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别传—沧海月明》淡酒清欢

6、第五章：别开生面喜相逢

　　骑马依斜桥，满楼红袖招。
　　红巾翠袖，环肥燕瘦，莺歌燕舞，好不热闹。嫦娥知道冰夷的老毛病又犯了。嫦娥掉转马头就走。
　　冰夷拉住马的缰绳，不依不饶，“嫦娥，我们可是有约在先，今天你得听我的！”
　　“你看过女子逛花楼的吗？”早知，冰夷领她来的是青楼，她就该换上男装。
　　“让她们一群胭脂俗粉，见识一下，什么叫丽质仙娥生月殿，九天仙女下凡尘。”冰夷手里摇着把折扇，看起来人模狗样，道貌岸然。
　　“怎么，你在这……月娇殿载了跟头？”看清歌舞坊的名字时，嫦娥皱了皱眉头。
　　冰夷一脸愤然，“他们竟花魁，把我天下这第一风流才子都排挤在外。还说我这副样子，还敢肖想，他们的嫦娥仙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实在太猖狂了。”
　　“你不是一向一掷千金，都不行吗？”嫦娥好奇地问。
　　“她们坚决不让我靠近她们的花魁，还让小厮把我打出来了。”冰夷挫败道。
　　想着冰夷被追打的狼狈样，嫦娥不厚道地偷笑了一下。“你竟忍下了气？”
　　“气什么？等我把真嫦娥带来，把她们都比下去，让她们的狠狠打脸。”冰夷跃跃欲试。
　　“你要我与她们争魁斗艳？”嫦娥挑眉问。
　　“那多掉价啊！你只要露个面，然后与我共赴兰房便是了。”见嫦娥的脸色阴沉下来，冰夷讪讪道，“不会来真的，就是走个过场。”
　　冰夷翻身下马，欲把嫦娥抱下来。嫦娥策马避开，冰夷尴尬地收回双手，腹诽，好心当成驴肝肺。嫦娥系马于依依杨柳边，带了斗笠，系纱巾，避开喧闹，往幽静处走。
　　冰夷不知嫦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紧随而上。
　　嫦娥翻了人家的院子，穿过亭台楼阁，走入一处竹篁，循着悠远的古琴声深入。
　　有一白衣女子独坐幽篁，颔首专致弄琴。一曲“黍离”，诉尽身世之凄凉。
　　嫦娥并不靠近，驻足于一丛修竹之下，然后看了冰夷一眼。冰夷马上就反应过来，卖弄才华的时候到了。他取出一只竹笛，应着女子的琴声，吹奏起来。
　　女子被突然响起的笛音惊了一下，回头看他们。嫦娥向她微微颔首一笑。她点头以回，专注于手下，与冰夷合奏一曲。一曲毕，白衣女子看冰夷，已有惊艳之色。
　　冰夷通音律，晓诗词，文人墨客那套，他都精通。这些年混迹温柔乡，总有用金钱拿不下的时候，他就靠才华来搏取美人芳心。可是，这月娇殿以貌取人，嫌弃他独眼，这就没办法了。他好歹是堂堂黄河水神，月娇殿的事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特邀嫦娥来为他出气。
　　冰夷向嫦娥竖大拇指，寻花问柳这套，她很懂嘛！直接搞定了花魁，这场子全找回来了。
　　“这位客人，我记得，是说要带嫦娥仙子来，让我们开开眼的那位。”白衣女子一步一生莲而来，果然是花魁，星目含情，媚而不妖，艳而不俗，回眸一笑可倾倒众生。
　　冰夷心里有气，没搭理她，摆出副高冷不可攀的样子。“当日不识贵客，是素女看走眼了。”白衣女子也不恼，落落大方地向冰夷道歉。“月色正好，让素女做个东，款待二位，一起把酒言欢如何！”
　　冰夷本着君子风度，也不和女人一般计较。
　　素女引二位至前殿，让妈妈关门谢客，众姐妹只接待嫦娥，冰夷二人。冰夷觉得这诚意尚可，面子也给足了，才放松开来，与月娇殿姐妹戏玩起来。
　　看冰夷扎在女人堆里，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嫦娥摇摇头。好色成性，不可救药。
