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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计谋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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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玄衣公子携麻衣人登高远眺,前方平旷原野之上,黄龙和黑龙相斗,八卦阵正与天门阵相较量,杀气冲天。
九天玄女授黄帝,天篆文册龙甲神章,黄帝要他的宰相风后把龙甲神章演绎成兵法十三章,孤虚法十二章,奇门遁甲一千零八十局。天门阵,取奇门遁甲中,“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布成阵,八将守门,暗设杀机,有七十二种变化,不容小觑。
而八卦阵,则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个主将在内,可分可合。比之天门阵少了那么些精妙,却多了许多灵活。
奇门遁甲,自风后创立以来,风家世代传承,代代改进,传至风牧这里已经十分精妙绝伦了。比之,世代天子所传承,迂腐守旧的奇门遁甲术,高明不知凡几。
奇门遁甲更是风牧的拿手绝活,四两拨千斤,战无不胜。从大泽到商丘,这一路,他们就是这样打过来的。
这天门阵,在风牧面前,实在是班门弄斧,不值一提。风牧本该攻其破绽,一举破阵。然而,他却只是拿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八卦阵,派出八名主将,与后羿周旋。这才拖了三日,未破此阵。
故而,前方战事如火如荼,有穷将士殚精竭虑,疲惫不堪。而青阳这边,风牧带着他的军师寒涿到山上看戏。
戏看够了,风牧焚香煮茶,摆下一局,问寒涿,“地为盘,天下为棋,君敢下否?”
寒涿拱手应邀,慷慨激昂道,“有何不敢?”
风牧亦笑,是啊!寒涿这条毒蛇,他有何不敢的?
昔,寒涿为伯明氏所驱逐,曾在山中一户人家借宿,遇见了一位奇人,因喜爱寒浞的聪明伶俐,便收他为徒,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他学了一身高超的武艺。寒浞恐师父再收别人为徒,把师父全家毒死,还搜刮了师父家的财物,最后,放了一把火,把师父全家人和房子一起烧成灰。
这是在寒涿投奔他之前发生的事。风牧既往不咎,收留了寒涿。
……
风牧有心保存实力。寒涿猜不透他的用意,心里难免焦灼,分心观望前方的战局。
“该你落子了。”他分神久了,风牧执白子敲棋盘,示意他专心。
寒涿几番踌躇,落下一字,惭愧道,“寒涿不才,劫君上一材,占天元位,否极泰来!”
风牧不可置否一笑,落子从容。寒涿略思忖,应对有章,占定王位,欲图大壁江山。
你来我往,十路棋下来,形势又大为不同了。寒涿怪道,“乱星作怪,弑君,紫气东来,白子占天元。八方镇守,天下一统。漂亮!”
风牧望望前方,又望望寒涿,高深莫测一笑。
“只是,君上,凭你的文功武略,完全可以直逼天元,占取大好形势。接下来,慢慢收复关河,让天下臣服也不迟。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呢?”寒涿紧皱眉头,百思不解。
风牧分茶,递给寒涿,才徐道,“近日,本君夜观天象,破军璀璨,而贪狼暗淡,帝星式微。这天下有异变。”
寒涿不以为然道,“越过商丘,杀了后羿,天下再无可力敌者,就可直逼帝都,君上霸业可成。”
“然……”寒涿表情凝重,失望道。寒涿恨不得让商丘,整个夏国都臣服在风牧和他的脚下。
风牧瞥寒涿一眼,眼色凌厉,“本君自有计较,不必多言。”背手,下山回中军大帐。
风牧背对江山社稷图,居中而坐,随手抄起一本竹简,上书前方军报。寒涿紧随进来,逡巡道,“君上……”
风牧面露不悦,瞪了寒涿一眼。寒涿心里一怯,不敢再多言,然而,终是心有不甘。
这时,秋风卷起帐帘,一黄衣卫士进前来,朝风牧行礼道,“君上,有穷国王后求见。”
闻言,风牧脸色由阴转晴,和煦一笑。寒涿目射冷光,直逼卫士之面,“那个女人……”
卫士心中一惊,退后一步,寒军师要杀人。
随即,风牧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呵斥道,“寒涿,下去。”
卫士太过诧异,抬头看风牧,忘了尊卑。君上从未对军师说过重话,只是因为军师道那女人的不是?那女人纵然倾城绝世,君上又岂是重色轻义之辈?
