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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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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唤来陆巡,叫他命人去找我那徒弟。
不过一刻多,我和周家的车撵停在我府门前。旁边还停着一辆,一看就知是罗家的车马。我正寻思着不过这么些时候,那小子如何这么快便到了,那侧边小门里出来两个人,正是我那傻徒弟。他旁边的陆巡朝我和周深行了个礼。
“师父,今日为何回来迟了?”他也行了个礼,不过只是草率了些。他满面疑惑地看着我和周深。既然他问了,我便答他:“回时的路上,碰巧遇见了周深周大人向我求教,便邀了他来我府上论诗。”
闻言,秀学亮了眼睛,竟还认认真真地向周深做了一揖:“在下大名罗秀学,字善倾。久闻周大人大名,在下非常仰慕大人的才学,今日能见到真人,还真是要感谢上苍啊!”他看上去非常高兴的样子。周深却也向他行礼:“罗公子应是罗相的儿子吧。时常听人说公子的才学丰厚。在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官,罗公子不必拘礼。”
“不不,周大人现今位居高位,应当是我向您更加尊敬才是,谈何在大人面前肆意玩笑……”
我无语。这俩人再这么互相致敬下去,到晚膳时间,这诗也不一定补得完。我适时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二人年纪相仿,又同为高官之子,同在朝廷工作,也无甚地位尊卑之分,不如以兄弟相称,这样双方也都自在些。”此话一出,双方皆是赞同。我又道:“不如先进去说吧,已经命人准备好。如此美景,应当与诗共享。”
两人终是停了。我领着二人朝我院里的蜓罗池走去,池边那个小亭就是我和秀学时常谈心的地方。我很喜欢我家那个池子,夏末入秋的时候,满池枯花残叶,时有蜻蜓罗旋于池上,偶尔落于水面而后跳开,饶有些意味,故名“蜓罗池”,简直恨不得把我那书房也全搬去亭里。
一路上秀学都在与周深攀谈,一点不容我插话。感觉自家徒弟有些丢人,但也只得默默在心底叹息。坐于亭中,下人把清茶端了上来。我逐个斟满,看着周深从袖中抽出那张诗稿。
“好诗啊好诗。”秀学不禁赞叹:“只是这残句,加起来颇有些难度啊……”他沉思良久,一旁的周深接了句嘴:“白大人帮在下想了句‘苍白雨茫茫’,虽比在下自己写的好上许多,可依旧觉得少了些什么,也请白大人和罗公子多帮在下指点指点,不胜感激。”
秀学沉吟不语,突然又说句“我也觉得不好”。对于他这么说,我居然有些窝火。哪有徒弟评判师父的文章差劲儿的!这么想着又深觉自己不足,不让人评价好坏,并不是我的作风。
“话说,周兄为何想到做这样一诗?是为何缘由?”
“只是昨夜与友人在月下喝酒赋诗,碰巧想到如此佳句,却不知如何写下去罢了。”周深叹了口气:“仍是我能力不足啊……”
“可是有想过的句子?”秀学又问。
“嗯……原句是‘独汝知吾香’,总觉有甚不足,但再想不出更好的,却又偏偏不肯用。”
“小弟最是佩服周兄这种追求完美的境界!”秀学不禁称赞。有那么一恍惚,我觉得坐在那里的不是只会写写世俗话本的傻徒弟,那是成熟了许多的罗相,却不是他的那个严厉父亲,就只是他,不过是模糊了起来。
我驱散那些邪念,继续想着如何接那残句。
“白大人久久不肯说话,是有何意见?”
“不如……人面君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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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休息时,陆巡急匆匆跑到蜓罗亭来:“禀报老爷,丞相府出事了!罗相……死了。”
夏天的风吹起来都是热的,手心里的汗冰凉。
“马上准备车驾,去丞相府!”
