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是你的狗粮》泸沽虾

7、第七章

　　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夏衡是游刃有余，但是顺带照顾别人，夏衡还是第一次。

　　萧景风说凡事都要有个第一次，他又不是不给伙食费，平时做个饭什么的多带一人份就行了。两个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算是熟识，不需要将事情考虑得太复杂。

　　夏衡想想也是。他也是在介入到萧景风的生活中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有居家过日子的潜质，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在现阶段顶多也只能保证两个大男人不被饿死而已。

　　自从开始工作，夏衡的生活也不算特别规律。早上起来遛一下布丁，要是周末可能在回来后继续睡到中午十二点，才开始慢慢悠悠地收拾乱了一周的房子。但现在多了个萧景风要考虑，让他睡懒觉的时间就不多了。

　　但夏衡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有种特别的新鲜感。

　　事故发生的两天后，夏衡抽空去了趟警局。萧景风原想陪他一起，但夏衡说不用。他不是来问车祸的事情的，而是来见一个人。

　　远远站在大厅里的那个男人叫雷鸣，是市刑警队的队长，也是当年调查夏衡父母意外身亡事件的主要负责人。从那个夏天起，夏衡便一直与他有联系。

　　一方面是因为当年雷鸣对他十分照顾，另一方面，是他从未放弃对事情真相的追查。

　　雷鸣刚四十出头，高大健壮，肩膀有夏衡的两个宽，一双大手力气极大，拍在夏衡肩上，能把他身子拍得歪过去。

　　雷鸣问了关于车祸的事儿。他能知道这件事并不意外，一般当事人与队里人有关的话，事情就会传得飞快。他说夏衡不小心，语气中有淡淡的责备，好像在教育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反复叮嘱夏衡要注意安全，直听得夏衡耳朵起茧。但夏衡乐意听他唠叨，男人不善表达，对夏衡所有的担心都只能融化在那有些粗糙的话语里，吵闹却暖心。

　　说教完，雷鸣|顿了顿，才说，“没什么消息。”

　　夏衡了然地点点头，他知道这是情理之中。

　　当年他父母翻车坠落河中，出事地段并不险要，也很少有什么车祸发生。但事故就这样出现了，夏衡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

　　这几年雷鸣一直帮他留意着那个地段的事故，但一无所获。当年的事就好像是个毫无悬念的意外，这几年下来，夏衡都快要接受了这样丝毫没有进展的结局。

　　但雷鸣还在坚持，他帮夏衡留住了最后的希望，所以夏衡对他十分感激。

　　下午四点多，雷鸣要带夏衡去吃饭，但人还没走出警局，刑警队里紧急集合，雷鸣用力啧了一声，揉了揉夏衡的脑袋，说，“没办法了，下次见。”

　　夏衡点头，看着他跑开。

　　除了陆尧的父母，雷鸣是唯一关心过他的长辈。当年就是雷鸣用那双手将他从绝望中拽出来，拉着他继续向前走。

　　看到雷鸣就总能想起很多往事，所以当接到萧景风电话的时候，夏衡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以为隔着电话听不出来，却没想到只喂了一声，萧景风就问，“你怎么了？”

　　好像有些担心似的，听得夏衡心里泛暖。

　　夏衡将手机拿开了一点，用力咬了咬下唇，然后说，“没事。”

　　“真的？”

　　“真的。”

　　夏衡笑了起来。被人关心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尤其是这样的关心，让他觉得自己和萧景风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这让人际交往一直十分匮乏的夏衡感觉特别贴心。

　　那边萧景风也不知有没有相信，问，“你在哪儿？”

　　夏衡说，“警局。”

　　他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事情。之前聊天的时候也多少讲过一些家里的事，说得不多，萧景风也没怎么问。萧景风是聪明人，就算只说几句，他应该也会懂了。

　　果然，萧景风一点没停顿，直接往下问，“什么时候回来？”

　　这种恰到好处的温柔夏衡十分受用。他算了算时间，说，“大概一个小时？晚上想吃什么？”

　　萧景风顿了一下，忽然说，“能帮我去城西的家具市场买两个架子吗？”

　　夏衡一愣。他现在在城南，要去城西的家具市场需要倒一趟车，加上买东西的时间，需要三个多小时，等到家就已经很晚了。

　　萧景风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无奈，“道尔把家里放东西的架子弄坏了，现在乱得很，明天我可能要加班，只能今天收拾，得麻烦你跑一趟。”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道尔的吠声。

　　“那倒是没事，”夏衡说，“但是晚饭……”

　　“我请客。”萧景风立即说。

　　他这略有些急切的声音引得夏衡不自觉笑了起来，说，“好吧，那你得等我一下。”

　　“没问题。”萧景风道。

　　在挂电话前，他忽然说，“注意安全。”

　　夏衡没反应过来，等挂断电话以后才意识到，他这是在担心自己，不由得心跳加速了一下。

　　家中，萧景风看着通讯画面灰下来，表情也瞬间变得严肃。脚边道尔十分不满地用爪子扒他的裤脚，用最大矜持诉说着被甩锅的委屈。

　　萧景风看看道尔，叹了口气，“没办法，总得找个理由。”

