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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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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么,被投诉得多了,谷主还算是有所长进,可原先一开始进门的,现在已经混到门主长老地位的那一批人,当真是被这规矩毒害不浅。有“一一”“一二”到“二一”“二二”一直排到“五一”“五二”之类的。后来每每想到此,都忍不住发笑,真想知道他们的心理阴影面积,是不是有迷迭绝境里那般的黑呢。
就比如说十一的师父吧,原来是第二季,第五位进的门,做弟子的时候名号就自然成了“二五”,没少引得她与十三笑他。
后来,在她“二五”师父的强烈建议下,各弟子之名便开始由二十四节气排。为此,十一倒是一直庆幸自己入门较晚,又恰是谷雨时节,毕竟“谷一”“谷二”什么的,比上“二五”“三八”之类,要好听上太多。
虽说按照规矩来,一季应只收十人,但规矩毕竟是人定的,并不是没有例外。而她,十二和十三,便是迷迭史上唯一的例外。那年他们三人入选时,十名弟子的人选是早定好的,自是无法反悔,但他们依旧入了迷迭,成为了历史舞台上唯一的“十一”“十二”“十三”。
自从师父作古以后,这四年里,她对迷迭的记忆竟愈发的少了起来。对于十二更是如此,虽心心念念着,但不知为何,他的身量,音容笑貌,十一似乎尽数忘了个干净,最为清楚的,就只记得他长她一岁多,但按照迷迭的规矩,向来是以入门先后排大小,十一有幸早他那么两天。因此,便成了他的师姐。可他却从未叫过十一一声“师姐”,倒是十一经常闲来无事地唤他“十二师弟”来逗弄他。
十二的性子偏淡,可唯独对她总是多了几分包容,十一想,便是因为这样,她与他才会比旁人多了几分亲近。这对于她在迷迭的十年求师生涯里,是唯一的温情所在。
此时,模糊的记忆中,只有十二在不停的唤她。
一口一个“十一”,一口一个“阿笙”。
常有半梦半醒的时刻,会真切的感觉到他的存在。看不大清脸,只记住了,那样好看的一双手,那样好听的一副嗓子,和那样好闻的一股子薄荷香。十一想,若非是真的执念太深,深入骨髓,不然,像她这样一直被师傅骂作不思进取的顽劣之子,像她这般忘性极大的人,怎么就独独能记住了十二,且这一记,就是许多年。
十一想,这十二,该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了的。
二月春寒,饶是十一这般冻惯了的,都觉出冷意来。这么一冻,没能回过神来,反而又想得深了些。不由得,又想到了十二。
十二此人是极畏寒的,据说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天生体寒,偏又极爱那凉性的薄荷。为了他的身子着想,十一每每从他那里将薄荷偷来自己吞了去,要知道,她这极畏苦的的人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肯这般糟蹋自己的舌头。每每苦得她眼泪汪汪的,还得装作享受的样子来,那滋味……不堪回首。这一辈子,十一做过最大的善事,也不过如此了。
这事所带来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她那天生气喘的毛病好了不少。对此,十一一直都觉着是自己的善心积了福德,才保她身体康健。待以后读到佛经的时候,对里边那句“佛曰:睹人施道。助之欢善。得福甚大。”倒是自觉见解颇深。
想到此,她又不由得叹息一声,十二时常受凉,又不知给自己添衣,不知此时,会不会挨冻呢。
那池中的一双鸳鸯倒不嫌累似的,依旧游着,从这头到那头,来来回回,循环往返。
只觉肩上突然一暖,手上便被放上了一个银丝炭炉,而后是阿荆一贯稳重的语调:“姑娘,这刚二月初,还是该多添件衣裳的,若是又着凉了该怎么好。”说着,阿荆伸手,将披肩替她拢好,顿了顿:“表小姐来了,我教人拦在了院口。”
话音刚落,谢归宁娇俏的声音便到了:“姐姐好大的架子,竟教我好等!”
阿荆登时默了默,十一伸手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这事怨不得你,她若想进来,谁都是拦不住的。”
是了,这王府之中,唯有阿荆一人是唤我一声姑娘的,无论何时,即便是很久以后,阿荆已不再是阿荆,她也依旧尊我一声姑娘。
至于她说的表小姐是谁,十一心里自是清楚的。先前大晏还在时,显赫的应国公府家大小姐,而如今大晏亡国四年有余,这应国公府不但未走下陂路,还隐隐愈加昌盛起来。当年联合敌国叛乱的,未尝没有这家的手笔在里头。
自然,十一对这家人是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的,偏生这位大小姐生的性子骄纵,更是惹人不喜,以至于,连这王府里的宫婢奴仆背地里都没少说她闲话。就这么一对比,一衬托,自然也就显得十一自己宽容大度,优雅得体来。这是意外之喜,便也不提。
不过想到这儿,便又引出一桩秘闻来。据说,这明珠也曾蒙尘。这位大小姐早年流落在外,近些时日才被寻回。那应国公府的老太君自是喜欢得紧,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她宠得很,就养成了这副骄纵的性子来。长平王萧衍的母亲该唤这老太君一声“姑母”,这么算来,两家也是沾亲带故。遂按照辈分排下来,谢归宁也勉强能算得上是个表妹。
她幼时流落在外,名唤作什么“燕儿”“莺儿”的,总之十一也记不大清。现在,飞上枝头成了凤凰,自是摇身一变,将那一身乡土庸俗之气甩了个干干净净,连名带姓的全换了一遍,倒是高雅了不少。姓谢,名归宁,取自归来安宁之意。
后来十一又听说,她年幼还未被拐之时,乳名便唤做“阿荆”,是的,便是这个“阿荆”。为此,她没少拿这事来刁难阿荆,光是勒令她改名之事便没少提。