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龙会赢》徐势坤

3、三

　　三
　　陆笙歌站在宿舍楼面前，心里一阵感慨，这他妈哪是楼，这分明是一座林。他迅速在脑子里想如何快速找出顾衡的方法。
　　他记得顾衡的父母都是L大的老师，而且在L大名气还不小，只是他不知道这两位老师的姓名和所授专业。他转着身子看看四周有没有稍微年纪大一点的女性，寻人得靠“老娘客”，因为只有这些婆妈的人才能知道别人的家长里短。
　　“这位大姐，”陆笙歌对着以为五十左右正在遛狗的人问道：“请问你知道顾衡住在哪一栋吗？”
　　“顾衡？你说的是哪个顾衡？”她停下脚步，一只手拉着狗绳扯回小狗。
　　“她曾经是警察，她的父母都是L大的教授，两位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大姐一副了然的样子，“你们这些小年轻宅的嘞，邻居叫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个见了面都跟陌生人一样。我前几天还见着顾衡了呢，她背着个包，也不搭理我。一点礼貌都没有。”
　　“她是不是瘦瘦高高的？”
　　大姐点点头，“是的呀，女的长这么高不好找对象，怎么你是哪位？”她一副八卦的嘴脸让陆笙歌着实无奈。
　　“大姐，我是警察，我现在找她有事，麻烦你能告诉我她住几栋几楼吗？”
　　“给看看证件。”大姐空着的一只手探出，陆笙歌只好将自己的证件给她看。
　　大姐确认以后叫了不远处的一位大爷。“老张头，顾行之的女儿叫是不是顾衡啊？”
　　“是的呀，怎么有人找？”大爷慢悠悠地过来了。
　　“是警察。”大姐回了大爷的话，“是不是顾衡犯什么事啦？我说呢，这房子一直空着，怎么这个月就有人住了，估计犯事多来这了。”
　　陆笙歌扶额，“大姐，你先跟我说她住哪？”
　　“B栋403。”
　　“谢了。”陆笙歌迅速朝顾衡家跑去。

　　另一头，王坤和王聪聪根据顾衡给的资料找出五名女性的资料，这五名女性除了胡苏苏在今早被发现死亡多时外，剩下的四名，有两位仍列入失踪人口名单，另外两位的尸体在离B市的临城Z市发现，但均因凶手所留线索不多至今未破。
　　王坤打了个电话给在Z市警局办案的老管，老管跟他讲这第一起案子当初都是由他负责的，因为许久未破，紧接着又出现第二起案子，上头不满他的表现交由另一位警察，他的死对头黄义负责。虽然黄义接手后没有第三起案子发生，但由于线索实在不多，警方无从下手，又恰巧发生一起重大杀人案，负责两起案子的大部分警力被调以致案子停滞不前。
　　“这两起案子有什么相似之处吗？”王坤问。
　　“当然啦，不然怎么会并在一起。那两具女尸都像是被淹溺的，但尸检结果却是中毒，法医说了是投入甲醛中溺毙的。”老管回忆着，突然又想起什么，“啊，最初让人想在一起的是，这两句女尸都是没有头发，还有，脚上都缺了一块肉，那时候我还在想凶手是不是有恋发癖恋脚癖呢！”
　　“老管，你把这两个档案发给我。”
　　老管严肃起来，“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不，今天又出现一具女尸，尸检的结果虽然还没出来，但头发和脚都跟你描述的一样。”
　　“妈的，这个变态。你等着，我马上发你！”说完老管挂了电话。
　　王坤收了老管发来的文件，快速浏览后叫王聪聪打个电话告诉陆笙歌结果，而他向上头汇报这起案子不仅是跨省犯案，还是连环案。
　　B市又开始不太平了。