　　他站在卧室门口，皱着眉向内看去。屋内一片狼藉，从窗口破出一个大洞，整面墙壁都破烂不堪，仿佛被什么怪物撞击过一般。房间里的东西早已经散落一地，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还好他反应比较快，阻止了对方继续入侵，但破坏已经形成。萧景风能够用力量维持房间外的模样，让路人从外面看这里不会看出异样，但从内就没有办法了。他无法阻止夏衡进屋，哪怕只是待在客厅里，他也不能彻底瞒过去。

　　其实从最开始他就不应该让夏衡进入这间房子。如果只是邻居的话，就可以避免很多事，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些私人领地一旦被进入，就永远也无法保持最初的模样。

　　但萧景风绝不后悔那天晚上让夏衡进来。从理智到感情，他都无法拒绝夏衡的任何请求。

　　所以，眼前的情况也给他造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道尔还在因为萧景风甩锅给它的事耿耿于怀，用从普通犬那儿学来的撒娇术——咬住枕头猛甩头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原本就被撕碎的枕头瞬间被甩开，雪白的羽绒飞落一地。

　　萧景风被自己的契约灵闹得无奈，只得由着它折腾，自己去联络其他人，试图在夏衡回家前做以补救。

　　紧急事件响应小组的联络员胡杨听到他的请求差点气吐血。

　　“你让我去给你收拾房间？”胡杨拍着桌子嚷嚷着，“老子可不是为了跟你过家家才在这儿值班的！”

　　“行了，”萧景风叹着气说，“帮帮忙，他马上就要回来了，至少不能弄得跟被闯空门了似的，会吓到他。”

　　“你就不怕吓到我？”胡杨笑道，“哥们，你什么时候这么会疼人了？”

　　“我欠你一次。”萧景风说，“三天串休。”

　　“五天，”胡杨毫不客气地说，“还要一周的限量甜点，特供的那种。”

　　“……好。”

　　“等着。”

　　胡杨打了个响指，从椅子上站起来。

　　半分钟后，他已经来到了萧景风的卧室外，悬浮在半空中，观察着墙上的裂缝。

　　“……爪印很深啊，”胡杨喃喃着，手指一勾，凭空移开了一片碎水泥，露出了下面压着的一小团黑色的东西，“是火鸟？”

　　“像，但不是。”屋内，萧景风抱着臂看他，表情肃穆。

　　胡杨轻轻啧了一下，“那就是比火鸟还要厉害的家伙，有点麻烦啊。”

　　“先不管它，”萧景风的语气难得有些急切，“多长时间能补好？”

　　胡杨颇得意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萧景风十分体贴地没有就他的专业能力表现出怀疑。

　　城市另一边，夏衡终于在家具城找到了和萧景风家的看起来一样的架子，正要去取货，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叫住他的是一名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十分朋克的夹克，黑色的兜帽翻起戴着，脖子上挂了个有他脸一半大的耳机。少年个头有点矮，只到夏衡的肩膀，夏衡以为他是走丢的孩子，便俯下身问他怎么了。

　　刚弯下腰，夏衡便发现这孩子有一双十分深邃的眼睛，那眼瞳中的墨色仿佛是被颜料染过一般，几乎突破了普通黑色瞳孔的颜色深度，望进去的时候会有一种迷失感，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大概四米远的地方就有工作人员和其他顾客，夏衡不至于被这孩子吓一跳，但背后确确实实冒出一股冷汗。他不由得停了一下，差点向后退去。

　　少年盯着他看了两秒，口中忽然冒出了一句话，好像是方言，夏衡没听懂，刚要询问时少年已经扭头走开了，只留给他一个十分炫酷的背影。

　　夏衡愣在原地，一旁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他的异常，上前询问。夏衡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朋克少年吓到了，只能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

　　再去看时，已经不见了少年的身影。

　　夏衡想起自己在高中时也有这么一段非主流的时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家具城很大，顾客很多，也许那孩子只是认错人了而已。

　　晚上回家已经是八点多，布丁早被接到萧景风家中，这会儿正在沙发上睡得香甜。夏衡没想到萧景风家中还有客人，是个略有些娃娃脸的男人，年纪好像和他相当，说是萧景风的同事，来看望这个右手不便的家伙。

　　男人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夏衡将架子堆到一边，去看那遭了秧的卧室。

　　卧室里确实很乱，原本整齐的床铺和地板上洒满了东西，断裂的架子倒在一边。因为刚搬来，萧景风将一些零散的玩意放在架子上，想等以后收拾，却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着。

　　夏衡看着都替萧景风头疼，立即蹲下来教育道尔，“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要是被砸到怎么办？”

　　道尔和萧景风他两个都心疼，于是也不责怪任何一个，只是撸起袖子帮忙收拾。萧景风在一旁，时不时地搭把下手。

　　只有道尔百口莫辩，又不敢上前，怕被当成捣乱。最终只能委委屈屈地跑到客厅，被刚睡醒、心情尚好的布丁让上了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