　　素女拉嫦娥进了闺房，关上门，底下如何声色犬马都和他们没有关系。素女带嫦娥进内室，替她除了斗笠，拉她坐到梳妆台边，解下面纱，菱镜里映出嫦娥如画般的眉目。她眼里一瞬惊艳，深吸一口气，叹道，“不愧是月里嫦娥。”
　　嫦娥奇怪地看她一眼，客套道，“姑娘说笑了，阿姮可不敢当。”
　　接着，她颤抖着双手，解下嫦娥头上碧色玉簪，三千乌丝如瀑般倾泻而下。她拿起妆台边上的木梳，小心翼翼地梳弄着，生怕把嫦娥弄疼了。
　　“姮儿，奔劳了一天，让素女伺候你安歇吧！”说着，素女勾勾纤纤玉指，要脱她外衣。她的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精致的锁骨，嫦娥微感不适，拉拢衣襟，连忙道，“我自己来就好。”
　　素女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屏风后备有热水，姮儿可去沐浴净身。”
　　嫦娥起身走到屏风前，转过身，正好对上那道追随她的目光。嫦娥的目光太过犀利，素女不自然地偏开头，看向窗外，装作看风景，然而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司法天神来此执法，阿姮可是打搅了？”嫦娥走回素女面前，试探道。
　　素女回头，额间金光一闪，变回了本来的样子，正是杨戬本人。他对嫦娥淡淡一笑，“无妨，姮儿来的正好。”
　　“月娇殿，花魁嫦娥仙子，的确来得正好。”嫦娥点点头道。
　　杨戬心虚不敢看嫦娥。
　　“可惜，我这花魁没露个面，献个艺什么的，当得名不正言不顺！”嫦娥遗憾道。
　　幸亏，她走了后门，而没有采取冰夷的建议，不然，这花魁就当得名副其实了。严重怀疑，杨戬其实是在报复她，那天丢下他，和冰夷一起离开了。虽然，那天，她冲动之下，确实没考虑过他的感受。
　　“就算做花魁，你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不知杨戬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阴贽起来。
　　闻言，嫦娥瞪了杨戬一眼，杨戬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嫦娥绕到屏风后，怒火中烧，拿出一物扔在杨戬身上。杨戬接过一看，是件水红色的纱衣，瞬间慌了，“不是，这不是我准备的。”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二爷，酒准备好了。”是梅山老四的声音，好像还听到几声偷笑。
　　杨戬正欲开口让老四下去，嫦娥瞪了他一眼，他立即改口，“放在门口就是了。”
　　待梅山老四走后，嫦娥推开门，把酒和菜都端进来，摆到桌子上，不忘打趣杨戬，“想法还挺多的。”
　　杨戬打开扇子遮脸，没脸见嫦娥了。嫦娥偏不放过他，拉他坐到桌边坐下，摆上碗筷，斟上酒。
　　“只有酒里有东西，菜可以吃。”杨戬主动交待。
　　嫦娥飘来一个不信任的眼神，挑了一筷子的青笋，喂杨戬。在嫦娥皮笑肉不笑的逼迫下，杨戬张开嘴吃了，紧接着，他脸色变了变，骂道，“该死的老四。”菜里面也下了东西，下得还是媚药。酒里下得只是令人失去力气的药，他其实就想看看嫦娥穿红衣服，再抱着她单纯地睡一晚上，真没想别的。
　　“多亏，咱娥子明察秋毫！”仔细想想，杨戬真是一阵后怕。不然，他杨戬成什么人了，嫦娥还能原谅他吗？
　　嫦娥瞪他一眼，怒火未平！
　　“嫦娥，是杨戬对你不住。一时糊涂，听信了冰夷的谗言。”杨戬拱手作揖。
　　“就知道，这么损的主意准是他出的。”嫦娥咬牙切齿道。