“她要杀你。”寒涿怒道。
“闭嘴,滚。”风牧怒气更甚,一掌把寒涿拍飞出去。
卫士直冒冷汗,君上竟对军师出手!
君上,大泽起兵,流血万里,人间杀戮十有八九都出自他手,凡不顺他心,挡他路的,他处理方法只有一个,杀,真乃杀神在世。
军师,城府深沉,阴狠毒辣,诡诘多变,杀人不见血,就是藏在身边的一条毒蛇,你不知道,哪天他会咬你一口。
他们是世间最可怕的两个人。若是,两虎相争,青阳难得安宁。卫士面露忧色。
风牧面对江山社稷图,轻蔑一笑。回身,对下首诚惶诚恐的卫士,又和颜悦色起来。“长青,让她进来。”
“是。”卫士长青松一口气,领命去了。
……
风牧将桌案上的竹简看完,懒懒地看了眼,立在下首的白衣女子。
她喜着白衣,特别在他面前,她非白衣不穿,吊丧似的,故意膈应他。但今天,她这身白衣顺眼极了,他却觉得顺眼极了。
“来者何人?”风牧语调慵懒地问。
“姮娥。”姮娥微微福身,落落大方。
风牧起身踱步到姮娥跟前,左瞧瞧,右瞧瞧,吃惊道,“原来是后羿的女人啊!”姮娥紧抿双唇,一言不发,忍下风牧的冷嘲热讽。
风牧转身背手问,“你过来,他知道吗?”
姮娥埋下了头,目光沉沉。
樱唇两瓣,娇嫩水润,风牧看了,只觉得喉咙干涩。他舔了舔唇,咽了下口水,润了润喉道,“也是,这么一个绝色倾城的妻子,要拱手送人,谁能舍得?”
风牧搂腰抱住姮娥,继续逗她,“王后主动投怀送抱,本君有此等艳福,真是没想到。”
姮娥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风牧在姮娥颊侧亲了一口,轻狂道,“这仗还没打完,胜负还未见分晓,就把自己女人给丢了,后羿还真是古今第一人。”
姮娥当即脸色青白,狠狠地咬了下舌头,口中腥味微微。风牧找得很准,后羿就是她的死穴。她身为王后,有责任维护国君的名誉。
风牧背过身,“王后,请回吧!后羿是这四海八荒,为数不多可称为英雄的人,本君敬他。”
姮娥目光一沉,下定了决心,她贴身抱住风牧,惨然道,“你不做青阳君,我不做后羿的妻子,也不做有穷国的王后。我们一起离开,再也不管这些事事非非,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此言一出,两人为之一默。
风牧完全没想到,姮娥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恍惚,觉得姮娥已经爱上自己了。正要喜形于色,心里有个声音却告诉他,姮娥不过是在忍辱求全,编织一个爱情的谎言骗他。她爱后羿,爱她的臣民,就是不爱他。
杀了她父母,亡了她国家,他这个造成她一生最大不幸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姮娥的爱呢?
……
这……太过异想天开了。
姮娥被自己吓到了,情急之下,她竟然付诸行动了。
“姮娥,你想带我私奔?”风牧的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你觉得可能吗?我不只是我自己。”
果然如此,姮娥自嘲一笑。
她刚才竟想为他放弃仇恨,放弃责任,放弃爱人亲人?真是魔怔了,姮娥惊出了一身冷汗。
……
打她小时候起,她就与后羿相识了。他是天下共认的英雄,她一直很仰慕他。后羿对她,温柔,体贴,包容。未来的丈夫,再好也好不过他了。父王母后看出她的心思,为她向后羿议亲,后羿也没拒绝。
亲事定下了之后,她按捺住好动的性子,规规矩矩呆在闺阁里绣嫁衣,一针一线,都是对美好未来的向往。来年春天,她要穿上亲手做的嫁衣,嫁给心上人。
那夜,大雪覆盖了整个衡阳宫,帝挚死于青阳君风牧之手,王后常曦自尽于月寒宫,高阳国成为历史。
她的嫁衣刚刚做好,她作新嫁娘一般的打扮,望着镜里的虚影,想象着她的后羿哥哥看到他娇美的新妇会如何惊喜!
等不了几天,就要开春,她会穿着这件嫁衣,去到心上人的身边!
一切本该如此!