罗丞相突然暴毙家中卧房,刑部的人已经来了,几个人却拦不住疯了一般的罗秀学。
我一脸难以置信,但只上前去拉住他:“徒儿冷静。”
满地是从床上淌下来的血迹,那尸首颈部上的上狰狞可怖。在场看客太多,容易毁坏证据,又大多是女眷,那些三妻四妾,已经晕过去并被抬回去不少,剩下的和秀学在那里哭。刑部的人要收集证据也十分不便。忍着失去友人的悲痛,我上前去劝退了他们。
尸体要被带回去让仵作检查,却被秀学拦着不让带,我把他拉开,示意众人继续。他有些恼,甩开我的束缚,跌跌撞撞跑去追,又倒在地上。
我叹了口气,带的下属搀着他回了房间。
我在罗府的庭院中看着夕阳,感叹一下世事无常。也真是可怜罗相,明明早晨还立于朝堂之上,向皇上递奏章,说要为苍州治水一事提意见,午后便暴毙家中。人的生命是这么脆弱啊,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秀学只是坐在廊上发呆,他刚下定了决心,要替自己父亲查出真凶。他坚信自己的父亲好好的突然死去,定是有人谋害。我也觉得蹊跷,但是否有人迫害,还是要等到刑部的调查结果进行判断。
晚上彻夜难眠,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不禁浮现出罗相那可怖的死状,又想起了周深的那首诗。确实很好,此刻却无心去品味了。
朝中突然失去一位重臣,整个朝堂一片悲伤忧愁的气氛。这丞相之位,不可长久空缺,在为罗相悲伤之时,也要考虑这重要的问题。
但更令人焦急的是仵作检验的结果。果不其然,尸体并无任何皮外伤,看似是心脏病发而死,却查出来有药物的成分,而据家中亲人所言,罗相最近并无服药的记录。
所以基本上可以断定,是有人毒杀了罗相。
这一结果出来倒是搞得人心惶惶,秀学更是激动,扬言要抓出凶手将其碎尸万段,平时也没见过他有如此在乎他的父亲。我也深觉其中有诸多疑点,不过我作为一个礼部尚书,对于断案之事一点不擅长,也没有资格去做什么,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在审讯的时候,好好答,指不定能有什么帮助来找出真凶。
刑部的钟大人也与我是老相识,当初科举考试时同一届升上来的,殿试排名他第五,我第六,关系算是可以,那么多弹劾我的人中,能光明正大站出来维护我的便也只有他了。是个公正清廉的好官,却也不清楚这做事效率如何,当时殿试时,听他对答,只觉得有些拖泥带水了,也不知其本人的性子是否也是如此。
“案发当时,白大人身居何处?”我看了看旁边记录的小官,又看看坐在上首的钟珀:“刚下了早朝,在府中亭内乘凉,家中下人可以作证。后来是听陆巡来通报,才得知罗相已死的事情,匆忙赶去罗相府,这一点罗相府中大部分人都可以作证。”
“哦?”我见他一挑眉:“为何罗相之死,会要向你通报?”
“在下与罗相相知多年,文学和政见等方面都相符,也算得上知己好友。且罗相家的公子是在下的徒弟,关系也算相近了。听说他的离世,在下也觉得万分痛心。”
看来人们对于他的溢美之词所言不虚,即使是对友人,若是牵扯到案子,问起话来也毫不含糊。
又问了几个问题,多少无关紧要。准备要让我下去,再唤另一人上前录口供时,我问他:“可以斗胆问一下,杀死罗相的药物,是什么?”
钟珀也摇摇头,表示不知,只是说是一种阻塞血脉的药物,无色无味,服用后短时间内不会又反应,但一周之内必死无疑。我听了心寒,道了谢便退下了。晚上与秀学谈及此事,我便把这一证据讲与他。
与那日疯癫了一般的罗秀学完完全全是两人了般,这几日也不成天嚷嚷着说要复仇,他冷静了许多,有条不紊地讲起了自己的猜测。但怕是悲伤过度,压力有些大了罢。
“罗相平日里是否有十分痛恨他的人?”我问道,可他只是摇摇头。与罗相在一起喝酒论诗的日子,比以往来的少了,除了朝堂,已经许久未见过他,跟他儿子在一起的时间都比他多。我时常怀疑与我为友的究竟是他还是他儿子。
“不清楚?”我看他沉默的样子,叹了口气。这傻小子,是一点不懂得珍惜。从小就这样,其实我并未大他多少,介于他与他父亲之间的年岁,却比他成熟许多。就看着他一直这样蜜罐中长大一般,什么都想要却又不好好护着,每每失去了,又跑到我这里哭诉抱怨,却依旧死性不改。好了伤疤忘了疼感觉就是说他的,他就这么幼稚到现在。只是这次的赌注,太大了些……
我抛开脑中杂乱的思绪,一心只想着帮罗相报仇。
这回罗相之死,死因有二,药物和刀在颈部留下的致命伤。药物发作有时限,既然利用这种方法,必然是怕被当场发现,所以断然不会再冒险来用刀再来砍死他。能想到这样逃得无痕无迹的犯人定不会如此等不及还要用刀来解决他。所以得出的结论便是凶手有二人!且这两人还不是同一伙的!这还真是令人胆寒的结论,但事实便是如此,我又开始头疼起来。
我想进案发现场看看,无奈被刑部的人封锁起来,周围都有官兵把守,我没有资格进入查看,只能在外观望。罗夫人痛失夫君,一下子成了寡妇,哭了一天一夜,饭食也未曾吃过,终是累倒了,躺在自己房里休息,想要问些什么,此人却在昏迷。我们除了仅知的一条线索,其他的路全部被封锁了,只能靠自己凭空臆想,猜测可疑的嫌犯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