在平底锅里煎着什么,旁边的蒸锅里冒着蒸汽,何夏越发有点诧异,这个平时怼他上瘾的年轻老师也有这么居家的一面,这一点确实是出乎何夏的所料。他问道:“你还会做饭呢?”
      “那是,”徐秋白一边照顾着煎锅一边说,“我在俄罗斯留学了八年,为了省钱都是自己做饭,做得不好吃,将就吃两口啊一会儿。”
      说话间,徐秋白就把菜做好了端了上来,他一边解围裙一边对何夏说:“这道是鱼子酱配俄罗斯煎肠,这道是迷迭香煮土豆,都是我在俄罗斯学到的伏特加的下酒菜,来。”
      徐秋白给何夏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伏特加,他举起酒杯:“何夏,恭喜你,走一个。”
      何夏举起杯跟他碰了一个,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一入口,他便感觉到了十足的辛辣,但是这口感却是刺激得他很过瘾。
      一杯酒喝完了,他夹了一块煎肠,一边吃一边问:“徐老师......”
      徐秋白打断他:“哎哎哎,别叫我徐老师,从咱俩刚认识你就没叫过我老师,你这么一叫我还真不习惯,你叫我老徐或者秋白都行。”
      “额......”何夏还真想了一会,“老徐,你今儿是怎么了?”
      还没等何夏把话说完,徐秋白就说:“你是想问我今天怎么不跟你抬杠了是吧。”
      何夏点了点头,徐秋白就说:“来,自己倒上,喝了第二杯我就告诉你。”
      何夏给徐秋白和自己把酒倒上了,两人一碰杯,又一饮而尽,徐秋白说:“因为沙辛老是跟我提起你,说你是个富二代,但是一点不骄傲,对待专业的态度很认真,就是特别爱喝酒。那天说实话,第一次和你排乐队你的表现确实让我有点窝火,因为我潜意识里认为,你不该是那种水平,所以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有意无意地激你一下,因为我知道,你们富二代自尊心都挺强的。”
      “哎,我说老徐”,何夏最不喜欢别人提他是个富二代,因为在他眼里,富二代称呼的一般都是土大款那不学无术的儿子,而他是个想成为艺术家的人,“能不能别提那三个字,我和那些土大款的傻儿子,能一样嘛。”说完这句话,何夏插起面前的一根俄罗斯煎肠一边嚼着一边看着徐秋白。
      徐秋白称呼何夏为富二代,虽然并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但是徐秋白也察觉到了,何夏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但是突发奇想地想逗逗他:“哎何夏,你完全没必要回避这一点嘛,谁还不希望自己有个好爹啊,你看看你,两台意大利的竖琴,加一起都快一百万了吧,这可应该不是你自己挣来的吧。”
      “我......”何夏嘴里的香肠和徐秋白的话一起噎了他一下,但是何夏还是想辩解,“那又怎么了,这两台琴我都用了小二十年了,我能在幼儿园就挣一百万我又不是神童,再说了,我爸是我爸,我是我,小爷上艺校的时候就没用过家里一分钱了好吧。”
      徐秋白看见何夏满嘴的香肠还要辩解的样子着实有点儿可爱,完全跟传统意义的富二代什么的是两个概念,于是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完全能理解你。”徐秋白对何夏说。
      何夏白了徐秋白一眼,本来有一肚子的火,但是看在徐秋白请自己喝酒又给自己做饭的情况下,就把火压下去了,毕竟,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这句名言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说说你吧,”何夏擦了擦嘴角的油,“我听我哥们卢丰说,你父亲是民乐系的元老,又是教琵琶的,可是你为什么学了小提琴而不学琵琶呢?”
      “还是老规矩,倒酒,喝了第三杯我跟你说。”徐秋白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
      何夏也不含糊,也给自己倒上了,然后一饮而尽,做了个抖杯子的动作:“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之所以不愿意学琵琶,并不是我没学过,也不是不喜欢,”徐秋白说,“就是因为我爸在学校太有影响力了,我从四岁就开始跟着我爸学琵琶了,但是大家一边夸着我一边在背地里说我是想借着我爸业界地位而走的顺一点,进而考大学,留校。虽然我那阵还小,也不知道大学和留校是什么概念,但是听着这些戳脊梁骨的话心里很不舒服。于是在我十岁那年,我主动提出来要改学小提琴,并且在二十二岁的时候选择了出国留学,这在国外一呆就是八年,一直到我博士毕业再回到学校,我做的这一切和你有点像,都是为了摆脱那个有影响力的父亲。”说完这通话,徐秋白又闷了一口酒。
      “那这么说,咱俩......还挺像的,来,老徐......我敬你一个,就当是言语莽撞给你赔罪了。”何夏说着,虽然心里还是对徐秋白那种一本正经地挤兑他的画面恨恨地不忘,但是徐秋白这番话说地,真是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
      徐秋白一仰头,喝完了何夏给他倒的酒,对何夏说:“对了,你想不想听我弹琵琶,我已经十几年没碰过琴了,刚跟你这么一说,就又想了。”
      “好啊,”何夏说,但是转眼他就看见放琵琶的屋子里挂了两张古琴,于是他便问到:“对了,墙上的古琴是谁的......该不会,你也学过吧。”
      “不不不,”徐秋白一边缠着指甲一边说,“那是我妈的,她是咱们学校古琴专业的教授,这玩意儿,高深莫测神秘兮兮的,我可不会。”
      “但是我会啊。”何夏一脸闪光地看着徐秋白。
      “你?”徐秋白将信将疑,“你怎么会这个?”