现在,又成了什么呢?她为后羿缝制的衣服,添上了别的姑娘细密的针脚,再明显不过的心思。后羿和那位姑娘情投意合。
她还是错过了后羿。
……
姮娥脱下腕上的玉镯,掷到地上,一分为二,凛然道,“他日再见,只论生死。”姮娥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姮娥走后,风牧拾起两截碎玉,拼凑在一起,对着灯光看,内侧的一行小字,吾妻,姮娥。
她是,
玉碎情思断,从此与君绝。
而他却是,
不见伊人面, 一日如三秋。
不见伊人面, 常为伊人忧。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风牧把碎玉收进怀里,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恨姮娥,恨这样的缘分。
……
朝阳初升,晨钟敲响,高阳城迎来了新的一天。
“哒哒……哒!”
“哒……哒……”
“哒哒哒哒!”
飞蹄声声,甚嚣尘上。黑压压一片,如潮水般涌向衡阳宫。又如一片轻羽落在衡阳宫阶前。
哗啦……
狮环,铜铆,朱红大门大开。华服裹身,肥头大耳,獐头鼠目,共五位,弯腰弓背,钻将出来。
五位跪成一排,叩首,五体投地,肥头大耳跪直,献上玉璧,埋头,不敢直视与赤雪背上的玄衣杀神,青阳君,风牧。
“锵锵……”突然,一声嘹亮鸟声划破天际。
赤雪扬起水晶一样的马蹄,冲着高空嘶鸣。
那五位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珠冠都乱了,玉璧也一个失手,掉落在地。
“哈哈!”将士们皆捧腹大笑。
玄衣杀神勒马,仰望高空,云间有个青色的鸟影,一现即没,寥然无踪。只余一根青羽飘落而下,玄衣公子张手开,天青色的鸟羽正好落进他手心。
一麻衣持玄青羽扇,骑枣红大马上前,从玄衣公子手上,恭谨地接过青羽,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接着,麻衣人调转马头,下马,把五位一一扶起来,怪道,“五位王叔,何必这样客气!”
五位整整衣襟,正正冠,试图挽回一些面子。
麻衣人随和地笑道,“国中至宝可曾备好?”
五位一慌,拾璧再献。
麻衣人接过玉璧,“至高权位,自是归属我王。”五位劫后余生,松了口气,就听麻衣人温温吞吞补述,“自然不作数。”
五位脸色大变,齐齐跪地,恳切道,“请寒军师明示,万不敢藏私。”
“一炷香内,本军师要见到你国中至宝。”寒涿冷道。
五位心里暗忖,世间好物,不过权利,财富,还有一样……美人!五位交换了眼神,心里有谱。国中绝美者,非帝姬,姮,莫属。
五位踌躇,“我们那侄女,姮……”
“姮?”寒涿奇道。“君上要的是适才鸣叫的那只凤凰。”
山经有言,丹穴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彩而文。名曰凤凰,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
有凤凰在,叫四方诸侯如何不信服?
“不可!”五位冷汗直冒。“青鸾乃神鸟,断不敢冒犯。”
寒涿背手不耐烦道, “限你们一柱香的时间,想要命,自己看着办!”
青阳君拍拍赤雪的脖颈,赤雪雪蹄飞踏,身影如电直冲衡阳宫。后面的军士一一效仿,一时马蹄乱踏,乱马间,五位东倒西歪,颤颤巍巍。
……
政和殿,青阳君于最上首,东向坐,寒涿次邻,面南坐。文武百官依品级,并列两边。
殿门口,百名军士,虎背熊腰,挎大刀而立。
青阳君下首置一鼎,鼎中立一香烛,青烟缭绕,燃烧近殆。
五位中,肥头大耳者,闯过重重阻碍,扑倒在青阳君前,叩首。气喘吁吁,语无伦次,“君上……小人的……侄女……姬姮………答应献青鸾,请君上移驾於飞台。”
寒涿心下思量,恫吓道,“好大的架子,叫姬姮自己过来。”
“青鸾现神相,历来都在於飞台。”肥头大耳用衣袖擦擦汗,为难道。
寒涿狠瞪他一眼,嗤笑道,“装神弄鬼,让她过来。”
“无妨。”青阳君终于开了金口。肥头大耳颇为感激地看向风牧,当接触到他的眼神,他踉跄退后一步,仿佛置身修罗场,被凌迟了千百次。
“君上……”寒涿不赞同。
“走吧!”风牧挥袖,抚玉带先行。
肥头大耳连忙跟随,寒涿追上,与他擦肩而过,甩给他一个眼刀,若敢耍花样,诛你全家。
肥头大耳讪讪,拱手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