　　正在胭脂堆里打滚的冰夷，莫名觉得背后一寒，他不知，他已经为某真君背了黑锅。
　　杨戬推开窗，街上灯火通明，柔声哄道，“临安城的夜市很漂亮，我陪你去逛逛。”
　　嫦娥看底下街市，人头攒动，大为心动，点了点头。杨戬将嫦娥拦腰一抱，轻飘飘如飞絮般，落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曾惊扰半分。
　　……
　　杨戬努力地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用身体为嫦娥围出一个自由活动的空间。嫦娥也不喜这拥挤的人群，生怕被碰撞到，几乎是贴着杨戬前行。
　　杨戬领嫦娥分开拥挤的人流，找了个食摊坐下，为嫦娥点了碗混沌。
　　嫦娥樱桃小口微张，细细地咬着，嚼着馅皮白白的馄饨，姿态优雅，速度却是不慢，一会不到，小半碗没了。杨戬颇为惊奇地看着，接着目光一冷，“冰夷，饭都不叫你吃饱！”
　　嫦娥顿了一下，抬眸看杨戬，他眼底波光粼粼，好像她受到了非人虐待一样。嫦娥不动声色地移开眼，许是她的吃相把他吓到了，默默咽下口中的馄饨，自觉面子挂不住，面皮微微一红，正色道，“江湖行走，餐风露宿，实属正常。”
　　“你宁愿跟冰夷餐风露宿，也不愿呆在我身边。”杨戬一拳捶到桌上，气愤道。
　　桌上晃了几晃，嫦娥吓得端起碗，护起没吃完的馄饨。然后，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杨戬手下的桌面，裂开了好大一条口子，看来不赔是走不了路的。嫦娥想了想荷包里的为数不多的银两叹了口气，杨戬生起气来，总爱为难她一下，看来她注定要破财了。
　　在杨戬骇人的眼神下，嫦娥低头默默吃馄饨。
　　看她这油盐不进，没心没肺的样子，杨戬怒极反笑，“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到底还是不高。”
　　嫦娥依旧一言不发，默默吃混沌。杨戬是真恼了，一把抢过嫦娥手里的馄饨，呼啦几下，全吃了。
　　嫦娥看着他吃，吞了下口水，眼神可怜兮兮的，好像在控诉他又欺负了她。
　　杨戬横眉冷眼，他俩到底是谁欺负谁？嫦娥这若无其事的态度，深深地伤害到了他。她对他做了那些令人发指的事，误了他的终身，赔礼道歉之类的虚礼就免了，但责任，她是逃不开了。
　　嫦娥明知寸心的姻缘不会有好结果，还劝他娶寸心，冷眼看着，他在那段婚姻里煎熬了整整一千年。在华山，任他如何恳求挽留，她抛下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真是绝情啊！杨戬心里实实地计较着，绝对是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的。
　　这时，有眼色的摊主，又端了碗馄饨放到嫦娥面前。他很是同情地看了嫦娥一眼，回头对杨戬就没了好脸色，“没你这样做丈夫的，你家娘子又能吃得你多少？真是的。”
　　杨戬楞了一下，随即笑逐颜开，看嫦娥的眼神温柔地要滴出水来。她是他的，别想他会放手了。
　　只是，嫦娥才吃了一小口，突然载倒在桌子上。杨戬惊骇，摊主当着他的面，变成了冰夷。
　　冰夷见杨戬看他的眼神如此不友好，赶紧解释道，“不下点蒙汗药，你带不走这丫头。她在人间玩得心都野了，恐怕宁愿死也不会和你走。”
　　杨戬干笑两声，“劳驾。”抱起嫦娥，原地消失。
　　冰夷慢悠悠地回月娇殿，看见哮天犬和梅山兄弟还在值守，而他们的主人抱着美人早就回了天上。心里不禁有些同情，就提醒了一声。他们怨声载道，前赴后继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