　　顾衡家里，墙上地上都是照片。
　　她开了一瓶水，靠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张照片，眯着眼开始想。
　　如果我是犯罪分子，对于胡苏苏应该怎样进行诱骗？胡苏苏就像众多女孩子一样，喜欢社交网络，根据自己这几天对她的微博微信□□的浏览，不难知道胡苏苏的性格，虚伪，炫富，拜金。如果这样，我可以假装是爱慕者，然后对她进行追求，这样可以使她内心得到极大满足，从而降低对我的戒心。
　　顾衡睁了眼，放下照片，拿起茶几上的电脑，用胡苏苏的账号密码登录微博。她浏览一遍后，在纸上写下“高智商，反侦察”六个字。犯罪分子竟然会在胡苏苏失踪后把曾经的浏览记录、聊天记录删除，看得出来这个人不是单纯的是要她的命而已，但是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顾衡，我是陆笙歌，快开门！”陆笙歌敲着门，打断了顾衡的思路。
　　顾衡透过猫眼看到陆笙歌站在门外，于是她先解锁墙上的警报，再松了门栓，松开内锁，开了门。
　　陆笙歌进了屋子，看着墙壁上贴着的照片，他皱了眉。
　　“我没记错，你今天给我的是五张照片，你这里好像更多……”
　　顾衡确保门锁上好后，双手插兜，回了陆笙歌：“因为有些人没有直接证据可以和这起案子联系。”
　　“联系点是什么？”
　　“刚在警局里给你的那个五个人，都是热衷网络的达人，犯罪分子通过网络随机挑选，我在这几个人的社交软件里都发现过同个IP发出的信息。至于其他，我觉得是更早期犯下的案子，随机性比较低，根据熟人犯案的可能性，这几名仍被列为失踪的女性，可能很早被谋杀，只是找不到尸体。”顾衡开始分析，她将自己整理出来的资料递给陆笙歌。
　　陆笙歌接了就坐在沙发上看起来，资料内容简明扼要，他快速的浏览了这几名女性的资料，却在最后一页纸的时候抬头看着顾衡。
　　“犯罪嫌疑人——黄少康？”陆笙歌不可否认顾衡的聪明，但也不能赞同她仅凭交叉对比而得出的结论。
　　“你不信我！”顾衡指出陆笙歌内心想法。
　　陆笙歌点点头，“为什么是他？”
　　“因为他具备最佳犯罪动机。”
　　“动机？”
　　顾衡手指灵活的在键盘上打着字，突然嘣出一个网站，她轻车熟路的打开一个相册，屏幕上马上出现了同一个人的照片。
　　“陆笙歌，你听过‘性别认同障碍’这个词吗？”
　　陆笙歌摇摇头。
　　“那你可以幻想自己是一个‘性别认同障碍’的人，如果你得不到家里人的支持，不能够去变性，那你会怎么做？”
　　“大概，会离他们远一点，这样也就不能管着我了。”
　　“然后呢，会穿女装吗？”
　　陆笙歌想了想点点头，“虽然没听过这个词，但听你的意思是一个以为自己是女人的男人杀了这么多人。但是理由呢？”
　　“理由，大概是女人的一切对于他都是致命的诱惑，我一直在想那个杀人手法是什么。”
　　“被发现的几名女性死者，无一例外都是甲醛中毒，尤其是肺里面。”
　　“甲醛溺毙……”
　　“所以他究竟想要什么？”
　　“啊！”顾衡打了个响指，“你还记不记得高中化学课？”她拿过几张照片，每一张都是缺了一块皮肤的脚掌局部，“你看每位死者脚底都会被很规则地割去一块，就像实验课时我们所需要的标本一样。我怀疑，凶手具有一定程度地化学知识，然后也有能力储备大量的化工制剂不被怀疑。”
　　陆笙歌有些不可置信，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
　　“皂化反应？”
　　“八九不离十。”
　　“顾衡，我不知道你当年去美国进修的行为心理学究竟是什么，我们办事要讲求证据，单单是根据表象延伸出来的东西很难让人信服。”
　　顾衡拿了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歪着头说：“直接证据我是没有的，间接证据还需要你的帮忙。”
　　“你说。”
　　顾衡拿了几张照片，指着照片说：“这些女尸都有一个特点。”
　　陆笙歌接过话，“头发连同头皮消失，右脚都缺失了一块皮肤。”
　　“你在仔细看看这几张照片的不同。”顾衡将这几张照片调了序，“这个人可能是嫌疑人第一个或者较前杀害的，因为他割取头皮的时候内心是有所犹豫和害怕，所以这名被害人的头皮不是完整一次性的取下，再看脚，深浅不一的刀痕，这几张则不一样了。他好像没有畏惧，就像是一个熟练工一样。”
　　“这又能说明什么？每个犯罪嫌疑人都有不同的作案手法。”陆笙歌放下照片，直视顾衡。
　　“德国作家帕特里克.聚斯金德有一本小说《香水》，书的主角格雷诺耶为了拥有最纯真的香味，利用人来制作香水。在这些已经发现的女尸上，法医尸检后发现她们体内含有甲醛、□□、石油醚。所以这些尸体最终呈现在我们面前就像干尸一样。”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就需要大量的化学试剂。就□□来说，一般人根本不能随意买卖。”
　　“我去查附近的化工厂有没有大量买进这些化学制剂。”
　　“不仅如此，还要查有没有哪家化工厂报案丢失。”
　　陆笙歌掏出手机打给王坤，将这件事情吩咐下去。他打完电话看见顾衡拿了棉大衣穿上，欲要出门。他拦住她，“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黄少康家，问一些东西。”顾衡推开他的手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陆笙歌快步跟上前去，和她一同前往。
　　路途中，陆笙歌接到王坤打来的电话，说是查到最近大量购买□□的一家医药公司，这家公司的负责人在近半年在警局立案三起，均是因为□□被盗，小偷至今未被抓到。
　　陆笙歌问王坤是否在电脑旁，让他去查黄少康的个人情况。
　　王坤看着电脑显示的结果，“你让我查的这个黄少康就是这家被盗□□的公司的工作人员，你查他做什么？”
　　陆笙歌刚想回答，顾衡夺了他的手机，“你再查一下他是否进过警局。”
　　王坤挑了一下眉，心想着陆笙歌这家伙肯定跟顾衡有一腿，这么快就找到人家了。当然这话他要等陆笙歌在的时候问，现在紧要的是查清楚这件案子。他快速的浏览黄少康的资料，发现在他15岁的时候曾有两次记录，一条为“被嫌疑人田章猥亵”，另一条是2个月后的记录，“因精神失常，自杀未遂，后送入B市康复院进行治疗”。
　　B市康复院其实说专门收治精神病患者的一家医院，档案上写他15岁入院，经过三年治疗出院，现有定时回访，无任何异常。
　　得到王坤的答复后，顾衡又说：“黄少康所居住的地方附近有没有女性失踪或突然离世？”
　　“这个……你等一下，”电话另一头的王坤大喊一声：“阿立，你不是负责金元小区那块，最近有没有什么女性失踪或没掉？”
　　周树立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没啊，怎么了坤哥？”
　　“没事，你忙你的去。”
　　突然周立一拍脑袋，“坤哥，你这么问我就想起来一件事。”
　　“有屁快放！”
　　“不是近段时间的，大概有一年了吧，那个白灵鸟记得吧？”
　　“你这小子是不是欠抽，现在跟我讲什么百灵鸟！”
　　周树立挥手，赶紧解释：“不是百灵鸟，金元小区不是有个爱唱歌的大叔，他女儿白雪失踪快一年了。”
　　“白雪？就是人称“金元一朵花”的白雪？”
　　“对啊，本来大家以为她那时候是跟白灵鸟因为她男朋友的事情吵架，然后跟她男朋友私奔了，可是前几天我还看见他男朋友了，我跟他说起这件事，她男朋友说他那天也跟白雪吵架了，因为吵得来厉害就说了分手，他也因为吵架被白雪用酒瓶砸伤，送到医院。”
　　顾衡听了周立的话，觉得案情的本质又复杂了。
　　“白雪，会不会是黄少康杀人的开始？”陆笙歌看着顾衡，表情严肃。
　　“或许吧，这一切只能等案子揭晓了才知道。”
　　陆笙歌让周立重新走访跟白雪有关的人，王坤负责调出近一年B市或者临城失踪的女性或者是未破案件。