      “那必须会,想当年在艺校的时候一直跟我们学校的老师在辅修这个,去问卢丰就知道,小爷当年在艺校古琴还没服过谁。”六年的艺校生活,何夏辅修了四年的古琴。虽然他的主科从五岁开始就是竖琴,但是他对古琴的热爱一点也不减少,因为他觉得,竖琴华丽高贵、在众人面前金光闪闪仙气十足,但古琴的骨髓里那种不食人间烟火、游离于尘世外的那种遗世独立的感觉才真的是非常的酷。
      正在何夏回想的时候,徐秋白不知什么时候把古琴抱到了他跟前,何夏回过神来,连忙熟练地调好了琴弦,徐秋白对何夏说:“咱俩斗斗琴吧,试试你的技艺生疏了没有。”
      “斗就斗,别说我欺负你就行,”何夏感觉到了徐秋白有一丝绵里藏针般的挑衅,他说,“你是前辈、是老师,挑个曲子吧。”
      “还是你挑吧,古琴的乐器法特殊,万一我挑了什么乐器法之外的曲子,你又得腹诽我欺负你。”徐秋白说话间已将自己父亲的琵琶抱在胸口。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何夏转了转脑袋,“那就《广陵散》吧,我开个头啊。”
      《广陵散》是一首杀伐气息浓重的古琴曲,何夏选择这首曲子的目的就是要用乐曲本身的气场回击徐秋白的挑衅。何夏从第一个泛音开始,就绵里藏针地把气息全部沉在手腕和指尖,《广陵散》开指一段,何夏的气息控制地很好,所有的散音和按音不闷、不飘、不发虚,古琴特有的气息在琵琶强势的轮指和扫弦下显得毫不逊色。徐秋白也不甘示弱,到了“小序”一段时,徐秋白把既定的轮指临时改成了二弦上的滚奏,虽然这滚奏的密度比不上轮指,但是对于那种闷于胸且随时可能爆发的情绪来说确是一个最好的表现技法。但是从这一段开始,何夏有一种暂避锋芒韬光养晦的迂回政策,他想把力气留到“徇物”这一段——也就是斗琴的高潮部分。
      果不其然,“徇物”这一段,何夏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随着琵琶技法的不断变化,古琴在旋律框架内开始带有一些即兴的色彩,他本以为能甩开徐秋白那又“粘”又“催”的琵琶旋律,琵琶大力度的扫拂和绞弦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追着何夏所操作的古琴跑,好在何夏对《广陵散》还算熟悉,没被徐秋白的“小伎俩”所赶超,而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抵抗”着。
      乐曲伴随着琵琶和古琴的煞音中结束了,再此时的徐秋白手上的汗水和脑门上的汗水都一骨碌地渗出胶布往地上滴着,再看何夏,整个背都被汗水浸湿了一块地图出来。徐秋白一边放好琴,一边卸着指甲一边对何夏说:“这个斗琴挺过瘾,勉强打了个平手,真没看出来你居然会这个。”
      何夏一边扇着风一边讪讪地说到:“承让承让。你还说我呢,你的琵琶也不差,挺溜的,”他环顾了下四周,“哎对了,你爸你妈呢,没见他们呢。”
      “他们老两口那是真会过日子,退休了就搬到山脚下的房子去住了,空气什么的都挺好,这个房子就留给我了。”徐秋白说到。
      “那挺好的,”何夏说,“说实话啊,你的琵琶比小提琴好多了哈哈哈哈。”
      “那没办法,为了甩开那个有影响力的爹咯,喝酒喝酒。”徐秋白说着,便又给二人倒上酒,一饮而尽。何夏看着眼前这个音乐学院子弟,突然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把何夏的好奇心越来越往徐秋白身上吸......
      (本章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何夏所在年级的西方音乐史的老师休产假,院领导决定临时由徐秋白将这个学期的西方音乐史课程带完。徐秋白上课的第一节课正是何夏和卢丰这个班的课程,当他上课时,所有女生都在窃窃赞叹他的长相。课后的晚上,何夏正拿着屋里的垃圾准备丢到外面的垃圾桶时,碰见了正在遛狗的徐秋白,徐秋白说下周上课的那一天刚好是自己的生日,想约何夏吃饭并介绍几个朋友给他认识,何夏答应了,但是他俩的对话被刚好路过的何夏同班暗恋徐秋白的女同学陆茜茜听见了,陆茜茜准备了一份礼物在下次上课之前放在了讲台上,徐秋白发现了这个不署名的礼物,并遭到了全班同学的起哄,虽然何夏也跟着起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起了一阵不开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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