　　黄少康家，接待他们两个的是黄少康的姐姐黄少宁。
　　黄少宁端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一脸的不高兴。
　　“两位，请喝茶。”
　　陆笙歌说了声谢谢后，开始问话。
　　“黄少康他最近有和你或者你父母见面，或是通电话吗？”
　　黄少宁哼了一声，头偏向一侧，“你觉得我们会想和他见面吗？他把我们家的脸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她意识到差点要将因为黄少康的原因被未婚夫退婚的事。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们觉得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顾衡直截了当的问。
　　“他是个变态！”她气愤的说着，怒气使得她脸一下子通红，“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他偷小区里女人的衣物，第一次被人抓住，我爸妈腆着老脸去求人家不要说出去，那个人也同意了，可黄少康不知悔改，这回不仅偷，还穿上了。再被抓的时候，我父母怎么求那个人，她都不肯，于是整个小区都知道我们家出了个变态。”
　　“他爱穿女装这件事，应该从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你们都没有注意？”顾衡有点不悦，原本只是“性别认同障碍”的黄少康，结果在经过家人的不理解，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心理越来越扭曲，以至于最后犯下一件件命案。
　　“等等，你说他小时候爱穿女装……”黄少宁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你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一次玩过家家让他扮了一次女孩子，他就开始喜欢上穿女孩子的衣服，那时候他还小，女孩子的模样不知道有多漂亮，大人们小孩子都夸他好看，我爸妈有时候也让他穿着我的衣服，但时间久了，我爸就觉得男孩子得有阳刚气，不准他再穿我的衣服，起初他闹过一阵子脾气，后来也就好了。没想到他大了就开始偷女人衣服穿。”说道最后，黄少宁情绪又激动起来。
　　陆笙歌想起黄少康曾经自杀过，就问黄少宁为什么黄少康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黄少宁突然不说话了，她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那时候她的眼眶红红的，眼泪在眶里。她有些哽咽：“那时候吧，阿康因为偷女人衣服穿被人一直戳着，有些人当着他的面笑他，还有些男生坏一点捉弄他，有一次他一夜未归，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些呆愣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